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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遁。苏世南行过君臣之礼后道:“西日师侄,南越叶道人联合嵩山派向我罗玄门发来战帖,邀于南屏山忘忧峰,岁末一决。”
我心惊愕,南越名门正派挑战罗玄门?罗玄门非正非邪,虽说不大,但罗玄门诸多奇术名扬天下,正派为何要与之一决?
西日昌抚着我的掌背道:“苏师叔,现下我罗玄门人才凋敝,门人不过几十数,而南越嵩山弟子众多,高手如云,这一战帖何其烫手?”
我暗叹一声,他果然就是罗玄门的门主。
苏世南道:“陛下日理万机,无暇应战更不可屈尊降贵,然罗玄门声威亦不可坠。西日师侄,是时候将门主之位传于西门,由西门姑娘执掌罗玄门。”
我一震。西日昌牢牢握着我的手,片刻后道:“他们是冲朕来的。我若让西门出战,大杲帝皇的颜面何在?我身为丈夫的脸面何在?”
苏世南当即道:“不可,陛下的安危乃国之安危。我父子愿陪同西门同往南屏,誓死一战。”
西日昌叹道:“我何尝不知?武道对决,动用军队徒令天下人耻笑。选址大杲境内,若不接的话,等着我等着大杲的就是羞辱。南越果然多能人奇士,这计策出的极好。”
我惊诧的听二人条分缕析,穷根究底推测了此事的大概。蛮申水祸大杲求姻事后,南越朝廷分为了二派。一派亲杲,赞同二国修好联姻,而另一派反杲,提出了杲大非偶,昌强谋深。
反杲派的智士能人寻到了西日昌忽略的一个死角,那就是罗玄门与大杲皇权的关联。苏世南是明的入仕武者,身居大杲高官太尉之职。即便西日昌不是罗玄门人,甚至罗玄门只有苏世南一人入仕,罗玄门与皇室也脱不了干系。这一点一人的关系,大到通天。打击罗玄门等同直接打击大杲皇权,罗玄门拒绝应战,懦夫是也;罗玄门战败,弱者是也。
一个江湖门派的名声挂钩于一个国家的皇权,蔑视的矛头指向的是西日昌。所以苏世南道罗玄门声威不可坠,而西日昌道南越人是冲他来的。
西日昌的目光转到我身上。我知道他要我说话,此刻殿内只我们三位罗玄门人,这事也关乎到我。可我能说些什么?我能想到的他们早想了个遍,无论武力、智谋、心计,我都逊于二人。黯然于此,我脑中忽然灵光一闪,当下酌言道:“何不请教南越人氏?”
西日昌眸色一亮,苏世南更接口道:“不错,南越花重。”
西日昌命苏世南亲自去请,又对我笑道:“以南越名士对南越谋士,西门大人也会出招了!”
我握着他手道:“因我实在想不出主意,只能找个会出主意的人来。”
西日昌深望我道:“你提醒了我,适当柔弱些也有好处。”
我听着总觉得他说的不是他自个,而是说我。因牵涉罗玄门,西日昌只顾着与苏世南谈论,忘了还有一大批可用人臣,可他城府极深谋深略远确实不弱。而我因自个不够分量,只能找个够分量的,脑袋够使的人出来对付。
卷十一;1
卷十一晓日朦胧破暝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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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重是南越人。”我觉着既然我提了他,话还是要说明白的。
西日昌笑道:“是啊。”
我皱眉又道:“上回你们说的是西秦。”
西日昌继续笑道:“是啊。”
我不说了,他却捏着我的手心道:“花重很果决。蛮申水一发,他就跑大杲。我一见他,当夜他就把自己折腾得起不来。这样的人,南越王居然不用,这是南越之大不幸,我之大幸。我不指望花重一会来说些什么,他闭嘴也是我幸。”
我顿时明了西日昌话中含义,二个意思,一是委婉的告诉我处事要果决,既提名花重就不要瞻前顾后。二是花重只要不为南越效力对大杲有利。
过了很久,花重才姗姗而至。经过这一阵苏氏父子的联手调理,他气色好了很多,双颊隐隐红晕,目若横波更不俗。我观后暗思,难怪南越王无法重用他,心胸不够宽广的君王是无法容忍一个臣子不仅貌美,而且才气远高自己。
花重没有行君臣之礼,他只躬身作揖。苏世南为他搬座,他谢后坐下。
花重坐下后便道:“来的路上菊子听苏太尉简略的说过了,菊子并非陛下朝臣,又身为南越人氏,陛下召菊子来议,乃菊子荣幸。”
西日昌道幸,花重也道幸,这二人若真成君臣,大事即定。我暗思。
“菊子以为,陛下早胸有成竹。”花重微笑道,“就让菊子胡言乱语,扰乱下圣听如何?”
西日昌大笑,连带我也晃了晃。“先生请讲。”
我疑惑的望向苏世南,却见他垂首沉思,估摸也被西日昌顺带骗进去了。西日昌嘴上说战帖烫手,其实心里早有主张。他是想听苏世南和我的想法,显然苏世南没有好建议,而我连建议都没。
只听花重道:“这本是陛下的姻缘事,追其根源,就是陛下要娶,有人不乐意。陛下使臣已然完成了纳征,接下来就是请期和亲迎。事有急缓,这边快了那边就慢了,陛下定下了婚娶之期,举国筹办。江湖绿林的事儿,难道就能挡了二国联姻吗?菊子想,一个拖字罢了。武林高手对决都有改期,你找我斗武,我便接了吗?以陛下之英武,自然是反客为主,叫他们给陛下先呆一边凉快去,等陛下锦帐春浓绣衾香暖了再说。”
西日昌松了我的手,掩嘴而笑。
花重浅笑道:“陛下就不要寻菊子开心了,这都是陛下玩剩下的。”
西日昌敛笑,正色道:“先生说些朕听了不笑的吧!”
