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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立在一旁等候,夏侯弃摆驾来到西鸾宫,他三年多未曾踏足的地方,郑氏接驾的声音里带着惶恐,仿佛预知了自己的命运。
废后诏书由何易颂读完,郑氏却离魂了一般,瘫倒于地,也不去接旨,何易见夏侯弃转身欲走,只好将诏书抛下,跟了上去。
“弃哥哥。”身后转来郑氏微弱颤抖的呼唤声,夏侯弃敛了敛眉,还是停了下来。
“恒儿......你会好好待他吧?”语气里,抱有些许希望。
“随你一并出宫。”
“不!!”郑氏突然惊跳起来,几步冲至夏侯弃身后,紧紧攥住他的衣角,“你不能这样对他,他是你儿子!你亲生的骨肉!”
夏侯弃转身,面容平静,“你明知道不是。”最平常的语气,仿佛在说今日的天气,听在郑氏的耳朵里,却如同惊天炸雷一般,她张大了嘴瞪住他,说不出一个字。
“你与夏侯离私会的事情,真的以为我不知道?”这一次,郑氏真正是面如死灰,眼神逐渐开始游离,说着连自己都怀疑的话,“那也不能肯定,孩子一定不是你的。”
夏侯弃不愿意与她再纠缠下去,直接粉碎了她最后一丝希望,“朕从未碰过你。”
踉跄后退两步,郑氏眼中的不置信迅速扩大,到最后却大笑出来,说不出的凄厉阴冷,声音也陡然尖利,“你就是这样骗你那位心肝宝贝?她也信?”
“西域有一种幻药,吃了会让人迷醉,产生幻象,把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当作发生过,朕以前来你宫里时,曾让人在你的饮食里放下这种幻药。”
“不!你骗我!不可能!这不可能!”郑氏紧紧捂住耳朵,面容扭曲,声嘶力竭地大吼,拒绝听进残酷的真相。
夏侯弃再不愿多待,转身离开了栖鸾宫,吩咐身边的何易,“备一辆车,将他们送出宫去。”顿了一会,“夏侯离也一并送走。”
何易惊呼,“皇上!”
夏侯弃置若罔闻,大步走向紫阳宫,寝殿里已是一片灯火通明,绝晓与小小葱坐在外间的餐桌旁,在等他一起晚膳,心中突然升出满满的幸福感,脸上的笑容遮也遮不住,小小葱见了他,立即欢喜地嚷出来:“父皇!父皇!”
夏侯弃揽过小小葱亲一下小脸,顺势也亲了一下绝晓,在烛火的照耀下,她们的欢颜带着融融暖意,化了他的心。
一个月后,林蕉的伤势彻底痊愈,夏侯弃一家三口一起将他送到城门外,小小葱不愿意让这位会讲故事的师叔离开,一路上哭得稀里哗啦的,直到夏侯弃保证明年带她去草原上看望师叔,这才勉强叫她止了泪。
离别在即,侍卫牵来给林蕉准备的马匹,林蕉却指着路边一棵杨柳向绝晓开口道,“能摘一支柳条送我么?”这个要求让所有人都很意外,绝晓挑挑眉,抱了小小葱下车。
夏侯弃疑惑地看着林蕉,等他开口,林蕉的视线却一直跟随着绝晓。
“有人用换血的法子解了她身上的蛊毒?”
“你怎么知道?”绝晓自己都不知道身上的毒是怎么解的。
“因为同心蛊就只有这么一种解法。”林蕉将视线转回车内,“换血会带来的弊端,你也知道吗?”
“弊端?”夏侯弃愣住,摇了摇头,当年齐宗与绝晓换完血之后,很快便死去了,没听他提起有什么弊端。
“大概那个人也不知道,换血后的身体,禁不起大量的失血。”
原来只是不能失血,夏侯弃松一口气,但很快胸口复又紧紧揪起,脑中嗡嗡,“你的意思是,她不能......”
林蕉低头,不敢去看他的眼睛,“是的,她不能再生育孩子。”
宽大的车厢内,气氛突然凝结,眼见绝晓已摘了支柳条回来,林蕉赶紧拿出一只青花小瓶递给夏侯弃,“这个能治愈她的失血。”还没等夏侯弃眼中燃出希望,很快又补上一句,“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用,因为......”
