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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一座青色的小院,院中还亮着灯火。
  他再不犹豫向着那院子闯了进去。
  “喂,你是什么人,没人教你不能随便闯别人的家吗?”
  拦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漂亮的女子,穿着粉色的衣裙,娇俏的脸上还有两个酒窝。
  朱永宁目中带上威压,纵然小王爷平日对女子还有几分风流体贴,此刻他也顾不上了。
  “本王还想问你是何人,这是何地呢?”
  “喂喂,你不能进去。”女子见他脚步不停,就往里走,忙拦住他。
  朱永宁冷笑道:“姑娘请让开,今日我一定要进去。”
  “小羽,让他进来,你拦不住他。”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低沉的声音中含着笑意。
  朱永宁走了过去,说话的人坐在院中,正在慢慢沏着一壶茶,这人脸色比常人微白,含笑的眸子黑白分明,低眉之时竟然有几分柔丽的感觉。
  这人他并不认识,并不是言临素。
  那人倒了一杯茶,道:“阁下既然来了,不如坐下喝杯茶。”
  朱永宁并不坐,他只问,“你是何人?”
  那人抬眉笑了笑,朱永宁与他目光相接,心中一跳,不知为何竟然有几分熟稔之感。
  “在下春风得意进宝楼的总管,谢若之。敬谢天命的谢,安之若素的若,安之若素的之。”
  朱永宁目光沉了沉道:“胡说,你不是谢若之,他明明长得不是……”
  谢若之道:“不是什么,王爷也知道,我自玄天冰阵下九死一生,这容貌为寒毒所伤,自然是有所不同的。”
  朱永宁打断他道:“那你的轻功?”
  谢若之笑道:“言侯传了他的轻功给我,素影剑法我也会一些,怎么小王爷想看看吗?”
  朱永宁上前一步扯起他的衣襟,谢若之不言不语地看着他。
  星光无声照着对视的二人,良久谢若之轻轻一笑:“这么些年不见,小王爷果然还是这般鲁莽的模样。今日是言侯的祭日,谢若之如今是春风得意进宝楼的总管,奉苏楼主之命在此祭拜。此处是春风得意进宝楼的别院,王爷还有什么问题吗?”
  这谢若之自然就是言临素,言临素三月前离开少林下山。
  而山上五年,人间物是人非。
  朝中赵甫终是如熬干的油灯,吐了几场血后,太医束手无策,只能请今上让外辅大人多养养。
  成帝放了赵甫的假,让他去江南养病。
  赵甫带了一名老仆,辞了京师,买舟南下。
  苏老楼主两年前在北燕与演武堂大战后,身负重伤,不久撒手人寰。
  少楼主苏慕华接了位,京中烽烟急,这少年成长得很快,几方风雨历练倒也处事老道。
  苏慕华刚接位的时候,为收服京中江湖势力很是费了一番功夫。
  朱永宁当时领缇骑统领,还援过手。
  这言临素以谢若之之名,三个月前入了京,朱永宁虽远在边关,但京中眼线也向他传过消息,不想再这里遇上。
  朱永宁看着言临素的眼睛,这人面容虽然陌生,但眼睛给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他仿佛无数次在极近的距离,注视过这双眼睛。
  言临素见朱永宁出了神看他,小王爷眼睛很漂亮,眸光很深,中间微带了一点幽绿,仿佛漫天的星辰都落入那双眼中,这样注视的时候给人一种仿佛深情的错觉。
  温热的呼吸交缠,数年的时光仿佛都在这注视中。
  夜风太冷,而这温度太暖,言临素不自然地偏开眼,微微一笑:“小王爷为何这般看着我?”
  朱永宁猛然一惊,他竟然看着这书生出了神。
  若要说朱永宁平日有看谁不顺眼的,就数这谢书生了。
  小王爷可忘不了,那日在天牢中,谢书生和他说过,他对言临素的感情不输于他。
  朱永宁往后一退,“本王……觉得你奇怪就多看几眼。”
  言临素笑道:“哦?我哪里奇怪了?王爷,既然遇见故人,不如坐下来喝杯茶吧。”
  朱永宁却不愿多见这人,更别提和他一起喝茶了,道:“不必了,本王还有事,先告辞了。”
  楚小羽看了看朱永宁远去的背影,露了个笑容,“总管你似乎心情不大好。”
  言临素拿了杯茶,道:“小羽啊,你明日若能赢了楚绣坊,将西街以南的生意都争取过来,本总管的心情就会好起来的。”
  “西街么?”楚小羽嘿嘿一笑,“总管,刚才那燕王看你的时候,我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你就一点感觉都没有。”
  言临素白了她一眼:“本总管什么阵仗没见过,哪能和你这小姑娘一般见识。”
  言临素已经接了楼中消息,朱永宁于半月前离开边关,想来是昨夜回了京。
  这朱永宁会来拜祭他,当年的断剑莫非与他无关?
