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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学校里,允嘉越发人气高涨,高二1班里,许鉴成是许鉴成,出了高二1班,他就是“小邓丽君的哥哥”,时不时有一些素昧平生的男生来跟他套近乎、拍马屁甚至想拜把兄弟认他做“大哥”,其目的“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允嘉天天照样梳头打扮穿漂亮衣服,对於人家的追求来者不拒,但也不对哪个特别近乎。
到鉴成高二下学期,情况发生了变化。先是隐隐约约听说高俊在追赵允嘉,追得很起劲,他并没有放在心上。直到五一节学校文艺演出才发现并非捕风捉影。那次,允嘉如愿以偿地唱了“恰似你的温柔”,而且,高俊亲自弹吉它伴奏。
18
那一天,允嘉穿件白色圆领t恤,配深蓝色牛仔布背带裙,头发松松地梳成两个辫子垂在胸前,坐在舞台中央一个大大的、镰刀形的月亮布景上,没有伴舞,全场的目光随着一束锥光聚焦在她身上;她倚着月亮的弯弧,脸上挂着一点微笑,神情好像是在认真地想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在想。高俊穿着同式样的白t恤和牛仔裤,斜靠在布景旁边,专注地拨着手里的吉它,月亮的阴影盖住了他半边脸。远远看去,简直天造地设的一对。
高俊在学校里有个“清高”的名声,吉它弹得好,却很少公开表演,好几次有女生请他伴奏,都被谢绝了。所以,这一次专门为赵允嘉伴奏,非常引人注目。
“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允嘉的声音伴着音乐在空气里款款地飘开,温柔而深情。
“哼,我早就看出来了,早就看出来了,”汤骥伟的声音带着点酸,“去年艺术节的时候他跑来跟我们搭讪,我就觉得其中有诈。怎么样,怎么样?这小子,明年就高考了,还有心思追小姑娘,我真是佩服他。”
“你吃什么干醋呢?”许鉴成转过头去,嘴里在跟汤骥伟说话,眼神却不由自主越过三排脑袋,看向坐在安全门旁边的向晓欧。他想看看向晓欧有什么反应,她的侧面看上去很平静,眼睫毛却不停地眨动着,嘴唇也抿得紧紧的。向晓欧毕竟是在乎的。
“许鉴成啊,你是不是应该跟你妹妹说说?太早谈恋爱不好。”
“你怎么知道他们在谈恋爱?”
“那还不叫谈恋爱?”
“这种事情,她不主动跟我讲,我怎么好意思开口?”
“等到她主动跟你讲,说不定就晚了!”汤骥伟突然恍然大悟般地话锋一转,“我明白了,你就是希望高俊盯上你妹妹,调虎离山,是不是?”
“你到底想说什么?”许鉴成有点不耐烦了,而且,三排以外的向晓欧突然站起身来往门外走去,让他心里跟着一紧。他看不见向晓欧的脸,但他想,她心里大概很不好受。
许鉴成把眼光投回到舞台上,正好看见允嘉转过头和高俊相视一笑,他突然有点恨起她来:你要出风头,没问题,不必搞得如此张扬吧?
他看着向晓欧留下的空位,心里像有好多只蚂蚁在爬,最后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我有点事情先走了。”不顾汤骥伟惊讶的表情,穿过长长一排位子,飞快地走出剧场大门,向自行车棚里属於他们班的那一片跑去。
向晓欧正坐在自行车后架上发呆,看见他走过来,下意识地站起来。
“我有点事要先走,”他停住脚步,红着脸解释,“你也走吗?” 说完了又觉得自己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
向晓欧的脸也红了,垂下眼睛,点了点头。
“那,那我们就一起走吧。”
两个人分别拿了自行车,无言地沿着马路往前骑。
在一个红灯下,向晓欧打破了沉默,“你妹妹歌唱得很好听,我真羡慕她。”
“她在家经常练的,这种东西也是熟能生巧,没什么了不起。”
“难怪,” 她顿了顿,说,“她和你真是不一样。”
“那是,我连一首歌也唱不完。”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她的性格跟你不一样。”
“嗯…怎么不一样?”许鉴成好奇起来,他很想知道向晓欧是怎么看他的。
“我觉得她很‘精’,很厉害。”
“那我呢?”
“你啊,你是个老好人。”
“那就说明我是个大傻瓜,我爸总是说,在社会上,‘好人’等於‘傻瓜’,依此类推,‘老好人’ 就等於‘大傻瓜’。”
“我可没那么说,”向晓欧笑了起来。
气氛稍微活跃一点,许鉴成趁机问她,“你将来想考什么学校?”
“复旦,这样可以离家近一点。我妈总是说,已经放出去一个,另外一个无论如何要留在家里。”向晓欧的哥哥去年考上中科大去了安徽,“不过,不知道考得上考不上。”
“你考不上,还有谁能考得上?”
“那也未必。你呢?”
“想考北大。”
“那么远?”
“还好吧,反正家里也没什么好待的。”他淡淡地说。
向晓欧看看他,然后大概意识到他的家庭情况跟自己截然不同,笑笑,过一会儿,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前几天排节目的时候你妹妹也问过我想考什么学校呢。”
“你怎么说的?”
“我告诉她了。”
“她怎么说?”
