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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打发等候的时光,开了笔记本玩游戏,投缘的人则开始聊起了天。
我没有谁在等待,也没有事急着要办,候机楼内暖暖的,穿着毛衣刚好适宜。行李已托运,手边只一只包和一件大衣,明亮的灯光下,我在四周一圈的免税店里,从衣衫、土特产到纪念品,细细消磨了一上午。吃完机场提供的午餐,我开始翻看随身携带的一本书。
我早已学会在等待中好好地度时光。
这座大都市已多年不见大雪,即使有时飘点儿雪花,落地就变成了水,不能在地留下一片白,也就无异于下雨了。老家也是如此,学校那般更是。今日这雪大得有些特别,大有“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壮观。看书看累了,我便走到玻璃窗前,静心欣赏着雪景。
“其实这样静静地看雪,会感觉到生命都是宁静的、温柔的。”赏雪的人看来不止我一个,玻璃窗里映射出我的身边多了个高挑的身影。
“嗯,虽然是逼迫的,却也感到了一种震撼的自然之美。”我转身,冲他点头微笑。母亲大人常说好女子在外是不应和陌生男子讲话的,我想我已过了别人搭讪的年纪,别人的礼貌,我应回之起码的礼仪。
一个温和型的谦雅男子,烟灰色的毛衣,驼色的外套,修长挺拔。他的眼神亲切得令人温暖,稍掠过的锐利总是被他很好地藏着,这是一个很讲分寸却又让别人不设防的人,我想我没有看错。
我们面对面地互相望着,又一起转向窗外。
“这样的雪在北方并不少见,而在这里太罕见了。报道上讲,五十年不遇,我想历史上也会稀见。”他轻叹了一口气,不知是为这雪,还是为旅程。
我耸耸肩,“有过,张岱的《陶庵梦忆》里写道:崇祯五年十二月,余住西湖,大雪三日,湖中人鸟声俱绝,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还有一篇是”天启六年十二月,大雪深三尺许,万山载雪,明白薄之,月不能光,寻皆呆白。”
“你是学中文的吗?”他显然有点吃惊。
我脸一红,不自然地转过身来,“没有,只是老家在南方,很少看到雪。对于雪景描绘,会多留意几眼。”
他赞许地点点头,“你可真是有心人。我已经很久没有看雪了,可能是熟视无睹。无论是家乡还是求学的地方,雪总是很多,十一月就正式进入冬天,几乎会持续到清明。雪一场接一场,累月不化。我只当是季节的变装饰,从不会停驻观赏。”
不知他想起了什么,语意越来越惆怅。
“工作忙吧?”
“忙也是自找的,快乐和感动是靠自已找寻,忙不是忽视的理由。”
我“嗯”了一声,从包里找出两只桔子,递给他一只,又指了指身后的座椅。他道了谢,和我一起坐下吃桔子看雪。
“我安检过来,在一大群急躁的旅客中,看到只有你一个人自在地看雪,置之度外的闲情让我特别好奇。”他可能也是第一次和陌生人搭讪,神情稍有些不自然,“你不心急吗?”
“嗯,我是回家过年,时间上不紧,再说急又不能让天放晴,你呢?”
“本来急的事现在也急不起来了,不过,也不算是坏事,起码这突然而至的意外,可以让我停下脚步,享受难得的清闲,可以让我好好欣赏久违的雪景。”
我递给他一张当天的早报,“可惜这样的景已不是美,而是一种灾了。”
他沉默地接过,点点头。
广播里开始播报一些航班已取消,让旅客们到前面办理退票手续。平静的人群又开始吵作一团。
“看过海明威的《老人与海》吗?”他忽然抬头看我。
我不解地点点头。
“那本书告诉你在成功时要学会预感失败,而在失败时要保持成功的优雅。反言之,在困境交,我们要学会面对、接受,想像美好。”
“在美景前,要防患于未然吗?”我抢言道,咽下最后一口桔子。他大笑着点头,拿过我手中的桔皮,去果皮箱扔掉,又从包中掏出手帕擦去我手中的果汁。
一切是这般的不经意,却让我深深地感动了。象长者的包容,又象亲人的细宠。我佯装没有发觉,继续说道:“我记得,有个哲人说过,当你在不幸时,你就当上帝给你放了一个美丽的长假,不要埋怨,不要难过,好好收拾心情,在这个长假里,出去走走,好好珍爱自已,在下一个机会来临时,再重新开始。”
“哈,很不错的说服。比如现在……”他扬起浓浓的眉毛,站起身,冲我优雅地伸出手,轻笑着说:“我们何不一起散散步,一起去喝一杯芬香的咖啡,一起聊聊漫天的雪景?”
