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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_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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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打呢,在雪地里坐了这么久,腿上的伤只怕又要犯了,到时看不痛得你死去活来才怪。”她看着他的样子,又心疼了起来。扶起他,将拐杖塞到他的胁下,道:“你若还有气力,我陪你走回去。”说罢轻轻拍了拍他大衣上的雪。
  他站起来的样子十分吃力,整个身子已全靠在荷衣的身上,却还不停地摇晃。
  “怎么啦?”她连忙扶住他的腰。
  “没事。”他淡淡道,咬着牙,竟硬撑着又往前挪了一步:“你去把我的轮椅推过来,我去瞧瞧药煎好了没有。”
  “还瞧呢?药我早就喝下去了。”
  “看来是喝了,”他笑道:“不然,咱们在外面闹了这么久,你竟没打一个喷嚏。岂不奇怪?”
  “我说我病了不打紧,一会儿就好,你偏不信,偏要我喝药。”她一蹦三跳地道:“我现在满身大汗,先送你回屋,然后我自己出去玩一会儿。那头骆驼我还没骑够呢!”
  “等等,等我把你手臂上的伤包好了再走。”他叹道。
  “那叫什么伤呀!不用包了。”荷衣连忙道,说罢就要溜走。
  “听话。”他一把拉住她,她便老老实实地转过身来,扶着他坐回轮椅。
  走至屋内,他捋开她的衣袖,那烫红之处早已起了几个大水泡。他用银针一一挑破,涂上生肌的膏药,便用白绫细细地替她包好,道:“好了,去罢。”
  她撒腿就跑得没了影。不一会儿,门外传来驼铃声,荷衣敲了敲窗子,道:“无风,我去山上玩儿,你去不去?”
  “怎么还没走?我不去,我……我有些累。”他轻轻地道。
  他的身子远未复原,自然极易疲惫。荷衣道:“那我去了啦!”
  说罢铃声渐远。
  他关上门,觉得身子渐冷,便将熏炉中的炭火拨了拨,将上面烘干的手绢收拾起来,塞到枕下。他的伤处却因方才身子触了雪,竟一阵阵地发作了起来。剧痛深入骨髓,如刀挖剑锯一般,右半截身子顿时麻木,仿佛五脏六腑也跟着搅动,一时间竟痛得他冷汗涔涔而下。他连忙服下一粒药丸,以免剧痛抽搐时,心疾亦随之发作。却知那药如若真到了最糟糕的时候,也并不管用。
  那痛竟渐渐变得越来越猛烈,竟已有些无法承受。他只好咬着牙,驶入浴室,将身子浸在热水里。
  那浴桶并不深,大约也只有大半人那么高,四周都有扶手,靠近软榻的那个方向的水中还有半圈凳子可坐。他却因突然袭来的一阵抽搐双手蜷缩,无法抓物。他整个人于是便无声无息地滑到了桶底,惊慌之中他一连喝了好几口水,扶手近在咫尺,几乎就在他的指尖上,他却完全没有气力将自己弄出水面!
  他在水中挣扎片刻便已精疲力竭,整个身子都因抽搐而弯曲了起来。
  正当他绝望之际,却感到自己的身子被人一提,提出了水面,两只柔软的手抱着他的腰,将他头冲着地下,在他胸口上击了一掌,他“哇”一声,吐出几口水,拼命地咳嗽起来。
  良久,他的身子还是僵硬的,荷衣已迅速将他送回床上。
  他还在拼命咳嗽,还不能说话。
  她找来一块干布替他擦干头上的湿发,看着他吃力地喘着气,便轻轻揉着他僵硬的肌肉,道:“痛得厉害么?可怜的老公,幸亏我回来了。”
  他疲惫地看着她,良久,剧痛渐缓,方才攒起说话的气力,道:“好好的,怎么又回来了?”
  她擢了擢他的额头,叹道:“你这身子,好一日坏一日的。我哪里能放心?走到半路就打转了。现在可好些了?”
