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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躲你,你也不要干涉我的事。”
  眼前这只狐狸正用晶晶亮的眼睛看他,叫他再一次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找差事却没因为齐宗的妥协而变得容易,绝晓几乎有些灰心,旺财却在此时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宫里最近要招琴师,客官您若是会弹琴,倒是可以试一试。”
  绝晓仔细询问了招募的时间地点,向他道了谢,旺财却磨磨蹭蹭的不想走,“客官,您就不想知道宫里头为什么要招琴师?”
  绝晓笑了,原来他又想卖弄消息,“为什么呢?”
  “我可是有个表亲是在宫里面当差的!听说呀,这宫里原有的琴师都被送到景国去了,您可知道这又是为什么?”
  “嗯?”
  “嘿嘿,听说是景国的皇帝下个月十五大婚,要举行封后大典呢!”
  皇安宫
  璇舞殿
  层层叠叠的红色纱幔如烟霞般萦绕,空气中混着沉香与苏合香的气味,一张赤红榉木贵妃躺椅上,横卧着一名少女。
  少女身着一袭宝蓝色绸裙,大大的衣领低敞至胸口,露出羊脂玉般光洁的肌肤,腰间挽着一条以红宝石点缀的金丝带。长长的黑发没有束起,如瀑布般自躺椅上宣泄而下,蜿蜒铺陈于猩红的羊毛地毯之上,发中也没有任何的装饰,只在额间系了一条雕花金链,将一块指尖大的鸽血红坠在眉心。
  一名身着银紫色绸衣的男子踏入殿中,男子的相貌与那少女有五分相似。他健步行至贵妃椅前,以丝绒般的嗓音开口:“听说昨日你挑的琴师是个男人?”
  “嗯。”少女没有睁眼,一张睡颜如海棠般明艳。
  男子抿着嘴,没再开口,少女也恍若真的睡了过去,呼吸均匀而轻微。
  良久,才听那男子说道:“皇安宫的琴师从未有过男人。”
  “那你该去礼部,问他们怎么将男人编入候选。”少女仍闭着双眸。
  男子的声音里有着强压的忍耐:“之舞,你应该明白父皇对你的期待。”
  少女终于睁开眼,天生的睡眸透着丝丝朦胧又迷离的媚态。她将慵懒的目光投向紫衣男子,那男子却在触及她的目光时别过脸去,“当然,这也是为了你好,只有雄霸一方的君王才有资格配得上你。”
  “景合帝不是就要大婚了吗?”
  “之舞,皇后之名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得了他的宠爱。”
  “你就这么肯定他一定会爱上我?”
  男子将目光对上她的,“没有哪个男人能抗拒你的美丽。”
  少女的眼神陡然黯下,垂下双眸,“可我未必会爱上他。”
  男子终于不耐,甩开衣袖转身而去,只留下一句话:“夏侯弃再不济,也好过一名琴师,你自己好好想想!”
  出了正殿,陆之云问向身边的侍从:“公主将那名琴师安置在哪?”
  “回太子殿下,就在璇舞殿的右偏殿。”
  陆之云一个冷哼:“送出宫去。”
  却又在行了几步后改了主意,“带我过去。”
  右偏殿里传来一阵婉转悠扬的琴声,一名有着单薄身影的男子侧对着门在窗下弹琴。
  陆之云在门外冷着声开口:“出来。”
  男子停下抚琴,微扬着脸庞转过身来,陆之云陡然瞪大了眼,是他!
  当陆之云还在错愕之际,那名男子缓步走到距他一步之遥处,不卑不亢施了礼。
  陆之云回过神,清了清嗓子:“你来皇安宫究竟有什么目的?”
