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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手,道:“言侯不必多礼,请上车吧。”
  苏慕华是江湖中人不愿与朝堂太多纠葛,于马上冲着他拱了拱手,拨转马首算是道别。
  天子仪驾很宽阔,朱承晚自他身后上车,自车夫手中接过马鞭,竟亲自扶了缰绳催马前行。
  有可能成为储君的王爷亲自执鞭,这在大宁开朝以来都是没有的。
  此刻街边半支开窗子的中正坐着两个人,美艳娇俏的女子手托雪腮,“王爷,言公子好威风啊。”
  她身侧的男子,黑色的衣袖上绣着金色的流纹,戴了玉扳指的手中正握了一只酒杯。
  女子又是一叹:“由皇子执鞭,王爷你看看满城多少看上他的女子,何等荣耀。你以后再想讨言公子欢心只怕更难了。”
  朱永宁道:“世人都道他荣耀,却不知此刻临素的处境何等险恶。”
  小媚微微哦了一声,又笑道:“世人都不知道,王爷怎么知道?”
  朱永宁一叹:“我不仅知道,而且知道像他这样的笨蛋,还会抓着绳索往脖颈上套。”
  小媚道:“王爷自然不会看着言公子去寻死。”
  朱永宁轻轻一笑,目光里似多情,似无情。“那是自然……”
  自然什么?会还是不会?
  小媚认识这人这么久,也猜不透小王爷此刻心中所想。
  朱永宁的目光已经转到窗外,那辆金色的车子正经过楼前。
  言临素立于车上,身披白色轻甲,劲瘦的背依旧挺得笔直,冰冷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言临素为半副天子仪驾送到督察院,踏着满地红色的鞭炮纸踏进门,还未坐下喝上一杯茶,天子的封赏便来了。
  大宁异姓不得封王,言临素的爵位已经加无可加。成帝极不甘愿,整理了内库,从皇后的份例中截留了最好的贡品送来赏赐。
  看着满院的东西,刘院辅深深地忧愁。
  言临素坐在窗下看一本琴谱,他解了甲,只着了一袭简单的白衣。
  刘院辅想言大人身体可真好,这大冬天,他都要穿两层夹袄。他隔着窗道:“大人,你看看这这,您还看得下书?”
  言临素目中转过暖意,笑道:“自古君恩过重,又有几人能得善终,我不是不懂。”
  刘院辅听他直白道破,唬了一跳,忙压低声音道:“大人既然知道,那我们何日辞官?给个准信,下官也好早日雇好车。”
  这年关将近,镖行都在涨价,花屠夫比言临素更早返京,早就红了眼,挽起袖子兼职当起了镖师。
  言临素将书一合,目光落在他身上道:“刘大人舍得这京中的繁华?”
  刘院辅一笑,“繁华不过过眼云烟,世间万事都有缘法,重要的事那么多,又不止当官一项。”
  言临素点头道:“想来刘大人床底那些几箱东西也重得很,是时候还乡买地买屋了。”
  刘院辅听他道破,厚着脸皮笑呵呵地道:“呃,原来侯爷都知道。”
  言临素又捡起了那本书道:“功成身退是千古君臣佳话。何况我是江湖中人,去留本是容易,轩辕山才是我自幼长大的地方。”
  “那侯爷?”
  “先皇将我放到这个位置上,如今我是台上的泥偶,不唱足戏下台,岂不辜负先皇的一片苦心?何况,在这京中……我还有事要做。”
  刘院辅一脸心如死灰,“那那那侯爷,下官上有八十老母,下有……”
  “你那些妻妾不是在你离开江州的半路都跑了么,据我所知,她们并未给你生下什么。”
  刘院辅小声嘀咕:“侯爷……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揭人疮疤不是君子所为。”
  言临素眉头微抬,“你说什么?”
  “没没,我说今天天气真好。”刘院辅打了个哈哈,“不知道花屠夫又赚了多少钱了,他把他家小子都拉去看货了。”
  言临素为他一逗,神情一松,小声道了声:“刘大人,谢谢你。”
  刘院辅摆了摆手:“侯爷不必谢我。”
  言临素笑道:“院辅不必担心,我已托了照义楼,无论我将来如何,他们都会照看督察院。不过……”
  刘院辅听他说了不过两个字,心头打了个突。
  言临素继续道:“刘大人床底下的那两箱东西是否该分言某一半?”
