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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公司当然会看顾罗,说了我是临时有事……”
“死八婆……喂,你哭什么……孙明若?孙明若……喂喂!”
阿迈将电话往床上一扔,“神经病啊!”
隔壁床上那对大眼完全没有焦点,不细看会以为它是笼罩约一米处那翘的极为沧桑的柱状膏物体。沉入自己世界的大男人眉心拢成浅浅川字,很难得的眼眸里如雾如烟,凭空添出几分并不适合他的忧郁气质。
阿迈瞥他一眼,有些烦躁,复将电话捞起来,捻在指间甩来甩去:“女人真小气。”
独立的小套间病房,晕黄的灯光,通往小阳台的门窗紧闭。某人身躯如此高长,虽然也占据空间,却沉寂到没有一点气息。如果熄掉室内灯,阿迈一定会以为这间病房里头只有自己一个人。走到他床前,用电话头叩寇他的柱形腿,下巴微扬,又道:“女人真奇怪。”
“……”
茫然呆滞的眼光转而落到他的身上,没有一点聚拢的痕迹。
“女人很可恶啊啊啊……”
大力敲打架子上的白色柱形物,毫不容情,阿迈的不懈努力终于将男人唤回到这个世界。
“安心很可爱。”
那男人愣头愣脑的来了一句。
阿迈伸手去探他的额头,被轻轻拨开。王立讯的眼神逐渐清明,看着阿迈又道:“有时候她是有一点可恶,不过她可恶的时候也很可爱。”
“疯了吧你?我是说孙明若!她不过是我公司里的一个小小员工,竟然以为自己又多了不起!对我管头管脚,简直就像咱读书时学校里头那个八婆。还说不得了她……”
“我想过了,明天我就去找她,我得告诉她我知道错了,我灭有要她还钱。那样她一定会原谅我。”
无情打断阿迈的牢骚,王立讯坚毅的脸庞上表情认真到有些可笑,就好像准备向老师承认错误的小学生。
阿迈暗自叹气,摇头。
“……阿讯,我一直都弄不明白,你到底喜欢她什么?难道就因为她生的好看?”
“啊?”
王立讯闻言一怔,随即垂目,似乎真的在思索这个问题。隔离许久,他才说:“曾经是吧。你不能否认她……她那时真的很吸引男人。”
“那么现在呢?”
“阿迈,有段时间你跟她那样投契,听她谈过她的家人吗?”
“……没有。”
“本来我也不知道的。我们俩一开始是这样,她跟我,我给了她钱。不过我始终有种感觉,她不像是那种能为钱出卖自己的人,可是我也没问。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而且更多的时候,我希望能忘记和她之间涉及到金钱的部分。”
说到这里,男人有片刻的停顿,在这方面,他似乎做得并不好。
“后来她离开了清心园。有一次她表哥去找她,正好被我碰见了。那时我才知道,原来她曾经遭遇过那些事,阿迈,当时我真的恨心痛。”
阿迈眉端一挑,抑制住立刻询问的冲动,默默地看着他。
“你看她节约吝啬,那么爱钱,一定认为她以前过惯苦日子吧?恰好相反,杜安心在十八岁以前的日子过的一点也不艰难。”
“那个时候她爸妈还在,她爸爸做建材生意,是个小老板,赚了点钱便加上贷款买下现在的别墅。杜安心从小就生得好看,跳舞很有天赋,她爸妈三十多岁才生的她,那时简直是把她含在口中宠。可是好日子总是不长久,她爸妈在她十八岁那年双双出车祸去世。”
惊讶是免不了的。阿迈不知道安心父母双亡,而且还是这种意外。
“那段时间才是她最艰难的时候吧。最爱她的人一夜之间消失,而且还凭空冒出许多债务。”
“债务?”
