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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很大,有些冷。
苏子昭便将她整个儿裹在自己衣服里,从后面拥着她。
自从她住进闺房后,他们之间便再也没有过这般亲密动作。
那个晚上,又有流星。
苏子昭在白夏耳边轻轻问:“小六儿,还记得你七岁时许下心愿么?”
白夏点点头。
“你刚刚许愿了没?”
白夏又点点头。
苏子昭笑了:“今天是你生日,许下愿望,一定可以实现。”
白夏转过身,将脸埋入他胸前,紧紧抱着他。
她头顶,只差一点点,便能到他心口了。
只差一点点……
第二天,白夏不告而别。
只有那个布偶坐在床上,静静地看着屋子里匆匆忙忙来来去去人,看着最后留下来那个青衫男子。
过了许久,天黑了,又亮。
那个男子终于走过来,摸了摸布偶头:“小六儿,你许愿,变了吗?”
是,变了。
七岁时,她要做他媳妇儿。
十四岁时,她要他忘了自己。
七岁时,流星在夜幕中划下光芒,就像他弯起眉眼。
十四岁时,无论正着看还是倒着看,流星尾巴,都是一条直直下沉线,无边无底……
大概是天意,让她有了堪称罕见天赋,让她可以轻而易举掌握也许旁人穷其一生都无法拥有本事。
于是她诊断出了自己病,一种自娘胎里带出来,治不好病。在她十三岁时。
如果她不是出生在白家,应该活不过一岁就死了。但即便如此,即便父兄想尽一切办法,也只能跟天争来最多二十年阳寿而已。
一旦病发,她便不能受伤,哪怕仅仅弄破一点,都有可能会造成大量出血,一个不慎,便是血尽人亡。
到最后,她就像是个瓷人儿一般,一碰就碎。只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慢慢等死。
所以,她自幼便被严密保护起来,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什么都不用学也什么都不用做。
所以,大家才会那样让着她宠着她纵着她,而她也就认为这些都是自己该得应得。
所以,生性清冷,即便对父母都不假辞色苏子昭,才会对她那样特别。是因为,可怜她吧?可怜她,命不久矣却不自知。想来也是,那样坏脾气,那样凡事都以自己为中心,那样什么都不会一无是处她,凭什么得到别人真心爱意呢……
她不要家人再为她耗费心神担惊受怕,她不要有着神医之誉救人无数父兄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去死,她不要永远生活在善意谎言里亲情爱心织就保护伞下,她也不要成为拖累苏子昭负担。
她离开,他们也许会着急一阵子难过一阵子,但慢慢,就会淡了。
其实这样也挺好,不是吗?她一个人安安静静死去,没有人知道。他们便会留着一份希望,认为她还活着,在某个他们所不知道地方,好好活着……
昭哥哥,你等不到我长大,看不到我及笄,也尝不到我给你做榛子酥了。
昭哥哥,我不能做你媳妇儿。因为我不仅不会缝衣服做饭,而且,不能陪你一辈子,不能给你生宝宝……
昭哥哥,我生日时许下那个愿望,真实现了吗?真,会实现吗……
第三十七章 话未出口
苏子昭坐在椅子上,白夏站在前面,垂着双手耷拉着脑袋一副犯了错误等待被训可怜模样。
“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诤言他……”
苏子昭一拍桌子:“谁允许你叫这么亲热?”
白夏吃了一惊,却没敢抬头,只是嘴巴扁成了一条弧线,期期艾艾着:“那个……那个姓萧小子……”
苏子昭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语气却仍是冷冰冰带着怒气:“你不愿意跟我走,就是为了让我看那小子这么对你?”
“他对我挺好……”白夏不服气嘀咕:“是你自己非要盯着不好方面。”
“到了这个时候还敢护着!”
“昭哥哥……”白夏叹口气蹭上前,拽了苏子昭衣袖,态度很诚恳:“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偷偷跑出来,不该一跑就那么久那么远,不该不跟家里联络害得你们担心,更不该自作主张私定终生……”
一听这话,苏子昭周身寒气猛地一盛,话语阴森:“那小子有没有占你便宜?”
白夏忙不迭摇头摆手:“没有没有绝对没有,一向是我占他便宜来着。”
“真?”
“昭哥哥,你还不知道吗?我岂是个愿意吃亏人?”
苏子昭看了看她,然后点了点头,轻描淡写道了句:“算那小子还知点轻重,否则,我一定阉了他!”
白夏默。
幸亏萧疏有先见之名高风亮节宁死不从,要不然,恐怕迟早会变成公公……
苏子昭转念一想,却又忽然皱了眉:“小六儿,你们在一起这么长时间,那小子居然都没得手,是不是根本就不行啊?”
白夏再默。
反正在自己娘家人看来,估计凡是跟她有关男人都基本只有两种下场——先天公公和后天公公……
“昭哥哥,我知道你现在暂时对诤言……对那小子很不满意。”白夏双手按着苏子昭膝头蹲下身,仰着脸软语央求:“可是你一来就炸了人家房子,紧接着又训了人家两顿,现在还光明正大要求跟我同塌而眠,好歹总该消点气了吧?再者说了,你也要相信我眼光……”
“你眼光……”苏子昭冷嗤:“我炸错了么,训错了么,要求错了么?”