“她说祝我成功,”她顿了一下,“我猜,她大概是想知道我考哪里,然后叫高俊不要去考那个学校吧。”
“不会的,她只是随便问问吧。”
他们在一个十字路口分手,许鉴成看着向晓欧的自行车在暮色里去远,心里有点惘然。
好像总是这样,想跟她说话,真的跟她面对面,却又没有什么话说。但是,等到下一次,又会想和她说话。
喜欢一个人,好像应该是这样,又好像不是。
第四章
许鉴成兜了一个圈子回到家里,在楼下迎面撞上高俊和允嘉,高俊斜背着电吉它的琴盒,正把书包架上允嘉的书包拿下来递给她,看见许鉴成,讨好地笑了笑,打了个招呼。
允嘉也看见了他,却转过头去,跟高俊轻轻笑着说了一句什么,高俊也笑着说“好,那明天见”,骑上车就走了。
两个人一起上楼,关铁门时,允嘉问他,“刚才你到哪儿去了?”
“没到哪儿去。”
“骗人,”她挤挤眼睛,“我明明看见你和她一前一后溜出去。招,都干了些什么?”
许鉴成恼火了,“喂,你可够忙的,又要唱歌,又要跟他眉来眼去,还要管闲事,累不累?”
“谁跟他眉来眼去?”
“你自己心里清楚。”
“你看不惯吗?”
“我没什么看不惯,”他板起脸,“就怕别人看不惯。”
允嘉跑进浴室,开始卸妆,“看不惯就看不惯,我又不是活给人家看。”
鉴成跟过去,靠在门框上,允嘉自顾自往脸上涂洗面奶。他叹了口气,“你真的在跟他谈恋爱?”
允嘉不说话。
他接着往下说,“你才多大呀,精力要放在学习上,十四岁就谈恋爱,不觉得太早了点吗?”
允嘉的手停住了,一脸泡沫地转过头来,声音里带着恶作剧,“那你呢?你才多大呀,精力要放在学习上,十八岁就失恋,不觉得太早了点吗?”
“你-- ” 鉴成被她顶得说不出话来,“我是为了你好!”
“我也是为了你好,”允嘉把声音提高一度,“你真想追,就快点去追,”她抹掉脸上的泡泡,指着他的鼻子,“还有,你也不要管我的闲事了,用功点,明年考复旦。”
他盯着允嘉看了好一会儿,“好啊,你就是为了这个去问她想考什么学校的吧?你狗拿什么耗子呀?”
“哇,连这个都说了,发展得不错嘛,”她瞪还他,“不感谢我,还好心当作驴肝肺。出去出去,我要上厕所了。”她嘟着嘴把他往外推。
高三开学没几个星期,一天傍晚,鉴成回家,正好高俊从他们家小区里骑车出来,脸色铁青,看见了他,没打招呼,越发骑得飞快。鉴成觉得有点不对劲,上楼进门,允嘉却若无其事地在练唱歌。
允嘉练唱歌的姿势非常独特,身子反躺,两只脚倒挂金钩搁在沙发背上,头朝下。允嘉的说法是这种姿势最难发声,所以要这么练。虽然听上去毫无科学依据,但她却坚信不移。
鉴成站在她面前,“你跟他怎么了?”
允嘉睁开眼睛,把手放到唇边,做了个“请勿打扰” 的手势。
鉴成等她唱完一首歌,又问一遍,“你跟他到底怎么了?”
“谁?”
“刚才我在楼下看见高俊,他脸色怎么会那么难看?”
“他刚才问我,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我说我们是朋友,他问我是什么朋友,我说是普通朋友,”允嘉把眼睛骨溜溜转了一圈,“我还告诉他,我哥哥已经教育过我了,我才十四岁,精力要放在学习上,不应该想着谈恋爱。鉴成哥哥,我没说错吧?”
鉴成被她弄得哭笑不得,“那你不早点跟人家讲清楚?”
“现在讲清楚也不迟啊,再说,早说了,上次演出他会肯给我伴奏吗?”
“你这不是在利用人家吗?”
“他不也利用我出了风头?”
鉴成摇摇头,“向晓欧说你精,看来还真没说错。”
允嘉突然板下脸来,把身子放直,“我怎么样我自己知道,用不着她说。”
那年秋天,发生了一件谁也想不到的事情 -- 向晓欧的父亲、年富力强的向教导突然中风了。向教导脾气急,又有高血压,这一次副校长调职,他满以为论资历论能力那个缺都非他莫属,结果学校里偏偏从外面调了一个人来当副校长,年资差他一截,但学校说人家有“海外经历”,而所谓的“海外经历”,不过就是去日本考察了一次,为期半个月。他火冒三丈,冲进校长室大吵一顿,被轰出来后就在楼梯上一跤摔倒被送进医院。
许鉴成和汤骥伟去医院看他的时候,向教导躺在床上,点点头表示他认得他们两个,抽搐了半天嘴角却说不出话来。从前那样神气的一个人,抓到犯了错误的学生不管多么顽劣,三句两句训得他们掉下眼泪来,现在落到连翻个身都要人扶,加上他身材高大,母女俩一起动手才扶得动。许鉴成看着,心里觉得很凄凉。
向晓欧的妈说了几句就哭起来,骂老头子想不开,然后骂学校里那帮人不是东西,把人排挤成这样,一看失势,人不走茶先凉,来探病的寥寥无几。向晓欧也跟着掉下眼泪来。
许鉴成和汤骥伟帮向教导擦了身,换上衣服。向晓欧送他们出去,说了句“谢谢”,只是默默地擦眼泪。走到楼梯口,许鉴成叫她留步,说“以后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说”,向晓欧轻声说“没关系,已经找了一个保姆,再说,等到寒假我哥就回来了”。
鉴成点点头,又说一遍“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尽管说” 。向晓欧也点点头,再说句“谢谢” 。
走出医院大门,汤骥伟问,“你不会打定主意要做他们家女婿了?这么个老丈人可够你侍候的。”
鉴成瞪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