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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盘碗跌落的脆声。两人忙抽身起来向那方路过去。
  开放式的厨房就在那彩色的虚拟墙后面。绕过它安心猛然看见路时春的手指被王立讯含在口中,两人正双目相对。她的头一下子大了。
  路时春的手指被碎片割到,流血了。情急之下替她吮指头消毒,这很正常。可是那个人是王立讯,她的前男友。
  唐如岚一把推开安心,挤过去翻找医药箱,她们都有习惯在厨房里头放这个。
  安心被她推得一个踉跄,靠在虚拟墙上,呆呆地望着她们忙乱,百忙间她好像看到王立讯抬头理怨地看了她一眼。她应该要做点什么有对吧?可是为什么会觉得自已很多余?
  重新回到桌上时,路时春的手指已经包扎好。
  她伤的正好是使用最多的右手食指,挟起菜来不免有点笨拙。
  王立讯把自己的椅子向她的方向拖,并主动为她布上汤莱,本来就对她心存歉疚,她还为了他庆生弄伤了手,他真的过意不去。
  无意中抬头看见直直盯住他们的安心,他微觉不安,一扬下巴道:“喂,你的手也伤到了吗?吃菜呀。”
  安心闻言低下了头,拿着叉子在盘中划来点去,就是不动口。金属与瓷器相刮击的声音听得王立讯肉噤。
  这女人大概又不高兴了,他皱了皱眉。
  唐如岚和路时春都为他付出良多,他只恐没有办法补偿她们,稍有不安都会令他心生罪恶之感。安心作为自己最亲密的人非但未同他一道赎罪,还选在这种时候闹别扭。就度量胸襟上来讲,她已经输给路时春一大截。
  这女人本就己经不讨母亲喜欢,还不知道改变脾性,总有一天他会被她急死。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为何还是这样不懂事。
  不想再纵容她,他顾自为路时春挟着菜。安心把盘子划得越发响。
  “安心姐,这个是海燕窝拌三丝,美容的。你多吃点。”
  唐如岚眼角微弯,笑意盎然。手指头拈着精刚的雕花勺子,点着桌上的一道菜跟安心说话。
  她那与刚才截然不同的态度引起了安心的警觉,她又笑得这般古怪,安心直觉那菜会有问题。瞄了她一下,没有回答,也没有伸出手去。
  唐如岚突然叹了一口气:“真是的,安心姐好不给面子,人家想说这两天你的脸色都不好,特意为你做的呢。”
  可怜兮兮的语气令王立讯更加歉然,他无法再姑息女人,遂道:“安心,你多少吃一点,小岚对你比对我还好,别不懂事啊。”
  安心心里本来就有些不舒服,闻言心里大怒,索性啪地一声将叉子放下,双手插回衣兜里,将身子往椅背上重重一靠,挑眸似的看住王立讯。
  这小女人还真无法无天了。
  王立讯迅速看了路时春一眼,提起筷子对着安心警告似的虚点了一下。安心眼睛一瞪,半点不买他的帐。他自觉有些下不来台,却也不敢过份苛求逼迫安心,只好站起身来说要去看看高汤好了没有,朝厨房去了。
  王立讯刚离开唐如岚就诡笑着对安心道:“你知道燕窝的别名吗?”
  安心警惕地看着她不语。
  “鹊巢。有句话叫做鸠占鹊巢你应该理解吧。我没有撒谎,那道菜的确是专门为你做的。”
  脑袋里有根弦蹦地一声断掉了,怒火立刻在安心心内熊熊燃烧。
  “唐如岚,我杜安心自知有很多事都做得不够好,可是并没有对不起你过,你为什么要这样处处针对我?”
  “你有,你拖了我哥的后腿,就是对不起我。”
  安心气得眼睛发花,“原来不讲道理是你们家的传统。你姨妈是这样,你也是。”
  一声冷笑,唐如岚道:“说这种话你就无法做我哥的女人。谁能想像自己的媳妇指着妈妈骂她不讲道理?象你这样的女人就算勉强跟了我哥,只怕最后也会落得个被扁的下场。不如早点觉悟,让贤于人。”
  “没想到在你心目中,就连感情的事也要能者居之。太荒谬了!”