能说不好吗?他不是一个让人生厌的人。我把手放在他的手中。
候机室里找不到第三个象我和他这样的人,沿着走道慢慢踱着步,一个一纸杯咖啡,还要小心地不被行人撞翻,不时还低头谈笑几句。
当你身在陌生的环境,与陌生的人相处,这的你才是真正的你。真正的我也可以随和,佻皮的。
他可能太久没这般闲了,愉悦的神情一直保持在脸上。他不象我还会看看吵架的人丛,还会看看免税架上的物品,他只是自在地走着,时不时停下等等我,说几句感慨。
“生活就象在赛跑,不敢松懈,一直向前赶,生怕停下来就会被别人追上。匆匆又匆匆,轻瞬一大把年纪,才发现除了外表虚有的荣光,内心可回忆的东西真的很少很少。”
他有很老吗?我不敢问,但也不愿附合。他看上去过得那般精致,气质又如此轩昂,美丽的回忆一定很多,他太挑剔了。
“怎么讲呢?”我们依在一根灯柱前,看着大厅内人来人往,我幽幽地说:“其实不必要和别人去比较。生活就象种一块园地,种自已喜爱的蔬菜,不要去过多想它的收成,认真去做,终会自成一道美景。任何美好的事物,如果用功利心去对待,自然就有了铜臭味。古今中外,多少画家、作家、音乐家,大都是在世时穷困潦倒,死后作品才散发出芳华,流传千古。如他们在世,顺应潮流,一定也会衣锦美食,但那样也只会是个泛泛之辈。不参照,不刻意,做力所能及的,让自已快乐的事。”
他看我的眼神变得深远,眼神变得迷离,我小心转动眼波,一抹红晕在腮边轻轻荡开来,“我有讲错吗?”
“我在猜测你的职业?”
“啊,千万别猜,猜中了我也不承认。”
“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喜欢美食、靓衫、无所事事的人。”我一点也不愿让一个萍水相逢的人看透,那样太没趣味了。
他没有顺应我的话,纵容,我想那是纵容的笑意,“好,我不多问,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我们才能这般自如地相处。”
“嗯嗯,相逢何必曾相识吗!”我频频点头。广播里正在播报我那个航班暂时取消,如果天气转晴,可改续明天午后航班的通知,让旅客去前面办理续签的手续。
我伸出手,心中稍稍有些遗憾,“很高兴认识你,我得走了。”
他回握的手有些用力,眼神深遽得象一面海,许久,他才低哑着嗓音说出:“再见。”
我笑了,挥挥手,跑向电梯。
办手续的旅客很多,排着长长的队,许久才到我。我问了行李是否要取回,得知不必时,我才决定续签机票。地勤小姐还告诉我,机场外几分钟就会有一班免费巴士去市内,如果我想住在市内的话。机场附近的酒店又贵又紧张,我的时间很多,我决定去市内。
四,悠长假期(二)
穿好大衣,拿起包,我向候机楼外走去。外面早已漆黑一片,灯光下,雪花大如花瓣,我忙竖起衣领。
“等一下,前面那位小姐,请你等一下。”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喊,是叫我吗?
我讶异地回过身,是他,谦雅的脸上稍有点着急,看到我停下,他这才慢下脚步。”我的航班刚刚也取消了,我可经续签明天傍晚的。”
“嗯!”那又如何,我等着他的下文。
“你呢?”