翻身上马,绝晓抱着小小葱与他挥手告别,她们身后不远处,夏侯弃的脸上也带着笑,却让他不忍再看。
“师叔,你要赶紧送一张兽皮给女孩子,要不然就没人和你成亲了。”这是小小葱给他的临别“赠言”。
绝晓也在一旁帮腔,“是啊林蕉,你也不小了,该给我找个弟妹了。”
“嗯。”林蕉点头微笑,“只要能遇着合适的姑娘,我会的。”
最后一次挥手,林蕉拉缰前行,走下去许久之后,回首,她正准备踏上马车,身边高大挺拔的他,小心翼翼呵护着。
晓儿,请允许我这样叫你一次,我的心里早已根种下一名女子身影,植得太深,扎得太牢,挥不去,斩不断,也没人能够替代......这一辈子,就是这样了......
绝晓篇 第三十章
绝淑终于愿意下嫁,日子定在了下个月十六,对象便是那位孙将军,孙将军出身将门,自小在军中长大,这些年来随着夏侯弃东征西讨,年届三十尚未婚娶,绝晓曾特意寻了机会去看人,倒是仪表堂堂,最重要的是,绝淑自己觉得满意。
陆之舞还像往常一样,时不时会来紫阳宫里坐坐,只是近日来,笑颜总有些牵强,偶尔抚上一曲,不经意间便透出些愁苦的情绪,景陆两国间越来越不太平,绝晓多少也是知道的,几次劝慰的话语到了嘴边,终究还是没能说出来,她又能说些什么?她又能改变什么?纵然夏侯弃爱她至深,有些事,到底是她不能过问的,......没来由的,心头浅浅拢上一层不安。
小小葱长得极快,夏侯弃又溺爱孩子,衣裙鞋袜做得太多,有好些甚至还没来得及穿,就已经嫌小了。
绝晓挑了些喜欢的,还有自己亲手做的,一件一件收好。夏侯弃从身后环住她,有些好奇,“收拾它们做什么?不是都不能穿了么?”
绝晓脸上红红的,声音也压得低低的,“等小小葱以后有了弟弟妹妹,也好省些事。”三年前解了蛊毒后,因为再禁不起生育之累,遵照太医的意思,喝了许久的避子汤,几年来的精心调养,情况终于是有所好转,避子汤也断了好一阵子了......身后的他突然没了言语,这倒不像是他的性子。不自觉的,绝晓就想起近些日子以来,他总是说累,竟是难得的规矩,只抱着她,安安静静睡觉,可有好几次,她分明是感觉到了......羞赧又苦涩的一笑,为自己的胡思乱想,不轻不重拍下他的手,“放开,我要收拾衣服。”
他一愣,似乎也在晃神,竟真的松开了她,她心中突然空落下来,为他突然的放手。
晚上,夏侯弃照例在寝殿外间伏案忙碌。小小葱白日里睡多了,总是不肯睡,直到给她讲完了两个故事,哼完了三支歌,这才迷迷糊糊睡过去。哄睡了小小葱,又长时间的沐浴,从浴池出来后,夜已经深了。
绝晓学着夏侯弃平日里爱对她做的,从身后环住他,将自己沐浴后只着薄绸睡袍的身子,紧紧贴上他的背,红唇几乎是咬在他耳边,说话,如同在轻轻呵气,“很晚了,休息吧。”
他身子紧绷着,从她所在的角度,只能看到红透了的耳根,声音却是极平静,“你先睡,我再忙会。”
她感到挫败,松垮垮耷了肩,走到他身边,这下看清了,他果然已经红了脸,疑惑更甚,干脆坐在他腿上,伸手钩住他的脖颈,小腮帮子微微有些鼓起,“你到底什么意思?”
他不说话,只直直看住她,眼中翻滚着无数情绪,复杂到难以辨清。她送上自己的唇,他不回应,她就学着他,在他唇瓣上轻舔细吮,手指胡乱摸上他的胸膛,想要解开他的衣衫,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又分着心,总也解不开。他终于忍无可忍,一声低吼,将她压在身下,喉咙里不知嚷了句什么,仿佛说的是“你个小妖精”,她这才想到不对劲,推开他,“这里不行。”他眼中已是一片赤红,哪里容得她说不,直接就撩起了睡袍......