  言临素回京第一日便在谢若之坟前焚香发誓,当年的事他一定查个清楚明白,为他枉死的兄弟报仇。
  第二十三章 经年
  朱永宁不能在京中久留,回了边关。
  京中一切和顺,只有督察院总管秦决意不时会到春风得意进宝楼来,偏偏要寻言临素喝茶。
  轩辕山主那日下山在少林待了三月,有他沛然如海的内力相助,言临素的生死之关倒也算终是闯过。江湖男儿个中苦楚,倒也忍得。
  轩辕山主回山后并未说起言临素的下落。
  这青年时常上门,偏要言临素放下红尘俗事陪他喝茶,甚至苏慕华也会拿他取笑一二。
  言临素觉得自己不曾露了破绽,但每次看见青年黑色的眼睛,都觉得那目光敏锐地让他不愿意对视。
  三年后,永靖十年冬,斜阳照在春风得意进宝楼的牌匾上。
  这座楼宇没有因为楼主苏慕华的离去而荒废下来,纵然是冬日,楼前楼后红绸如花,反而透出点沾了紫气的富贵繁华。
  苏慕华离春风得意进宝楼而去,虽未言明,但总管谢若之已经成为这楼中的实际主事者。
  谢总管温和内敛,实则笑里藏刀,春风得意进宝楼上下财源广进,真正春风得意起来。
  这谢总管自然就是言临素。
  此刻言临素就坐在春风得意进宝楼的敞轩处饮茶,一壶碧螺春,二分青白汤色。
  楚小羽急着道:“总管,你还喝得下茶?”
  “哦?怎么了?”
  楚小羽气呼呼地坐于他面前:“你没看到那圣旨?”
  言临素道:“小羽圣旨是本总管接的,怎么没看到。”
  “那皇帝要拿燕王,关你什么事,要你去管?”
  “燕王罪责未明,且拘来京中问话,照义楼社稷所仰,望不负朕之所托。”言临素道:“圣旨上都写着啊,小羽有什么不明白的?”
  楚小羽道:“这皇家的事都没有好掺和的,人家父子反目也和你没关系,一个江湖人掺合进社稷之事都不会有好下场。”
  言临素颇有兴味地点了点头,“小羽,难怪苏楼主夸你聪慧,果然不错。”
  楚小羽戒备地看着他。“什么聪慧,苏楼主每回诓我去给他办事,都会这么夸。我告诉你本姑娘不吃你这套,要我陪你一起去,那是不可能的。”
  望北关,朱永宁身披轻甲站于城头,此时已是冬天,举目望去并无绿意。
  “王爷,王爷。”朱永宁回头一看,这是他身边的亲随,一名飞羽骑:“怎么了?”
  “皇帝派了人来,说说要带你回京。”
  朱永宁淡淡地道:“还有人敢来?”
  “说是春风得意进宝楼,那个名字老长的帮派的什么总管,叫谢若之。”
  朱永宁来了兴致,“哦,本王见见去。”
  “王爷,兄弟们都在等你一句话。”
  “什么话?”
  “这皇帝只听一面之词,只信那什么太子,说你什么拥兵自重,暗中培植自己的势力。呸,若不培植自己的势力,等着别人刀架到脖子上么?王爷你只要说一句话,兄弟们便跟你一起反了。”
  “反了?”朱永宁笑了,“反了去哪里,你是要本王领了你们进沙漠当沙匪,还是去对面的大燕?”