“是啊,她爸爸以前的一些生意朋友上门来讨债,说她爸积欠材料款,你想她一个小女孩子,遭逢那种巨变,哪里有应对的急智,糊里糊涂地就在人家给的清单上签了字。结果清算下来建材门市全低了债。”
“……傻女孩。”
阿迈的声音有些发颤,察觉到自己失态,赶紧又道:“墙倒众人推。”
“是啊,都说雪中送炭,难道那只是传说。她还有一个亲大伯,刚开始也怜惜她是个孤女,后来听说家里条件变差,没办法扶助她,她只能自己想办法。”
“她那时应该还在读书吧,能有什么办法?那小警察是她初恋男友?那时候应该在她身边吧?或者,她课余去打工?”
王立讯没有立刻回答,他说话的时候一直都盯着自己的那条伤腿,凝神关注,似乎已经将其望穿。
“……她正准备考大学,没有时间打工。她成绩还不错,本来学校有名额推荐到省城大学的,不知为什么被别人取代了,后来才报考的a大。”
阿迈沉默了一会,说:“这种情况,只能选择休学吧。”
“听说是父母有教育保险金留给她。”
“哦……那么短时间内也不会很拮据啊。”阿迈长吁一口气。
“可是那幢房子又出了问题。”
“……什么问题?”
“那房子据说是她大伯出面贷款买下的,房产证是她大伯的名字。”
眨眨眼皮,阿迈有些不解:“那有什么关系?改过来不就得了。”
“她大伯说她父亲做生意跟他借了钱。她哥哥出国需要用钱,必须要还了。”
“两百万?……”
王立讯看着他,点头。阿迈瞪着眼睛半响说不出话来。
“我靠!这也太缺德了吧。——不对啊,杜安心拿你的钱是近期的事啊。”
“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这些都是她表哥无意中说漏口的。反正最后那笔钱的确是给了她大伯家。”
王立讯说着突然诡异的斜提嘴角。他想起那个懦弱的男人被他威胁利诱之后,在他面前痛哭流涕,坦诚事实,并且大骂父母太过分,不给自己积德。连自己父母都能拿出来责骂的人,这种人不但过分,而且还无耻。那个杜安邦跟安心虽有相同的血脉,却没有一点相像的地方。
“真的是,无语……”
“其实我觉得贫穷不是最难以接受的。……怎么说呢,曾经风光过,然后由云端跌入低谷,那种落差感,我想才是最难以接受的吧。因为我自己也有过类似那样的体会——在英国住地下室的那两年。”
阿迈深以为然,点头道:“是啊,接受不了环境改变,个性比较极端的人,跳楼发疯的都有。安心她,很坚强。”
“所以我绝对不会放弃!”
王立讯倏然放大声音,神情坚定,身子朝前一挺,似乎在想谁作保证。不防脚用力过度,从架子上跌下来,拉到了伤处,哀哀
痛叫出声。
阿迈恨其不争,粗鲁的将他的脚塞回架上,“老实点行不行?好好将养还能跟你家王母过大年,要不然我看你那什么借口去糊弄她!”
看着自己不争气的脚,王立讯顿时泄气,想了想,说:“你得帮我。”
起风了,街道两旁的树木齐齐摇晃,本来略显沉闷的空气仿似清净许多。美丽的城市在风声中酣然沉睡,它没有忘记留下温暖光亮,为偶尔来往于身体脉络间的铁甲爬虫指明方向。
白色尼桑不紧不慢的行驶在城市脉络间。灯色随速度明暗变换,不时投入车内,可以看得到那个娃娃脸司机心不在焉,欲言又止的模样。
有块貌似塑料袋的白色物品被卷到车玻璃上头,骤然贴合,倏地又卷开飞走。
“嗯……那个杜安心。”
挣扎了一会,他还是蹦出话来。
身畔的女孩子有一双即使在夜色里依然灿烂美丽的清澈瞳眸,闻声扭头,轻声问:“什么事?”
“你——跟泰兄以前就认识?”
“嗯。我们是高中校友。”
看着女孩子坦率的面容,张随很想开口问为什么。为什么第一次在清心园见面,你和他没有正常朋友间的交谈,为什么时隔几月,你和他又进展到需要相互交代行踪的地步。如果说记忆没有错,那张摆在秦朝床头的相片之前分明是藏在他最喜爱的那本书里。之所以见光,是不是表明你个他已经步入正轨。
交浅言不能深,他不敢开口发问,心里头痒的似有猫爪在挠。
“你为什么叫他泰兄?”