  “自己不如人还要说怪话,杜安心,我发觉你的脸皮已经达到了一定的厚度。你不过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没家底德性也差。我哥可是堂堂王氏集团未来的接班人,你配不上他,这是铁铮铮的事实。怎么?不想承认还是不敢承认?”
  “唐如岚,你非得这样跟我说话吗?我配不上他,那么你认为谁才有资格去占这个鹊巢呢?她吗?”
  怒极的安心口不择言,手指着坐在旁边一直不作声,安然进餐的路时春。
  唐如岚完全不假思索,张口就道:“她不是占用,她就是那只喜鹊。”
  路时春抬头看了两人一眼,淡淡地道:“请不要把战火燃到我身上。我受不起。”
  “唐如岚,我觉得你的品格很有问题,既然是为了他好,为什么说话要背着他呢。你做不到光明磊落吗?”
  唐如岚还没有回话,路时春忽然道:“杜小姐,你知道吗?其实衡量一个人的真正品格是看他在没人看见的时候都在做些什么。别误会,这话不是我说的,是法国思想家孟德斯鸠说的。”
  安心脑中电光一闪,忽然想起两个人那次在宋氏酒会上的会面,知道她在暗示什么,脸色不由发白。原来真正不省油的灯在这里。
  她看着面前这两个女人,心里升起一种孤立无援的感觉。
  安心在这两人面前无论家世还是资历,都流于劣势,如果她们中间没有王立讯,依安心的个性,她站立在她们面前绝对会很坦然。可既然已经跟王立讯在一起了,有些东西就不得不接触和考虑,就算她不以为意,别人也会拿她与这两人相比较。何况她以前为了还债生存,的确有一些不宜让旁人知晓的故事。
  在现在这种状况之下,她多多少少都会有些潜藏的自卑,可能她自已也没有意识到。她只是隐阵约约觉得,如果同她们对峙,最后吃亏的一定会是自己。
  忽地站起来,她不想再跟面前这两人呆在一块。起身朝王立讯去的地方走。
  谁知路时春也恰好在这个时候端着鱼汤起来,跟经过的她撞了个满怀。
  两个人身上都粘满汤汁,目瞪口呆,周遭狼藉一片。
  王立讯转出来时就看到两个呆若木鸡的女人对立在当场。
  “又怎么了这是?”
  他快步向安心走过来。
  唐如岚插过来有意无意的挡住他,嗔怪地道:“哥,你看安心姐,开玩笑也不是这样开的吧,人家时春姐已经忙了一整天,哪有那个美国时间去收拾自已。”
  王立讯脸色一变,停下了脚步。他看看路时春,又再看安心,心里头暗暗叫苦。一边是他一心想补偿的前女友,一边是烈性的正在进行时。
  天哪,这小女人醋劲居然比他还大。
  经过刚才赤裸裸的剖白,唐如岚再说出什么话,安心也不会觉得很奇怪了,天生的傲性让她不屑为自己辩护,只歪着头冷笑着看她。
  路时春见两个人同时被沾上汤汁,王立讯却只顾着去看安心,心里难受,手上的伤好像也跟着加重。再转眼看看满桌子她那么精心的付出,忍不住眼睛一红,眼泪叭叭地掉落下来。
  她的眼泪立刻让王立讯不知所措,迟疑了一会,终于开口道:“安心,给时春道歉。”
  “我没错。为什么要道歉。”
  王立讯瞪了安心一眼,顺手抽了餐巾递给路时春。他说:“杜安心,不许任性啊,我觉得你有些过份了。”
  “我过份?”安心顿时火冒三丈:“我做什么了?王立讯,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做了过份的事?”
  “杜安心,你到底想怎样啊?非得惹我生气吗?”
  王立讯的脸终于挂不住了。
  他居然问自己想怎样?这蠢如牛的臭男人看不出她才是受委屈的那个吗?
  安心头一昏,无视他逐渐阴沉的脸孔,将手向他一伸:“我不想怎样。我错了!我让你们可以吧?给我钱!这里空气不好,我要出去!”