  入夜的时候下了一场大雪。
  赵甫在灯下看着奏折,突然听到窗上有人敲了几下,他披衣拿了灯去开门。
  自从先皇崩了后,这外辅的权势更大,成帝几乎每一封奏折都要送给外辅复审,赵甫集了当年内外辅的权力于一身。
  门外站了一位朴素白衣的青年,乌黑的长发以木簪挽起,衣下悬了一柄青色的长剑,除此之外别无佩饰。
  大雪落在他的身后,这青年身上却片雪不沾。他站在门边微笑唤道:“赵大人,深夜叨扰还望见谅。”
  “言侯,你怎么来了?快请进来。”赵甫将他往屋内引。
  言临素进了屋,在椅上坐下。目光在堆了满案的奏折上扫过,又落在赵甫身上,赵甫披了件青衫,数月不见更显清瘦。
  不由微微一叹。
  赵甫为他倒了茶,言临素接过道了谢。
  赵甫看得出这青年深夜来寻他,但脸上的神情有些局促,微微抿着的唇线,似乎心中有难以决断之事。
  他不急,等着言临素说出来。
  言临素喝完茶,道:“赵大人,我想彻查当年的旧案。”
  赵甫道:“哦?此案不是已然清楚,是凤仪台.....”
  “内辅袁大人与先皇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若无凤仪台的默许,他也到不了内辅的位置,凤仪台沉默多年又为何会插手内辅之事?先皇并非没有子嗣。”
  “嗯……许是后宫积怨太深……”
  “长门宫锁,从古到今,哪一代没有后宫积怨,从未有过为后宫积怨除去那么多重臣的。”言临素道:“先皇崩了之前,曾令我下江南探查生辰纲一事,我在江上中了十殿阎王的埋伏。”
  “十殿阎王?”
  言临素道:“这是江湖之中的一股势力,下山之前家师交待我要小心他们。我与十殿阎王的青罗刹交过手,虽然赢了她,但若有两个这般的,言某也很难是敌手。”
  以言临素的身手,轩辕山主尚且交待要小心的,赵甫也有几分动容。“你是说当年之事与这什么十殿阎罗有关?”
  “赵大人可还记得当年的青妃?”
  赵甫依稀想起先皇身边似乎有那么一位姿容美丽的青妃,似乎是什么江南富户之女。当年先皇为笼络势力纳入后宫的女子,莫说赵甫记不得,就算是先皇自己也不记得。
  言临素道:“那位青妃就是十殿阎王中的青罗刹,当年家父识破她的面目,却为她逃脱。”因此轩辕山才有这青罗刹的记录,言临素那日与她交手才知道克制她的法子。
  赵甫心中一惊,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江湖势力介入宫中……若真如言临素所料,当年的事绝非如此简单,这十余年过去,全无所觉,任这样的势力蚕食,又是何等状况?
  言临素也在沉默,他犹豫了一下,并未将与青罗刹交手后遇上朱永宁的事说出,他并不认为小王爷出现在那里是偶然。
  言临素的指在杯上轻轻划过,若小王爷也是十殿阎王之人……以王爷之尊,这十殿筹谋何等之深。
  就算是他,他也会毫不犹豫地除去吧。
  “江湖是江湖人的江湖,纵然有阴谋和算计,但更多的是快意恩仇。无论是黑是白,也不过刀剑了却恩怨。临素不愿见到有像十殿阎王这样的势力,江湖更不需要什么地下的君王。”言临素自灯下抬起头来,清且定的目光望着赵甫,“因此请赵大人助我彻查此案。”
  第二日的朝会上,成帝坐于大殿,听了一番天下太平,四海归心,然后又听了立长与立贤的一番争吵,当然众臣们是不会直接摆明立场,他们只会从三皇五帝尧舜禅让说起,一套太极推手推得成帝正在飘飘然与昏昏然之间,突然听到一声清冷的声音:“臣有本上奏。”
  成帝一看座下的人精神来了,于宝座上挺直了腰杆,“言爱卿有话请讲。”
  言临素道:“臣请万岁准许,继续督察院查生辰纲失窃一案。”
  成帝有点失望,他哦了一声,道:“生辰纲丢失在江南,言爱卿刚刚回来,这年关将至,江南路远还是以后再去吧。”
  言临素道:“也罢。”
  也罢?成帝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言临素又道:“臣自从执掌督察院还未破过一桩案子,擒过一名贪官,寸功未立,实在有愧。”