花重微一点头,而我此时方知,西日昌并非请花重谋,而是请花重论。
花重之论仅针对南越。
政治上,南越长期以固守为国策,与大杲联姻虽然被动,又符合国策。
军事上,二国联姻后可与西秦形成东西格局,撼动三国鼎立的局面。但南越的有智士人无不明了,一旦被西日昌得逞,挟二国联姻修好之势出兵西秦,西秦亡后就沦到南越了。
民生上,南越刚逢洪灾,南越百姓渴望回到安定,相对富足的生活,也期待二国联姻,有一个强大的北邻做和睦亲家。
南越王个人则是个软耳朵,花重只说了一句,王不足为虑。
我听后再次感叹,高谈阔论,却只字不提南越王之外任何人名;坐筹帷幄,却深明立场片语无过犹不及。花重之论恰到妙处。
果然西日昌叹道:“先生心意,朕已明白。虚名可抛,虚名又必须持。”
花重起身,对他一躬身后,竟转身走了。苏世南投了西日昌一眼,连忙出殿相送。
我望着二人背影,西日昌的手悄然按到我后腰。我侧面,他道:“改日你到他那儿奏一曲琵琶。”
我愕然。
西日昌笑了笑,莫测高深。
从这天晚间开始,我又多了一事。西日昌破了不与我交手的惯例,于实战中指点我的武艺。
秋狩路上我死记硬背的罗玄门武学,终于活灵活现起来。只是我依然不是西日昌对手,每晚耗尽体力后,跟着被抽空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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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玄门的武学心法以一字概括,杂。我估摸罗玄门的创始人就算不是饱学鸿儒也肯定武学渊博。和天一诀的深玄不同,罗玄门武学大多都极易上手,但要练到精深就得看个人道行了。
控音不算,匿气和手速都是这样的武学。很多在正教明派眼中不伦不类雕虫小技的武学,在罗玄门都得到了光大。因为罗玄门将它们串联,由博返约了。
“真正的武学没有门第之分,正如最高明的武学就是打架能打赢的功夫。”西日昌说这话的时候,他又一次打赢了我。
我们的肢态很暧昧,我单膝跪地,一臂被他反扭,而他躬着身,长发拂落在我背上,腿贴我后臀。
“再来!”他松开我,我立时弹身而起,翻飞的身影,迅捷的拳脚,再次与他相交。
如果说我的身法轻灵诡异,那西日昌的身法就不是人的身法了。多变异态状似妖,极速的时候,他会化出残影,而且西日昌还具有苏世南后发制人的眼力。每次交手不过数招,我便穿插到他的残影上,而他则乘机背后偷袭,瞧得极准,拿得极稳。身为上元期的武者轻易被人擒拿,本是耻辱,但我没有任何挫败感,有的只是疲倦过后的充盈。败于天下第一“杂”的门派掌门人手上,贯通了我过去多年的武学。
我们都知道,罗玄门之战不可避免,早晚将面对南越一等一的高手。所以我一次又一次失手被擒,又一次再一次努力与他游斗。
对所有不知情的昌华宫宫人而言,帝皇的寝宫每夜都传出长久不绝的扑腾声,这躯体相撞的肉碰声,很令人浮想翩翩。这些宫人也包括了胥红。
胥红也就是胥嫔,我凉了她几日后,她倒变聪明了。她问了宫人,学了孙文姝的每日行事。一早来向我请安,我在昌华宫,她便过来服侍。起初言语还有些羞涩,动作还有些僵硬,而后逐渐寻常,只有望向西日昌的眼神始终未变。
每日早晨,她都见我腰酸背疼的起身穿衣,拖着脚步出门。每日入夜,她都被支走,她走得很慢,那速度同西日昌修我房子有的一比。
有一日胥红终于忍不住问道:“大人就不累吗?”
我道:“很累。”
胥红当即跪下道:“红儿愿为大人分忧。”
我笑了笑道:“那你会被陛下打死的。”
胥红惊住了。
我不再多说,夹着宽长的檀木盒去了太医院,盒子里装的是永日无言。应了西日昌的事,已然迟好几日。卫尉的事还勉强能应付,但每夜被西日昌操练到筋疲力尽,根本提不起力再去干别的,现在我总算适应了,是时候找花重了。
太医院里,苏世南不在,苏堂竹正在同左荃珠研制药品,见我来了,二人都很高兴。一听我来找花重,小苏太医就黯了神色,而左荃珠却更高兴了。
“花先生昨儿刚说起,宫里样样好,只少些能说话的,不想大人今儿就来了!”
我不想与这女子多言,微一点头,就跟接引的宦官走了。
午后的太医院偏院,花重正在闭目养神。他依然一袭青衫,腿盖毛毯,倚在亭中栏杆上。他的侍人见我来了,正要叫醒他,被我止住了。
我坐于亭中石椅上,打开盒子,取出永日无言,以最轻柔的手法,起音弹琴。
枇杷花下,碧玉深藏,红笺自写。谁知朝朝夜夜庭台上,为雨为云为那般?
这是西秦前朝名姬的名曲,只是我没有吟唱,琴色还奏得十分低柔。姬人借古叹今,我借曲抒意。我与花重一样是叶少游的友人,一样藏于大杲皇宫,但不一样的是,我与大杲与西日昌已命运纠缠,而花重却一直把握着他的命运。我无法确定他来到大杲是单为叶叠,还是为他自个,我估计连西日昌都无法确定他出谋献策的真正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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