绝晓这次主动“引诱”,付出的代价是“惨痛”的,书案边,地毯上,浴池里,床铺间......夏侯弃疯了一般,折腾了她整整一个晚上,天已经大亮,他还是不愿意收手,到最后,她几乎是半睡半醒。
再次睁眼时,已经是掌灯时分,蝶衣送来一碗药,说是让她“补”身子,他们昨夜那样折腾,宫人们肯定是知道的,绝晓脸上一红,接过药碗的手抖了抖,洒了些药汁在丝巾上。
蝶衣退出后,绝晓唤来橙苞,将丝巾塞给她,“想法子送到宫外,查查这药里都有什么。”
绝淑的婚期日日临近,作为“娘家人”,绝晓亲自准备嫁妆,筹办婚礼,繁忙的程度几乎要赶上了夏侯弃,每到晚间,累得倒头就睡,话都与他说不上几句。
这日午后,夏侯弃回寝殿换装准备去校场,竟发现她趴在案上睡着了,轻轻抱她去床上,还是免不了将她吵醒,她眨眨眼,看清楚是他,翻身向里,继续睡去。他突然生出困倦与不舍,褪了外衣,搂住她,想陪她睡一会。
她突然挣扎起身,对疑惑的他说:“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他自然不愿意放人,将她圈进怀里,埋首于她的颈间,颇有些撒娇的意味,“就陪我一会吧,说会话也行。”
她不说话,只有他在说。
“婚礼的事不用你操心,就让礼部的人去办,你负责看看就好。”
“过不了多久,我要带兵去陆国,这次就不带你去了,我会在离开前将陆之舞送出宫。”
他闭了眼,憧憬着未来,耳边传来她的声音,“为什么不要孩子?”
他“倏”地惊立,见她面容平静,于是以为自己听错了,轻声探问:“你刚说什么?”
“现在还让我喝避子汤,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脑中一时间翻转出千百个理由,却觉得没有一个能叫她不起疑,只得迟疑着开口:“太医说,说你身子还是不好......”
“夏侯弃。”她打断他,用的是生疏的称呼与冰冷的语气,“请告诉我实话,哪怕你说,不想要拥有蜀国皇家血统的孩子来继承你的江山。”
他呼吸渐重,那神情,不知道是生气还是心伤,“我们这一路,这样艰难的走过来,走到现在,你还怀疑我?怀疑我对你的心意?”
仿佛被无形的手掌拍中,她不自觉向后微仰了仰,“那你告诉我,避子汤是怎么回事?”
他低下头,沉默许久,那无痛苦无助的样子,让她几乎不忍心再逼问。
“那天林蕉把你支开后,告诉我,你现在的身子,禁不起大量失血。”他闭了眼,将话说完。
禁不起大量失血,......所以,没有办法生孩子,......绝晓轻轻笑出来,原来,还是自己......
他睁开眼时,刚好就看到她脸上,那惹人心怜的笑颜,吻上她的额头,极温柔的,“我们已经有了小小葱,够了。”
“可是......”
“没有可是。”他拿食指封住她的唇,不让她再多说一个字。“够了,真的够了。”
泪水在她眼眶中不停打转,终于,蜿蜒而下,她扎进他怀里,哭得像个孩子。
能遇着他,够了。
转眼就到了十六,这天,绝晓一大清早起床,夏侯弃因前一天忙得晚,刚睡下不久,有些不乐意,抱着她不肯撒手,绝晓只得甜言蜜语的,哄了又哄,亲了又亲,好容易才从他怀里挣脱。
赶到淑仪宫,绝淑已坐在妆镜前,虽然距离仪式的时间尚早,但因循的是公主出嫁的礼仪,宫人们不敢怠慢,早早便开始准备。
费了好大的一番功夫,总算是将妆容衣饰全部完成,绝晓偷偷松一口气,自己成亲时,也未曾这样折腾过。
出阁的时辰还未到,新娘坐在房中等待,绝晓陪坐在一旁,绝淑突然拉过她的手,“姐姐,我有些体己的话想单独对你说。”
将宫人们全部摒退,房间里只剩下她与绝淑,绝淑仍是握住她的手,她也不好挣开。
“姐姐,如今你是这天城里唯一的皇后,又得了皇上的专宠,自然遭人眼红,我听见有人在胡说,说姐姐你不能再生养孩子呢!”
绝晓愣了愣,不知她为何会知情,点点头,大方承认。
绝淑立即掩了口,一副极为震惊的样子,“天!天哪!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
绝晓不愿多做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