在他强大气场压迫下,白夏立马很没节操拼命摇头,僵了半晌,方硬着头皮:“只不过,你说那些其实真都是小事儿,一时半会儿没有注意到也是很正常,谁让你们男人天生就那么粗心呢?”
“男人粗心要看对谁,如果是真心爱着人,便是李逵张飞也会变得心细如发!”
“那……那关键在于我自己也从来没有说过,他又不是神仙能掐会算。”
“他一天到晚跟你待在一起,还要事事都要你说清道明,如果不是眼睛瞎了,就是压根儿没把你放在心上!”
“没有一天到晚,他忙得很……”
“那让他去忙他事情好了,还来招惹你做什么?”
白夏有些气急败坏:“男人总要有志向有抱负,要心系家天下,总不能天天窝在家里陪女人那样没出息吧!”
苏子昭两道清冷通透目光锁在她脸上:“小六儿,你究竟是在说服我,还是在麻痹自己?”
见白夏神情明显一僵,旋即一黯,终觉不忍,于是暗暗叹息着放缓了语气:“罢了罢了,你不是说他对你好吗?举几个例子。”
“我身上穿衣服都是他亲自挑布料,绘制款式。”
苏子昭上下打量了一眼,冷哼:“继续。”
“他为我描眉为我绾发,还有,我头帘都是他修剪。”
苏子昭冷哼,没说话。
“他……他还亲手喂我吃饭。”
苏子昭这次不仅没说话,连冷哼都懒得,索性撑着脑袋闭上了眼睛。
白夏偷眼瞧了瞧,沮丧垮下肩膀,想了片刻,赶紧从脖子里将那块系着七彩丝带白色小石头掏出来:“昭哥哥,你看,这是他特地派人去梅岭为我取来,说是如果我想家想你们了,就摸一摸,心里会舒服些。”
苏子昭勉为其难睁开眼,睨着她一脸献宝谄媚样儿:“只不过是派手下去做而已,也值得你这么宝贝着?”
“关键是有这份心意嘛!再说,当时他腿脚不便……”
苏子昭面色顿时寒了几分:“关于这个问题,也是我要跟你好好谈谈。一路上到处都传得沸沸扬扬,说这楚军侯中了寒毒,已经坐了好几年轮椅,请了无数名医都不见起色。后来,被梅岭神医世家人给妙手回春了。小六儿,我虽然没有你们白家治病救人本事,却好歹也看了不少医书。这寒毒,真是你治好?”
白夏干笑:“以讹传讹罢了,我哪里有这个能耐。”
“我想也是!若真是极其罕见难治寒毒,十之**需配合针灸……”苏子昭顿了一下,没有继续说下去,转而恨铁不成钢似用手指头戳了戳她脑门:“这其中具体是什么情况,到时候自有你几个哥哥与你计较。我只问你,好端端怎么会看上一个坐轮椅?”
白夏被戳得‘哎哟哎哟’直往后仰:“可他现在不是都好了吗?昭哥哥,疼,疼啊……”
虽然知道她这是虚张声势瞎叫唤,却到底还是忍不住心软。苏子昭无奈住了手摇摇头,将她拉到自己腿上坐好,一边用掌心为她揉着,一边沉下声音:“小六儿,你是不是真喜欢他?”
白夏点了一下头。
“真想要嫁给他?”
白夏又点了一下头。
“那么告诉我,你喜欢他什么?”
白夏顿了顿,摇了一下头。
苏子昭长眉一皱:“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白夏认真想了又想,终是放弃,换个姿势,像儿时那样蜷缩在苏子昭那永远能够带来安全可靠之感怀里:“昭哥哥,我也讲不出他究竟有什么地方让我喜欢。可我就是想跟他在一起,哪怕只有一时半刻,哪怕只能远远看他一眼,就已经很开心很满足了。说实话,有时候,我也确实会觉得失落觉得委屈。可是,我又不想再给他添任何麻烦,他肩上担子已经够重了,我只想让他跟我在一块儿时候,能够永远轻轻松松高高兴兴……”
苏子昭沉默少顷,淡淡开口:“那你自己呢?”
“只要他笑,我就开心。”
“傻瓜……”
“我明白这样特别傻,但没办法,我就是管不住自己感情,也……也不想再管住。”
“再?”
“昭哥哥,其实我真曾经以为,自己早晚有一天会成为你媳妇儿。”
“只是以为,并非希望……”苏子昭眸子黯了黯,一丝苦笑溢出嘴角:“这是长辈们自幼便灌输给你念头,受到影响也是难免。”
“不全是因为这个……”白夏声音略轻了一些:“我自己,也这么想来着。只是……”
苏子昭搂在她肩头手指几不可察颤了几颤,声音仍是平平无波,含着几分笑意:“小六儿,我记得你小时候脾气大得很,稍有什么地方不合你意,便能将整个梅岭闹得鸡飞狗跳,所有人只要一提到你,都多多少少会有些头疼。真是没想到,如今居然变得这样善解人意懂得处处为他人着想。”
提起儿时,白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