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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夏抽抽鼻子,咧咧嘴,干笑。
  苏子昭却长眉一皱,忽地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神情陡然一凛,寒意顿现:“小六儿,他知不知道你病?”
  “不……不知道……”
  “所以你自觉对他不起,才这样事事委曲求全?”
  “不……不是……”终于反应过来白夏连忙扑过去拉住已然暴怒苏子昭衣袖,防止萧宅下一刻被彻底夷为平地惨剧发生,语速极快说着谎话:“昭哥哥,他……他只是不知道我得具体是什么病而已,但是他知道我天生体弱难享常人之寿,还知道我不能给他生孩子……”
  “真?”
  “真真比真还真!”
  煞气好歹缓解了些许苏子昭又冷哼着:“如此说来,总算这小子还有些可取之处。”
  白夏心虚连连点头,又观察着他神色小心翼翼问了句:“那现在,不如也暂且别提这件事儿,等我彻底好了以后再说?”
  苏子昭沉吟片刻:“也好,恰能趁着这段时间给他做个考验。若敢因此而慢待你半分,甚至在外头拈花惹草,我立马就阉了他!”
  “…………”
  “而且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如果你病真没得治,那我只待你一死便去阉了他。”
  “……为什么……”
  “省得他按捺不住!你男人,这辈子就只能有你一个女人。”
  白夏默默地为萧疏注定公公结局,默哀。
  “对了,你刚刚好像说有事要我帮忙?”
  “啊……忘了。”
  “那就等明天想起来再说吧!”苏子昭起身至床边,边整理被褥边道:“现在睡觉。”
  白夏站在一旁呆呆地看着:“我们……”
  “你睡你,我在椅子上对付一宿就行。”
  “昭哥哥……”
  “之前跟那小子说得不过是气话,别当真。”
  “你也睡到床上来。”
  苏子昭动作一僵:“又说傻话,你是大姑娘了,而且就要嫁人……”
  “我要你躺在我身边,就像小时候那样。我要你哄我入睡,就像小时候那样。”白夏慢慢走过去,仰起脸儿看着他:“ 昭哥哥,只一晚,你陪陪我好不好?这儿没有布偶,我害怕……”
  苏子昭顿了顿,方缓缓转过身,掌心按着她发心,比量着:“这么高,都超过我心口了,却还跟个孩子似撒娇,羞不羞?”旋即笑着指了指床内侧:“还不快过去,布偶是要睡在外面。”
  和衣躺下,同盖一条薄被。熄了灯屋内,有着极淡一缕月光。
  苏子昭平躺,右臂展开,白夏侧身枕着,依偎在怀。
  就如儿时,就如十年间无数个夜晚。
  那个粉雕玉琢女娃娃便这样一点一点长大了,他见证了她成长路上每个阶段,却独独漏了最美好豆蔻年华。
  十五岁了,及笄了,能嫁人了,那个许愿要做他媳妇女孩儿,却成了别人新娘。
  倘若她没有发现自己病,倘若她没有选择隐瞒,倘若她没有一走了之,倘若她能够早点儿被找到,甚至倘若她蠢笨一些脆弱一些自私一些……倘若……
  那么,她是不是已经与他拜了天地,互许终生。
  他明白,她当时离开,是不想成为负累。
  然而何曾想,当生死阻隔消失后,却又多了另一个无底深渊,再也迈不过。
  她愿意抛开所有障碍和顾忌,跟那个人共度原本以为必将不会长久余生,坦诚相告共同面对生离死别到来,是因为,太爱那个人了吧?也只能是因为这个,才会如此不顾一切。
  一走一留,差别立现。
  既如此,便放手便退开,便只做她第六个兄长。
  这一场阴差阳错,是一辈子擦肩而过。
  只是有句话,却永远也不会问出口——
  ‘小六儿,如果你早些知道病已可医,会否,与我执手偕老……’
  会吗?