“我是明天下午。”
他笑了,“你有什么计划吗?”
我摇头。
“这座城我虽然来过几次,但都是别人安排好的,我从未一个人,对于这里,我仍很陌生。你呢?”
讲得这般婉转和含蓄,我还是听懂了。”我曾在这里生活过二年,每一条大街和好的饭店,我都很熟,如果你要求不高,我想我可以做个好的向导。”
他的神采立刻飞扬起来,“是吗?那真是我的荣幸了。等我去续签一下机票,你不可以走远。”
想必为了着急寻我,他没顾上办理手续。我又感动了。
“我陪你一起去办手续。包给我拿吧!”他的包有些大,背着排队,会很累。
“行,包太重,搁地上就可以了。”他放下包,排队去了。人群中,他还不时回过头来,冲我微笑,另一侧,我看到几个人冲着他指指点点,还有人拿着笔让他签名。
我转过身,当没看见。
“等很久了吧!”他终于冲出人群,安全来到我身边。
“没有。”把包递给他,我征求他的意见:“我们坐巴士如何?”
“可以呀!怎么样都可以。”他穿好大衣,欢喜地说着。
外面的世界与室内象隔了几个季节,寒风伴着雪打着脸上,让人有疼痛的感觉。前班巴士刚走,站台下只我们两个。我颤抖着,手哆嗦地把大衣上的带子系紧些,想自已温暖点。我不敢开口讲话,只怕一张嘴,会冻得再也合不拢。他到底在寒冷的地方习惯了,不象我缩手缩脚。看了我一会,他笑着拥紧我:“这样会不会好受点。”
我冻僵的脸上挤不出笑意,只能拼命地点头,这样至少我能站稳,不怕被雪卷走。
巴士没让我们等多久。回市内的旅客很多,人坐得满满的。我们选了后排的位置。”明日我们还要到机场,今天住江这边好吗?”司机熄去了车内的灯光,车徐徐开动,黑暗中,我悄声问他。
“好的,你还好吗?”他听到我一直揉搓手指。外面一刻,我的手指就冻得直跳,被车上暖风一吹,它居然麻了。
我摇头不语,心中寻思该如何为他安排下面的时间。窗外看似深夜,其实时候尚早,也许我该带他坐地铁去江那边逛逛。
“你有没有为家人准备礼物?”
“没有!我想为我妈妈买件新年礼物,你可以帮我吗?”车里有点吵,他靠近我,温热的气息呼在我的脸上,我的头更低了。
“我们先找酒店,梳洗下,然后一起去江那边逛街、购物,江边有家地道的家常饭馆,里面的农家火锅口味很纯,我们累了就去那边坐坐。明天不急着早起,你可以放心睡的。”
偶然而过的灯光里,我看到他的眼神清晰得没有一丝混乱,只有全然的憧憬。此刻,我连我自已都不知道怎么会突然答应一个陌生男人的要求,也不懂为何会与一个陌生的男人这般亲近自如。
我不相信一见钟情,我更不信我会被一个男人的外型和才华所吸引,因为我曾与一个很帅很优秀的男子相恋,目前而言,我见过的男人无人可以超过他。
这是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他不讨厌,他需要我的帮助,他的举止让我感动。
这应是我坐在他的身边处处为他着想的原因吧!
地铁口有家酒店很干净,以前我住过。我们要了靠近的两个房间,他显然对房间的设施很满意。
他只匆匆梳洗了下,便着急地敲我的门,催着我出去。看着他一脸的期待,我想我答应他的要求是对的。在这个风雪夜,在这个时刻,我离他很近,跳出这个时间和空间,我和他便是十万入千里的距离了,不,比这还远,是两条平行线,永远交点。
那么,又何必去抗拒一份友好的相遇呢?顺其自然好了。
我从包里找出一条白色的大围巾让他围着,一是为保暖,二是不想让他成为焦点。他只迟疑了一会,便欣然接受。
雪已很厚了,夜晚一冻,路就会很滑,我出了酒店没走几步,就摔了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