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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是你生日,许下愿望,一定可以实现。”
  白夏转过身,将脸埋入他胸前,紧紧抱着他。
  她头顶,只差一点点,便能到他心口了。
  只差一点点……
  第二天,白夏不告而别。
  只有那个布偶坐在床上,静静地看着屋子里匆匆忙忙来来去去人,看着最后留下来那个青衫男子。
  过了许久,天黑了,又亮。
  那个男子终于走过来,摸了摸布偶头:“小六儿,你许愿,变了吗?”
  是,变了。
  七岁时,她要做他媳妇儿。
  十四岁时,她要他忘了自己。
  七岁时,流星在夜幕中划下光芒,就像他弯起眉眼。
  十四岁时,无论正着看还是倒着看,流星尾巴,都是一条直直下沉线,无边无底……
  大概是天意,让她有了堪称罕见天赋,让她可以轻而易举掌握也许旁人穷其一生都无法拥有本事。
  于是她诊断出了自己病,一种自娘胎里带出来,治不好病。在她十三岁时。
  如果她不是出生在白家,应该活不过一岁就死了。但即便如此,即便父兄想尽一切办法,也只能跟天争来最多二十年阳寿而已。
  一旦病发,她便不能受伤,哪怕仅仅弄破一点,都有可能会造成大量出血,一个不慎,便是血尽人亡。
  到最后,她就像是个瓷人儿一般,一碰就碎。只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慢慢等死。
  所以,她自幼便被严密保护起来,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什么都不用学也什么都不用做。
  所以,大家才会那样让着她宠着她纵着她,而她也就认为这些都是自己该得应得。
  所以,生性清冷,即便对父母都不假辞色苏子昭,才会对她那样特别。是因为,可怜她吧?可怜她,命不久矣却不自知。想来也是,那样坏脾气,那样凡事都以自己为中心,那样什么都不会一无是处她,凭什么得到别人真心爱意呢……
  她不要家人再为她耗费心神担惊受怕,她不要有着神医之誉救人无数父兄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去死,她不要永远生活在善意谎言里亲情爱心织就保护伞下,她也不要成为拖累苏子昭负担。
  她离开,他们也许会着急一阵子难过一阵子,但慢慢,就会淡了。
  其实这样也挺好,不是吗?她一个人安安静静死去,没有人知道。他们便会留着一份希望,认为她还活着,在某个他们所不知道地方,好好活着……
  昭哥哥,你等不到我长大,看不到我及笄,也尝不到我给你做榛子酥了。
  昭哥哥,我不能做你媳妇儿。因为我不仅不会缝衣服做饭,而且,不能陪你一辈子,不能给你生宝宝……
  昭哥哥,我生日时许下那个愿望,真实现了吗?真,会实现吗……
  第三十九章 抉择两难
  白夏又恢复了低头认罪姿势,与之前带着玩闹心态不同,这次是真觉得很惶恐。因为苏子昭自从问了那句话之后便不再吭声,微阖着眼睛坐在那儿,入定了似不语不动。
  他性子很淡,高兴或者不高兴情绪表现基本都不是那么明显,可一旦生起气来就会非常可怕。倒也不是大吼大叫暴跳如雷,相反,就只是这么安安静静地待着,将周围一切当成空气。
  而白夏最怕恰恰就是这招,她宁愿被臭骂一顿甚至干脆被海扁一通,也比在一座具有无比强大压迫力冰山面前像根木头桩似杵着不许动要舒服几百倍。
  印象里,苏子昭发作最厉害一次也不过只有半个时辰没有理她,但这回,已经快一个时辰了。
  昭爷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白夏现如今那真叫一个到处蚂蚁爬浑身脑袋疼,熬啊熬啊终于熬无可熬忍啊忍啊终于忍无可忍,哆哆嗦嗦开了口:“昭哥哥……”
  苏子昭非常不给面子连根睫毛都没动。
  白夏想想反正横也是死竖也是死不如主动求死,便鼓足勇气在地上挪了挪鞋尖,见对方仍没反应,又大着胆子蹭了小半步。
  正在此时,耳边忽地响起低低一声“嗯?”,那冷冷音线冰冰语气堪比炸雷效果,吓得她立马猛然向后跳了一大步。刚一落地惊魂未定,心思却是霎那百转,一种死就死吧豁出去了豪情油然而生,索性不管不顾整个人向前一扑。
  被两只手臂稳稳接住同时,抬起头,对上一双虽有无奈却明显怒意未消幽深黑眸,于是涎着脸开始耍无赖:“昭哥哥,你睁开眼看我了,就说明已经不生我气了,对不对对不对?”
  苏子昭哼了一下又要闭眼,白夏连忙凑过去用手指撑住他眼皮,软语央求:“我知错了还不行吗我改还不行吗?求求你消消气,明明知道,你一生气我就没辙了……”
  拍开她手,苏子昭终是长长一叹:“小六儿,应该是我们所有人拿你没辙才对吧?”
  白夏僵了僵,敛了嬉笑之色,默默站好。
  苏子昭既然已经确定了她是在得知自己病情后,才性情大变,才不告而别,那么这其中前因后果种种曲折便不用再一一详述,凭着对她了解,一切尽在不言。
  “你为什么不来问我们?”
  “你们不也什么都没告诉我?”
  “我们是为了你好。”
  “我也是为了你们好。”
  “小六儿……”苏子昭神色略沉,身子微微前倾,拉着白夏手,看着她眼睛:“你这么说,是要把自己跟大家分开,成为两个独立不相干部分吗?”