  此时此刻白夏,想竟是同一个问题。
  答案是,没有答案。
  因为如果这样话,她根本就不可能离开苏子昭,那么随后一切都不会发生。
  因为如果这样话,她或许便不会对同样命不久矣萧疏倾入自己全部感情。
  因为如果这样话,她也不会面临眼下抉择——
  ‘紫绛草’,仅仅在野史传说中出现过奇药。
  可起死回生,无论何病,何毒。
  她本想先跟苏子昭坦白萧疏情况,然后让他帮忙回去告诉父兄,来日相见时切不可当着萧家人面儿提及萧疏中毒一事,并且,暂时对谁都不要说她病。
  既然打定了主意要做后走那个,就没有必要讲出来徒增烦扰。反正送走了萧疏,她很快便可去找他没有太多相思之苦。与白头偕老相比,倒也算得上是另一种圆满。
  可是现在,又要如何才能有圆满……
  第四十章 渐行渐远
  坤城春天来得早,刚入三月就已寒意尽退处处生机勃勃暖意融融,城内繁花似锦城外满目葱绿,正是一年里最美时节。
  自苏子昭来了后,白夏便拉着他四处闲逛,城内玩遍就往城外跑,附近玩遍就往远了跑,半个月来日日早出晚归偶尔甚至一两天不回,将周遭有名无名景致几乎一网打尽。
  而这些,本是萧疏计划带着白夏游玩……
  下午天色忽然由晴转阴,傍晚开始下起雨来。萧疏记得白夏和苏子昭出门时空着手,便拿了两把竹骨伞想要给他们送去。
  雨渐渐大了,青石板铺就道路很快便已半湿,街边有人在遮着头奔跑有人在檐下躲避有人撑着伞急行。
  萧疏走得很慢,闲庭信步仿似赏景,然而像是被春雨晕染了水汽眸子却隐了重重茫然。
  他没有方向,因为不知道要找人究竟在哪儿,只知道他们一大早就高高兴兴出去了,只知道他们一定又玩得很开心。或者说,只要和苏子昭在一起,白夏就总是开心。
  他所认识白夏也常常展颜欢笑,但与现在相比,却多了几分顾忌几分沉重。
  在苏子昭面前,她会笑也会哭还会发脾气耍性子,会因了没买到想吃小点心而阴着脸闷闷不乐,会因了半夜不能出去看热闹而大叫大嚷胡搅蛮缠……
  所有喜怒哀乐,她完全不掩饰半点不收敛,而且还变本加厉故意将情绪扩大好几倍。这样有点娇纵有点刁蛮有点任性她,才是真正她吧?就像是个无法无天小孩子,当着宠爱自己人面儿,有恃无恐无法无天肆意妄为,虽然有时候无理取闹得让人头疼不已,却又率真可爱得让人不忍苛责。
  而跟他在一起时,她却只能故作坚强。
  雨又大了些,路上行人越来越少,天色也慢慢暗了。
  萧疏停下脚步,看着远远街转角出现身影。
  苏子昭背着白夏,一路小跑,没有打伞,任浑身湿透。
  白夏不知说了一句什么,两人一起大笑起来,湿漉漉脸上是一模一样洒脱快意。
  先看到萧疏是白夏,稍一愣,旋即一手搂着苏子昭脖子一手使劲挥了两下,大声招呼:“诤言,好巧!”
  苏子昭看向他时,则立时换上一副冷冰冰表情,从无例外也毫不意外。
  萧疏暗暗握紧伞柄,迈步迎上前去,微微笑了笑:“是啊,好巧。”
  “我们本来打算走另一条路,如果那样话就碰不到了。”白夏待到近了些,方看见他手里拿着另外两把伞,眨眨眼:“你不会是专门给我们送伞吧?”
  萧疏仍是笑着:“看来我运气还不错。”
  “可是……”白夏抹了一把脸上水珠,显得有些为难:“昭哥哥说,这儿雨水干净,跟梅岭很像。以前每逢下雨,昭哥哥就常常背着我满山遍野跑,从来都不打伞。有时候,我们还能追到闪电呢……”
  苏子昭不耐烦长眉一皱:“小六儿,你东拉西扯说这么多做什么?”
  萧疏垂了垂眼帘,侧身让了半步:“你们先走吧,我正好还有点事。”
  白夏看着他,默了默,方轻轻‘哦’了一声,苏子昭于是足下一点,背着她上了房顶,潇洒纵跃间,仿佛是在崇山峻岭无拘无束肆意奔跑。
  无根之水自天而降,洒在世间,急促而紧密,如大珠小珠落玉盘。让其间所夹杂清脆笑声,带了十分悦耳。
  萧疏似是被感染,唇角挑起纹路愈深,然则眉宇间寂寥自嘲亦随之加重。
  俯身将那两把伞靠在街边墙上,一声轻笑一句低语:“多余。”
  伞是多余,他又何尝不是?
  白夏与苏子昭有着共同喜好,爱吃东西爱看景色爱去地方爱读书……他们还有着共同话题共同回忆共同怀念,而这些,统统都与他无关。
  他只能旁听,只能旁观,就如一个局外人,路人。
  他知道这样情况很正常,也知道自己想法很可笑。他知道就算苏子昭对白夏并非单纯兄妹之情,甚至哪怕就算白夏心意当真有了动摇,自己都不该坐视更不该放弃而是要去争取。
  但,凭什么?
  对于林南,他尚可以说,此人身世复杂妻妾成群心机深沉,且对白夏动机不纯多少有利用之举,最重要是,白夏拒绝之心很坚定。
  而对跟白夏青梅竹马自幼呵护待其不仅一心一意堪称全心全意苏子昭而言,这些问题根本就不存在。若论托付终身,又有谁比苏子昭更合适?
  终身……
  单单这两个字,便让他没了争资格。
  仰首望着灰蒙蒙天际,雨水打湿发鬓,将淡紫衣袍染深。
  眼前仿佛又出现了数天前无意间看到一幕,从药园子回来白夏,低着头走得很慢很慢。旁边高墙遮住了西落阳光,将她瘦瘦小小身子笼罩在无边无际阴影中。
  快到门口时,忽然停下,抬起头四下打量,素来灵动双眸竟没了魂似徒留空洞。过了好一会儿,方一步一挪蹭到一处隐蔽墙角蹲下。
  抱着膝,把自己缩成可怜一团,将手里紧攒着东西放到面前地上,就这么盯着瞧,一动不动,很久很久,直到日沉月升。
  那东西是株寻常草药,一直在旁边悄悄看着她默默陪着她萧疏恰巧认得,名字叫——‘独活’。
  要她爱上他做他妻,然后再让她独自活下去,他自私得无以复加残忍得理所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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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疏回去得很晚,服侍人听说他还没吃饭,本打算叫厨房现做,不过他想了想后,只让送了碟点心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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