  他点点头,手扔然死死地抓着床单。
  她用发烫的毛巾轻轻地敷着他的伤处。看着他在床上痛苦地折腾了近两个时辰,那剧痛才渐渐退去。而他整个人脸色苍白,目光散乱,早已完全虚脱了下来。
  “唐门!”她心里咬牙切齿地道。
  慕容无风蒙蒙胧胧地睡了过去,半晌,又醒了过来,睁眼看着荷衣正坐在床边一针一针地缝着衣裳。口中却是念念有辞。
  他不禁睁大了眼睛,道:“荷衣,你……你干什么?”
  他从来没见过荷衣缝衣裳,一直以为她完全不会干这一类的事情。
  荷衣笑了笑,手里拿着个剪刀,“喀哧”一声,将他裤子的一条裤腿齐根一剪,道:“我把这些裤腿剪下来,免得你穿在身上老是碍事。”剪罢,她便一针一针地将剪下的裤口紧紧地缝上。
  他忍不住道:“以后你到裁缝铺子里去叫人做衣裳,便吩咐他们少做一条裤腿,只怕还可以打个折扣。”
  他这么一说,荷衣“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怎么这么会打算盘呢?少了一条腿还以为自己占了便宜。”
  两人已成夫妻,慕容无风的腿便常常成了他自己打趣的对象。
  他抬起手,摸了摸荷衣的手,道:“从来没见过你动剪刀针线,这些事,你若不喜欢做便不做。把衣裳放下来,明天我自己来缝好了。”
  “你缝?我不会,你会呀?”
  “嗯。我是大夫,就算是没缝过衣裳,也总还缝过别的东西。实际上我经常缝东西。”
  “这话我怎么听了直哆嗦呀!”
  她咬掉线头,将缝好的睡裤替他换上。一看正合适,便喜滋滋地又去剪另一条裤子。
  “拜托,不要缝了好不好?给你那同行瞧见了,又要气死。说我尽在这里糟蹋武林高手。”他忍不住又道。
  “乖乖地睡了罢,成天和我打岔,就你刚才说话那一糟儿,我都扎了好回手啦。比剑那是歪门斜道,这才是我的正事儿。谁不想让我当贤妻良母我可跟谁急!”说罢,食指又不小心给针刺了一下,她便将指头放在嘴中吮着。
  争她不过,慕容无风便又闭上了眼。
  荷衣忽然又拍了拍他的头,道:“这回你总该让我呆在你的浴室里了罢?”
  “没门儿。”
  “还硬哪!”
  “硬到底啦。”
  “淹死了怎么办?”
  “淹死就淹死。”
  “慕容无风,我服了你了。不过,你想想看,你又不是女人,我呆在里面,究竟碍了你什么事?”
  “这里面有个道理,你想听么?”
  “道理?说来听听?”
  “你说,人这一生只有在洗澡的时候才不会想自己究竟是什么人,是男的还是女的。一穿了衣裳就开始想了。”
  “这个……倒也是。”
  “一天就这么一点珍贵的时刻,你还要闯进来,那可不是有些不妥?”
  “好象是不妥。”荷衣点点头,道:“啊,我终于明白了。你是说,我洗澡的时候,你也不许进来。”
  “这个……我可没说。”慕容无风赶紧把头蒙进了被子里。
  忽听门外一片嘈杂之声,慕容无风将头钻出来,道:“门外怎么这么吵?”