  这女人做错事还如此猖狂,道个歉就那么难吗?王立讯气急败坏,很想一把捏死她。
  一旁的路时春也不知到底是哪里难受,那眼泪就象坏掉的水笼头,止也止不住。
  唐如岚上前来抱住她不住劝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入眼前人的耳。
  夹杂在两个女人间的王立讯头大如斗,这情形无一不令他判定安心有错。可是他私心里又想护住她,既不愿让安心一个人出去,也不忍看着路时春难受。
  他磨磨蹭蹭地从裤袋里掏出几个硬币,五元一元的放到话安心摊开的手掌上。
  安心不可置信地看他,什么意思啊,打发乞儿吗?这样几个硬币只怕连买公车日票都不够。
  侧头正好碰上唐如岚微带得意的眼眸,耳朵里犹有路时春压抑的抽泣,安心的思绪瞬时间百转千回。
  王母说她永远及不上路时春,唐如岚沙漠天气般骤变的态度。甚至于在北京时那几个小妞的言语,一切都她浮光掠影自心底闪过。
  气血在向上翻涌,眼睛一阵发黑,有巨大的羞辱感充斥全身。捏着那几颗硬币,杜安心似乎是捏着几颗烧红的炭头,手掌跟着头脑发热,不假思索,她扬起硬币将它向王立讯身上砸过去。
  硬币从王立讯坚硬的身躯上弹开落下,有一粒斜飞起来砸到王立讯的脸,顿时起了红印,几个人都怔住了。
  硬币在地板上弹跳滚动,发出铮铮的脆响声。
  王立讯抬手就给了安心一巴掌。安心下意识捂住脸庞,另一只手却伸去按住胸口。她觉得有些奇怪,明明是打在脸上,为什么疼的却是心脏。
  掉转身子,她慢慢地向大门走去。接着越走越快,拉开门时她已经跑了起来,面上有热液在肆意奔流,眼睛已经模糊到辩不清方向。有迎面过来的风刮痛了她拭泪的手臂,曾经觉得那么和暖的秋风,现在竟然变得如此刺骨。
  安心刚刚跑出去,王立讯就已经后悔。
  其实让安心道歉除了对路时春心存内疚外,他是觉得安心太任性,态度过于尖锐,想要挫挫她的锐气而已。
  拿硬币给她也并没有羞辱她的意思,她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又是在晚上,他哪里放心让她一个人出去。只是一时之间他想不出有什么办法,既能保有自已的颜面,还可以不动声色的留下她。
  如果身上没有钱,想跑也跑不了吧。
  安心的反应那么大是他始料不及的。
  带着给路时春交待性质挥的那一巴掌,现在正以十倍的疼痛报应在他自己的身上。眼睁睁看着那个娇俏身影消失在大门之外,他大掌捏得不能再紧,身体很快就背叛了头脑,他长腿一迈,下意识就要往外追。
  唐如岚赶紧越过他,很内疚的道:“哥,她在生你的气,你去了也没用。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多嘴,还是我去追她吧。你照看好时春姐啊。”
  安心昏头昏脑地跑了许久,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正处在一条两边都是宽大草坪和古貌建筑居多的街道上。最近的右侧就是一座被夜色遮蔽了大部分原貌的尖顶教堂。
  这条街不是商业区,现在这个时刻已经没有多少行人。街边的鹿角路灯都已亮了起来,乳白与桔色相交的光线照映得身遭一片凄凉。那高高长长,不知名的乔木类植物在头顶上摇摇晃晃,似乎风再大一点就会压落下来。她有些心惊,不自觉向教堂那边靠过去。
  她起初满怀的悲情,现在已被异乡的风吹凉吹透,愤怒早已消失,余下来的全是浓浓的自怜和苦涩。
  到现在她都还不太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前一刻她还在那个男人怀里,两个人爱语呢喃,  下一秒她就揣着被赠送的一巴掌流落到人生地不熟的异国街头。她做错什么了?事情怎么会这般急转直下?今晚以前一切不都还好好的吗。
  老天爷,您就那么见不得杜安心日子好过一些吗。
  她心里悲苦,站在原地,看着教堂里透出来的彩色灯光,耳朵里似乎听到唱诗班虚无缥缈的诵声。腿脚无力,她慢慢蹲到了地上,很久未曾体会过的那种无依无靠,身处汪洋孤岛般的感沉又再次席卷而来。她把自己藏入双膝之中,再次变身鸵鸟。
  那久远的昏黄里,那漫天的风沙中,踽踽独行的只有一个叫做杜安心的女孩儿。天堂本来离她只有一线之遥,眨眼间却消失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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