  白夏低了头,没回答。
  “你如此见外,是认定了,大家对你好,只是因为你病,是在可怜你,只是一种同情,一种施舍,对不对?”
  白夏头垂得更低,仍是未作答,却有两滴泪水砸在地面,发出极轻又极重声响。
  “你到现在还弄不清楚,我究竟为什么而生你气!”苏子昭抿了抿唇,猛地站起,疾走两步,转过身背对着她,原本清澈如冰河之水声音,带了几分凝窒,仿如累了江河,疲惫着不愿再奔流:“小六儿,你真太让我失望了。那么多年,那么重情分,原来在你眼里,竟是如此轻飘飘,不值一提。”
  白夏一颤,连忙抬起头,奔过去紧紧自后面抱住他:“昭哥哥,我错了,我真错了。其实,从你一出现,我就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不……其实我一开始就知道,只不过……”
  “只不过,你不敢这么想。”后背衣服渗入泪水将残留怒火浇熄,苏子昭轻轻抚着环在腰间柔胰,眼前浮现,却是当初握在掌心那只小手,肉肉,软软,像个小包子……
  那些当初啊,弹指一挥,恍如隔世。
  “你是白家最小女儿,你是我们几个最小妹妹,所有人恨不能倾尽一切去疼你护你心,岂容你肆意歪曲任意轻贱?”
  白夏不说话,只是哭。
  苏子昭于是不由自主便放缓了语气:“这两年来,我爹和你大哥赴京城动用官府力量全张贴告示,你爹跟你二哥四哥便满江湖托朋友到处寻找,我则与你三哥五哥去了南海。至于我娘和你娘,就留在梅岭做伴,一刻也不敢离开,生怕你回去后见不到家人会着急……你觉得,这些难道只是因为基于同情和可怜?你又是凭什么认定,过个三五七年,大家便会将你给忘了?!”
  白夏哭得越发厉害。
  苏子昭终是不忍,转过身,捧起她糊得花猫一样脸:“记住,无论到了什么时候你都是我们最疼爱小六儿,无论到了什么时候我们都绝不会放弃你。所以,你最好给我彻底打消那些自以为是愚蠢念头,听明白了没?”
  白夏早已抽噎得上气不接下气,只能拼命点头。
  苏子昭眉目漾起温软,把她轻拥入怀:“哭吧,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委屈很多苦楚需要发泄,在我面前你不用忍着。”
  “昭哥哥,我好想梅岭,好想你们每一个人。”
  “嗯。”
  “昭哥哥,我让大家为我担心难过,对不起。”
  “嗯。”
  “昭哥哥,我很怕……”
  “嗯。”
  “你知道我怕什么?”
  “小六儿怕东西可多了,怕黑怕冷怕疼怕冬天冷风怕夏天太阳……还怕死。”
  白夏又是哭又是笑,脸埋在苏子昭衣襟里,闷了声音:“其实什么看淡什么不在乎,都是假都是装。我最怕死了,因为我还没活够呢……”
  “我知道,我都知道……”苏子昭揉着她发心,眼睛里是满满疼惜:“千古艰难唯一死,何况你才这么大点儿年纪。所以当初你一个小孩子,要用多大力气要有多坚强,才能接受这一切,才能若无其事笑得那样开心瞒过所有人,真是个又笨又倔傻丫头……不过幸好,这些都已经过去了。”
  白夏身子有些止不住发抖,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仰起脸:“你们,真找到了‘琅琊岛’?”
  “就在八个月前。”
  “可是,传言那里机关重重,从没有人能活着离开。”
  苏子昭扬眉一笑,不掩傲然:“我不是正好端端站在你面前?”
  “那三哥五哥呢?”
  “他们暂时留在那儿,等‘紫绛草’开花。”
  “这世上,真有‘紫绛草’?”
  “有‘琅琊岛’,自然便有‘紫绛草’,传说也不全是虚构神话,总有蛛丝马迹可循。”苏子昭拉着白夏重新坐下,徐徐道来:“你知道这些,都是从我书上看到,我又怎会不知?所以,大家其实早在很多年前便开始着手准备了。比如搜集资料,比如勘探地形,比如出海用具。另外,还有如何用火药炸开进岛路,以及如何破除各种机关暗器。”
  白夏愣了愣:“这也是为什么,你会那样热衷于研习……”瘪瘪嘴,搂住他脖子,湿润睫毛轻拂着他颈项:“昭哥哥,那样危险地方,那样困难事情,我以为,这世上绝不可能有人做得到。”
  苏子昭什么都没说,只是拍拍她脑袋。
  那些刀光剑影九死一生,轻描淡写徒显矫情刻意,她也必不会信,彼此心知肚明,便够了。
  “小六儿……”苏子昭呼吸很慢,给白夏擦泪手指很凉,声音依然很稳:“‘紫绛草’还有两个月就会开花,再加上制药时间,应该赶得及,做你大婚贺礼。”
  白夏忽然不敢看他,垂着眼帘吞吞吐吐嗫嚅着:“我之前是想,如果能够成亲话,你们一定很为我高兴,即便……即便我活不长了,但你们看到我终身有了托付生活得很幸福,也总算是种圆满,会少些遗憾少些难过。而且,我也实在太想念你们了。所以……所以才同意萧家去提亲……我没有事先征得同意便擅作主张……”
  “只要是你喜欢,我们就喜欢。”苏子昭淡淡将她打断,放下手,握拳置于身侧,指尖被已然冷透泪灼得犹如火炙:“虽说对那小子我目前为止还非常不满意,不过没办法,谁让他偏偏是你看中人呢?”<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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