  成帝摆手道:“言爱卿刚为朕打了胜仗回来,不用过谦。”
  言临素又道:“陛下,下官曾经说过督察院的职责是督察百官,却并非御史言官之责,陛下赐臣尚方宝剑,自然是给臣便宜处置的权力。而臣又不想去抢李尚书的饭碗……”
  刑部李尚书朝他展颜一笑,表示承情。
  成帝微微唔了一声,心道你小子想说什么便说出来吧,那点狐狸心思还想瞒谁呐,朕走过的桥都比你这小子走过的路多。
  果然言临素好看地眯了眯眼,他睫毛很长,此刻微微抬眼很好地掩去了眼底算计的光芒:“督察院拿了陛下的俸禄自然要替陛下分忧,此刻年关将近,江南不便去,李尚书那的案子下官又不想抢,因此臣思来想去,只能请陛下准许臣查查当年御史廉为贪墨的旧案。”
  御史廉为贪墨是在十六年前,御史廉为因门生告发贪墨而下狱,隔日便死于狱中,却留下了一封血书,指控内辅袁清年一手遮天,诛除异己。
  这一桩案子惊动了凤仪台,先皇虽是竭力弹压下去,但史官们议论凤仪台与内辅的积怨便是由此而起。
  言临素此刻提出要查此案,这顺藤摸瓜要查的是什么,成帝明白,这朝中大臣们不明白的也不多。
  成帝抽了口气,牙有些疼,无耻啊,这言临素明面上要查的是一个小小御史的旧案,而御史的案子隔了那么久,刑部不查,督察院要查,以言临素如今的声望,一个爱民如子的君主也实在说不出不许的理由。“言爱卿啊……”
  言临素道:“多谢陛下关心,这个案子虽然久了点,臣等督察院诸人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比刑部的诸位。”
  “可是……”
  “臣有陛下的尚方宝剑在手,想来也不会有人与臣为难的,多谢陛下关心。”
  成帝无奈叹气,“赵相你如何看?”
  赵甫上前一步道:“臣以为言侯既然有心查清当年的真相,给先人一个交代,倒也不错。”
  不错?这言临素要查的又何止是一个御史案,哪里不错了?你这外辅不是一直以大局为重么?又收了这小子多少好处?
  成帝在腹中嘀咕了一下,慈祥一笑,“朕准了。”
  言临素扫清了朝堂的障碍,便领了督察院的人走了趟御史台,又走了趟刑部将十六年前的卷宗都调了回来。
  谢若之在书堆里埋了三日三夜,将一张誊写好的纸条交到言临素手中。
  言临素笑道:“若之辛苦了,先去歇歇吧。”
  谢若之低下头,道了声:“只要侯爷之命,若之不觉得辛苦。”
  言临素目光落在他身上:“若之,对不住。”
  谢若之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摇了摇头笑道:“言侯言重,你从未欠过我什么。”
  这三日间,朝中也发生了一桩大事。
  经过漫长的争吵后,大宁的储君终于定了,成帝选择了立长。
  这几日朝会言临素并未去,算来他返京后还未见过小王爷。
  言临素想其实他半点也不想见到这个人。
  入夜,年关将近,天气渐冷,言临素披了件黑色的斗篷,推开房门。
  他抬头见院中已经立了一位披着浅绿斗篷的女子,站在梅花树前,姿容俏丽,正是小阮。
  言临素道:“小阮姑娘寻我何事?”
  小阮道:“侯爷,今日谢书生的纸条我都看到了。”
  言临素虽然知道她原是朱永宁的身边人,但自从小阮入了督察院,他便当她是自家人,倒也不瞒她。“谢书生查出廉为案发之前一日曾去过京郊的地藏庙,那一日正是十五月圆之夜。而且他还发现廉为在看的书中夹着个纸条,上面写着:万般皆空,地藏不空,月圆祷告,鬼市了愿。今日正是月圆之夜,我想去京郊的地藏庙看看。”
  小阮笑道:“鬼市许愿之说,我昔日在醉枕乾坤也曾听说。若人心中有欲,到鬼市许愿,而阎王会给出一个价码,这往往并非是金钱,若肯了,再大的心愿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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