  “可能是那个波斯人的商队终于到了。”她收拾起手中的针线,洗漱完毕,灭了烛,钻进了被子。门外嘈杂之声更大,其间更夹有马匹奔驰之声。
  “你说,会不会是响马?”荷衣忍不住猜道。半晌不见他答应,扭过头去,发觉慕容无风紧紧拽着她的一只手指,竟已熟睡了过去。
  *******好不易掰开慕容无风的手,她滑下床,换了衣裳,拿着剑,悄悄地走到大厅。
  大厅果然一片人马嘈杂,一群卷发碧眼的波斯人在几十个腰背钢刀的汉人护拥下走了进来,其间夹杂着几个从头到脚披着大幅长纱的波斯女人。这种长纱称作“幕离”,是胡装,唐时曾经大为流行。这一群人涌进来,片时间便将大厅挤了个水泄不通。阿吉忙前心后地搬椅子,挪桌子,招呼客人坐下。一碟碟胡饼,烤包子,烤羊肉,一碗碗的奶茶,高昌酒端了上去。几个波斯男人已不客气地大嚼了起来。
  荷衣心里道:“这波斯商队说是明后天才到,怎么今天夜里就已赶到了?”一把拉住忙得团团转达的老板娘:“阿吉,这就你说的那个商队么?”
  “是啊,你若要和他们一块走,得赶快他们的头儿说说,他们吃了饭就要赶路。”
  “可是……”她想到慕容无风方才一发病,至少两天功夫才能缓过气来,如今好不易睡了过去,难道要把他拉起来赶夜路?转念一想,错过了这个机会,想要赶到小江南只怕又要等很久。自己独自走这一条路却是更加危险。
  然后她一眼看见顾十三抱着剑,也夹在波斯人当中,正和其中的一个高个子黄头发的波斯人讲话。过了一会儿,他看见了荷衣,走过来,打了个招呼道:“楚姑娘,这么晚还没睡?”
  “嗯,我们想和波斯人的驼队一起走,不知该找谁说话?顾先生认得他们?”
  “不大认得,我只不过是他们雇佣的人而已。”
  “哦?”荷衣大为吃惊。
  “我以此为业,专门护送这几条路线上的商队,波斯人给的报酬通常很高。”顾十三淡淡地又补充了一句:“当然冒的险也很大。这是这里最刺激的行业之一。”
  自从手里有一大卷银票,荷衣几乎快忘了自己以前靠卖命挣钱为生的辛苦日子。但她不得不承认那种日子充满了冒险,她实在是很喜欢。
  荷衣道:“顾先生,我能不能求你帮个忙?”
  “什么忙?”他抬起眼道。
  “我得去找波斯的头人说话,求他让我们跟着商队走。我相公……我相公无人照应。能不能请你在他身边坐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这一大群陌生人和刀客都挤在大厅里,完全不知根底,其中若有任何一个人知道慕容无风的身份,想动他的脑筋,那将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没问题。”顾十三道。
  她领着顾十三来到慕容无风的卧室,然后轻轻拍醒他,小声道:“我请顾先生照看你一会儿,我去找波斯人说话,去去就来。”
  慕容无风在床上点点头,道:“我们今晚就要走?”
  “好象是。”荷衣道,眨眼间便消失在门外。
  慕容无风看着顾十三站在床边,便指着书桌旁的一张椅子道:“顾先生,请坐。”
  顾十三坐下来,道:“怎么称呼阁下?”
  “姓林。”他将楚字拆了一半。
  然后便是很长时间的沉默。两个都没有什么话可讲。
  慕容无风原本不爱搭理陌生人,顾十三看上去也不爱说话。
  炉火劈呖,整个屋子飘着一股淡淡的,若有若无的香气。
  顾十三从来没有闻过这种宜人却并不招摇的香味。他环眼这间卧室,发觉它并不大,却很温暖。实际上,有点过份温暖,只坐了一会儿他就开始出汗了。
  他一直在心里暗暗猜测这个残废青年的身份。
  以楚荷衣的身手,她身边的男人绝不该是个寻常的人。
  这姓林的人当然不寻常,在常人的眼光里,简直却比寻常更糟糕。
  他原本躺在床上,见来了客人,便伸手拉住床上吊着的一个木环,一手支着床沿,将自己的身子很艰难地从被子里拖了起来。
  每天他只能是这样才能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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