  “月俸。”
  陆之云怎样也想不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一时间愣在那里。他并不信他,却向身边的侍从道:“带他去我的珲云殿。”
  转身离开偏殿,复又回头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夏晓。”
  清朗的夜晚,墨蓝色的天空广垠而浩渺,那星星仿佛是贵妇人随手打翻的珠宝盒中散落的颗颗碎钻,密密麻麻的镶嵌在天幕中,莹小璀璨。
  陆之云不知道自己为何信步便来到了这座布满了小琴丝竹的庭院前。这是珲云殿后院的一落小小的庭院,两三间的屋子,那名叫做夏晓的琴师便住在这里。
  院门没有锁,轻轻推门进去,院子里安安静静的,原本给他安排了几名仆役,可这琴师竟是个古怪脾气,坚持单独住在这里。
  屋里没有点灯,陆之云猜想他或许不在,正打算离开,却在窗下的杜鹃花丛中瞧见了一抹身影。
  他弯腰蜷坐在一张长椅上,托腮对着一株杜鹃出神,从陆之云所站的角度只看得见那雕刻般的剪影,陆之云轻轻往前挪了几步,借着静静洒在他身上的皎洁月光,瞧见他眼角眉梢淡淡的轻愁,不觉就想起第一次见他时的璀璨笑颜,那是花开的样子。陆之云突然觉得自己可以做任何事情,只要能换他一个微笑,但随即被自己这样的想法骇了一跳。
  夏晓却在这个时候转过脸来,用他那晶晶亮的眼睛看他,陆之云不禁在想,一定是天上最亮的那颗星星落在了他的眼里,才会散发出这样迷人的光彩。
  他没有起身行礼,也没有说话,只以一个眼神询他:有事?
  这是极不合礼数的,他是陆国最尊贵的太子,他只是一名卑贱的小小琴师,他完全可以为了这样的冒犯治他一个重罪。此刻的陆之云却没能想到这些,他甚至感觉有些惶恐,因为他的神情看上去有些不耐,因为他打扰了花丛中美丽的精灵。
  这样的感觉毕竟只在一瞬间,陆之云清了清嗓子,端出他惯有的尊贵表情,“住得习惯吗?”
  精灵也回过神来,收起了那副骄傲模样,将眉眼垂下,用鼻音嗯了一声。
  “安安份份做你的琴师,不要妄想些不可能的事情,陆国的皇室不是你这样的身份能攀得起的。”
  不待他回答,陆之云便甩了宽大的云袖离开,这是他完整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没想到却反过来成了对自己的评语。在许多年之后,陆之云总也不能忘怀命运冲他开的这么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绝晓篇 第十五章
  同样身为公主,陆之舞的忙碌让绝晓咋舌。
  每日破晓时分,她必须起床练习打理装容,特别是如何为男子穿衣束发。辰时到日中,或是研读诗词歌赋,或是练习书法,或是作画,或是精修棋谱。午时有一个时辰的休憩时间,下午时分则用来练习舞蹈、琴艺、茶道、刺绣,甚至是烹饪。
  绝晓的工作只是每日在她练舞时为她抚琴,原本以为是教她弹琴,没想到这位公主的琴艺已是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陆之舞穿着绯红纱衣,体态轻盈地飞速旋转着,如她纱衣上绣满的五彩斑斓的蝴蝶一般振翅欲飞。
  绝晓突然为她觉得难过,这支舞她已经跳得十分纯熟,可还得不厌其烦的练着,每日里这样辛苦,只为了有朝一日能讨好一名陌生男人,而那样的日子只怕更辛苦,唯一期待的只是他能对她喜爱。
  “先生有心事?”
  陆之舞不知什么时候停止了舞蹈,站在绝晓面前。
  绝晓这才发现自己的晃神,对她报以歉然一笑。
  “先生在想什么难过的事情吗?这首《龙翔操》本该是欢快轻畅的,先生的曲子里却有忧伤。”
  “真是对不住,我刚刚有些分神,重新再来过好吗?”
  “先生你还没有回答我,你有什么难过的事情吗?”陆之舞倒是执着。
  绝晓露出一个微笑,轻轻摇头,“并不是值得难过的事情,想起故人而已。”
  “先生是不是曾游历四方,认识很多朋友?”陆之舞将手指抚上琴弦,与绝晓的手指有意无意的触碰着。
  绝晓缓缓将双手收放到腿上,“那倒也没有。”
  陆之舞的双手仍在琴弦上游移,双眼也只盯琴弦,仿佛在出神,过了一会开口道:“先生愿意陪我去景国吗?”
  绝晓抬眼看她,她也不再闪避,一双美目热切地看住绝晓,闪着熠熠的光,绝晓不由心中一惊,这种眼神她见到过——在夏侯弃的眼里——什么时侯,之舞对她,也生出了这种情愫?绝晓心下想着,嘴上仍是温和地说:“恐怕不行,我只是暂时出门游历,家中父母尚在等我。
  陆之舞的眼中满是失望,这样年纪的她还没有学会如何掩饰自己的情绪,“我可以给你很多银子!”