张随嘿嘿笑了起来,“有意思吧?你不觉得秦朝身上有股大侠风范嘛?看过古龙的武林外史吗?秦朝给我的感觉很像那个沈浪哎。沈浪的朋友不是都叫他沈兄?”
安心额上立时垂下黑线三条。这样也能掰?
“我没看过。不知道。”
张随想找到了话匣开关,开始滔滔不绝的跟安心补课。
安心一副受教倾听的样子,其实心思根本已经飘散。
这一晚发生的事令她心力交瘁。先头一直忙着倒还好,刚刚空闲下来她又开始心慌。某个人的哀鸣会不停往她心里钻,已经尽力忽视它了,但是效果并不见得好。
道路忽然间变得透亮。没有任何预兆的,惨白的齿形电光接连从眼前闪过。张随合上扇动的嘴唇,惊诧的看向前方,车速也随之放慢。
咔嚓!轰隆!
激烈的令人心惊胆颤的声间接连在城市的上空炸响,暗沉的天幕瞬间被反复撕裂。
“哇塞!夜半雷声!雷死人了!”
张随大声感叹,拨空看了看旁边的杜安心。又一道闪电劈过,她双手堵住耳朵,双眼紧闭,面色奇白,简直超越电光。
女人就是胆小的动物。张随抽出一根指头戳她:“喂,你没事吧。”
女人闭紧眼睛不说话。
“打雷闪电很正常哎!这个也怕啊?”
女人捂住耳朵重重点头。
“好吧!看我七十二变!五分钟保证送你到家!”
年轻男子总是喜欢在女孩面前表现自己的勇猛,张随豪气的将油门一踩到底,开始大唱加速度。
这一路电闪雷鸣,天公存心冲撞人的视觉与听觉。
将到枫园小区时,大滴大滴的雨点便挟着雷声横砸下来。
噼噼啪啪……哗啦啦……
声音越来越急,水滴越来越浓密。眨眼间前方的景物便被 雨帘给割断,张随不得不放慢速度。
“雨这么大,真么办,杜安心,你们小区可以让车辆进去吗?”
杜安心勉强定神,道:“外来的车不可以,没关系,秦朝车上应该备有雨伞。”
她埋下头在储物箱里翻了翻,果然翻出一把蓝色旧雨伞。
车辆停在枫园小区门口,张随欲解安全带跟着安心一起下车。安心忙道:“你不用下来了,何必下去给雨淋。这里头安全得很,有门卫二十四小时值守的。”
张随抬眼看看外面惊人的雨雾,点头说:“那好吧,你自己小心哦。”
冬季下雨还真是……惨绝人寰。
短信还没跑过门岗,那把可怜的伞就已经去皮露骨,风中凌乱。她扔掉雨伞,忍着刺骨的冰寒,抱住脑袋往里飞跑。
“啊啊啊……”
急促的雨点击地声中,隐隐传来嘶哑凌厉的嚎叫声,像极受伤的兽。这种天气人容易得神经病的,这么快就幻听了。杜安心脚下未停,直至跑向自己的小别墅。
咔嚓!又是一道电光闪过,顶上的天穹似乎已经裂开。安心猛地一激灵,下意识闭上眼睛。
“……安心……啊……”
讨厌的幻听又来了,为什么感觉那样真实。抖着手掏出钥匙去开门,哐啷一声铁栏被撞得摇晃起来。安心猛地一转身,那个高大迫人的身影迎面压下来,差点把安心倒撞进门。刚果汪汪叫着跑出来,呲着白牙便扑向那道身影。
“唔……”
扭曲的酷脸在白昼般的亮光中无比清晰,不容错认。
挥走刚果,安心扶住那个摇摇晃晃的家伙,皱着眉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你喝了酒?不要命了?”
“安心……原来你也在这里……”
一把将女人搂入怀中,他酒有些高了,力气用的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