  “这……”那名飞羽骑低了头去,“王爷。”
  朱永宁拍了拍他的肩道:“放心,本王已经拿定了主意,这次进京带你们兄弟闯出一番富贵来。你告诉众兄弟听我说的做……”
  朱永宁与他耳语了几句,下了城楼。
  朱永宁下了城楼,见言临素骑在马上,三年不见,这人容颜未变,只是仿佛冰雪雕就,给人一种雪落寒梅的极寒冷意。
  朱永宁看着他,唇角微勾,笑了笑,“谢总管许久不见,此番上京有劳你与本王同路了。”
  言临素淡淡地道:“王爷客气了。”
  第二日,望北城中驶出一辆马车。
  马车宽阔,楚小羽一边委屈抽着鼻子,一边摇着扇煮茶。
  这大冷天的,谁要出门,她都伤风了,她一个美貌可爱的大姑娘家抽着鼻子给两个大男人煮茶,就算那两个看上去,还算不难看,但关她什么事——那两个反正是自己坐在一旁下棋,没人来管她。
  朱永宁看着棋盘上黑白子纵横,在盘中落下一子,得意洋洋地一笑道:“谢总管,本王这一着,断了你的大龙,你待如何?”
  言临素摇头苦笑:“王爷只顾断我的大龙,便不在乎自己的盘中大势了么?”
  朱永宁连续输了两盘,心中杀性已起,他朱永宁输谁也不能输这个书生。眼见又输了,收了子道:“再来。”
  这一辆车走了三日,朱永宁已经输了二十余盘,后来言临素也受不了这小王爷,三五盘中让他一盘,才算让他满意。
  每每看着小王爷赢了后眉飞色舞的表情,言临素又气不打一处来,于是又赢了回去。
  他们俩斗得欢,楚小羽已经受不了了,一次添茶时道:“小王爷,你与我家总管到底有啥冤仇啊?”
  朱永宁闲闲一笑,“那要问问你家总管了,我与他吗,此仇不共戴天。”
  他与这人钟情于同一人,情字中的敌人,那又如何可共存?
  楚小羽是个牙尖嘴利的,当下反击回去,“我家总管抢了你的人了?”
  朱永宁啧地一声道:“本王的人如何会让人抢走。”
  “那莫非是你们俩因爱成恨?”
  言临素失笑道:“小羽休得胡说。”
  朱永宁闻言抬头,目光恰好与言临素相接,他忙道:“呸呸,本王怎么会和这个人因爱什么……”
  车行总是比不上马快,二人这一行,朱永宁只带了两名飞羽骑,轮流赶马。
  人并不多,但这小王爷一路打尖住店,半点也不急。
  言临素自然也不急。
  这行到第七日上才算入了关,渐渐是绵延的山路,纵是冬日也有些松柏绿意,有那么几分山青水绿起来。
  朱永宁一叹道:“终是见了绿意。”
  言临素笑道:“难得见王爷感叹。”
  朱永宁一叹道:“不过纵然是春日花开得盛,满目红尘冷,纵是喧嚣也寂寞。自从临素去后,花红柳绿还是大漠荒烟于本王都没有差别。”
  言临素掩过心中的异样,笑道:“看不出小王爷还是多情之人。”
  朱永宁道:“那你呢?”
  “我?”
  朱永宁看着他道:“你那日与我说你对临素的情不输于我,若当日是本王进入冰阵,怎会让他……如今呢,谢书生,你可还记得当日你和我说过的话?”
  言临素心中巨震,讶然抬眼:“你说什么?”
  “觅个薄情心对换。愁绪偏长,不信春宵短。谢总管果然忘了你曾与我说过的话。”
  言临素很快掩去了失态,还以一笑:“我可不似王爷是个多情风流的。”
  朱永宁哈哈一笑,心中戾气一轻,疑惑地往言临素脸上一打量道:“谢总管这么说,我倒升起三分疑来,总觉得你话里有话,什么地方不对。”
  言临素已恢复了淡然的神情,瞥了他一眼道:“王爷,非要我说出来吗?”
  朱永宁与他的目光对视,挑了眉待要开口,突然马车一阵晃动。
  楚小羽骂了一句:“你个小子会不会看路啊,想摔死本姑娘啊。”
  言临素的手在她肩头轻轻一扶,道:“姑娘家,别那么粗俗,小心嫁不出去。”
  前方赶车的飞羽骑为楚小羽骂得耳朵微红,勒住马道:“王爷,前面路断了的。”
  朱永宁眼睛一亮,笑呵呵地掀开车帘:“怎么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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