  绝晓哑然失笑,此时的陆之舞像是个可爱的小妹妹,只好继续装傻:“景国一定有比我更好的琴师,皇安宫从前的琴师不就在天城吗?他们会更好的配合公主。”
  “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陆之舞急急的争辩着,一张脸涨得通红,像是朵盛开的桃花,娇艳欲滴。
  绝晓瞪大了眼睛看她,似乎在等她解释,可这样的话叫她如何能说出口,一个跺脚,她撒娇又生气的离开。
  绝晓在心中轻叹,陆之云的威胁原本觉得可笑,却没料到这位美丽的公主果然对自己动了心思,怎样的拒绝才能给她最小的伤害?自己处理感情的事情总是这样的笨拙。绝晓轻轻甩头,大不了向她表明了身份,也是时候该回家了。
  近日里,陆之舞新学了一套剑舞,却怎样也舞得不好,她四岁学舞,且天赋极高,怎样繁复的舞蹈不消三天便能舞得极好。这套剑舞舞步倒是记得极熟,姿态也依旧漂亮,却舞不出美感。她负气将长剑一扔,“昔日公孙大娘‘一舞剑器动四方’, 只怕是唬人的。”
  绝晓起身将长剑捡起,十六岁的自己是否也是这般任性?倒是喜欢如今爱耍些小性子的陆之舞。
  “‘公孙剑器初第一’,我想还是有他的道理。”言罢将长剑斜刺出去,正是这套剑舞的第一式。陆之舞顾不上生气,惊讶地看着。
  绝晓在室中满场飞舞,长剑猛烈无比地送出折回,每一次挥舞竟都能带出声响来,叫人看了惊心动魄。一边飞舞还不忘一边向陆之舞讲解:“这套剑舞重在节奏与力度,你的力道不够,动作太柔,自然舞得不漂亮。”言语间又是一个腾空打出一圈剑花,“有些节奏踩得也不准,舞步一定要与琴音契合。”
  一个干净利索的半蹲收剑,那边的陆之舞已经直了眼,同样直了眼的还有门外的陆之云,他没有想到有人可以把男人的潇洒刚劲与女人的柔媚轻盈结合得如此完美。他紧盯着那张雌雄莫辨的脸庞上渗出的细密汗珠,浑然不觉自己已被深深蛊惑。
  初夏的傍晚,太阳褪去了白日里灼人的刺目光芒,只留下温润的红色光晕,在天际间渐渐沉了下去,余辉却将西边那原本有些泛白的蓝色天空染成赤金色。
  这样无限好的夕阳美景,却偏偏有人不愿欣赏。
  齐宗站在一座布满了小琴丝竹的庭院里,眼前的长椅上躺着一名沉睡的少女,想必是睡了很久,身上散满了随风飘落的紫红与水红色花瓣,甚至还有几片青绿竹叶,她原本穿了件月牙白长衫,现在却像是着上了彩色花衣,越发将那脸庞映得粉嫩娇艳。
  这是齐宗第一次见她熟睡的样子,竟是连大气也不敢出,就那样痴痴的看着,此时的她收起了平日里的灵动潇洒,俏皮骄傲,温柔坚毅,纯净如婴儿般的脸庞只留深深的恬静。嘴角还是那样微微向上翘着,仿佛在微笑。梦里,她快乐吗?
  长长的墨黑色睫毛微微颤了颤,齐宗心中一紧,她要醒了?只这么一小会就要醒了?一向灵敏警惕的齐宗早已忘记自己在这里已经站了近一个时辰。
  缓缓睁开双眼,眼前突然出现的身影却没让表现出她一丝惊讶慌乱,是过于沉着冷静还是反映迟钝?
  齐宗的眼神又回复到往昔里的沉静无波,她茫然辨认了好一会才开口:“你来了?”
  因为刚睡醒,嗓子还没有完全打开,她的声音是有些低沉的沙哑,慵慵懒懒的直撩得人心里说不出的又酥又麻,齐宗只觉得所有的意识仿佛都积聚在了胸口,全身软软的使不上一丝气力,艰难地将手中并那不沉的包裹递了过去,“卑职一路寻到凌城才找到,是以耽搁了很久。”
  绝晓一骨碌翻身接过,急切的打开包裹,果然是五颜六色的棒棒糖,“这么多呀!”她漆黑的眼珠几乎成了桃心状,“还有新口味!”
  齐宗看着她因开心而发光的脸庞,决定在此时完成皇上的交代。
  “公主,皇上命卑职向您解释他大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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