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节阅读_43
直觉告诉我真相残酷,定会伤得人体无完肤。
但这世间本就没有永远守得住的秘密。
“无需废话,动手吧。”萧楼放开怀抱,把我交给身旁的侍卫道:“保护好她。”
李富懒洋洋的说:“王爷何须着急呢,降临的援兵不是还没来吗?”
“本王要取你性命,何须他人帮忙。”
“好气魄,就是不知王爷是不是急于杀人灭口呢?”李富笑意不减,看着我道:“美人,你不顾性命前来救情郎的确令人感动,而且敢于承认自己是降临杀手。可是你不知道,自己来得何其多余,即便你不来,降临死士又怎么能舍得他们的主公深陷险境而不来救呢?”
李富说了什么我听不大明白,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如平地一声惊雷,炸了开来。往事悠悠,点点片段被李富的话生生连接拼凑起来,如同一幅破碎的画面被还原一般,异样生动的展现在我的面前,不管我愿不愿意看到它,它就出现在了那里。
我终于明白了为何先前被王巳击伤,萧楼输给我的真气为什么会和体内银面具的真气相融合,因为他们本就是一人。
断念剑出。林中晦暗而阴沉的天空被剑光照亮,一时间银辉遍地。那一声剑鸣竟然是那样的刺耳。
萧楼银色的甲,银色的剑,冲着李富而去,黑色的发在风中如海藻般张扬而舞,周身透出的霸气与狠绝让天色也暗上了几分。
我从来没有见过李富用武,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武功。但见他身子一闪,如微风拂柳,身形曼妙便避了过去。果真深藏不露,但是这一招凌空转身就丝毫不逊于大黄蜂。
萧楼身形游走,平平又是一剑刺出,他使得不是华丽如漫天飞雪的回雪剑法,剑招平淡无奇却招招索命,这一剑毫无斧凿痕迹,浑然自如,剑势仿佛天成一般,快而精准。
李富不敢怠慢,收起了一身的慵懒之气,宽大的衣袖翻飞间,手中便多了一把扇子,扇面斜出横上了萧楼的断念剑。
一时间锋芒相对,漫天银光暴雨般乱洒而下,李富手中铁扇轻巧如无物,萧楼手握的断念走得也是轻灵之路,只见二人行动皆如轻言,形如鬼魅,左蹿右突,剑光交错间已经过了数十招。
李富甩出铁扇,迎萧楼面门而去,此招用了十成力道,卷起冷风阵阵。萧楼迎风退了几步,挥出断念,铮的一声铁扇没入树干三分,扇柄仍在震颤。
李富趁着这个间歇退到那一队弓箭手身后,笑意冉冉道:“你倒是发了狠,非要了我的命不可。论武功李某可不敢和回雪剑客的高徒硬碰硬。”说罢紫色衣袖一挥,弓箭破空而出,只觉得眼前银色的光芒大盛,无数的箭头迎面而来。
恰在此时,数名黑衣人窜了出来,脸带黑色面具,手中钢刀飞舞,拦上那强弩之箭,铮铮金属声响起,眼前的银芒之势便消减不少。
降临死士,我并不知道那哨子能唤来降临死士,可是李富却知道。
我想,萧楼更加知道。
李富笑得依旧灿烂,“援兵既然来了,李某今日怕是不能得手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王爷,咱们袁州城下再行过招。”又看向我道:“美人,若是哪天伤了情,冷了心,不妨过来跟了我。”
言罢,身子便窜了出去。他的轻功上乘,紫色的身影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密林之中。
弓箭手掩护李富离开之后便收起弓箭换上钢刀后退而跑。
萧楼断念垂地,背对着我站在前方,长身傲然而立,却在这灰暗的幽林之中犹如暗夜修罗,周身的气势犹如开在地狱之底忘川之中的彼岸之花,决然的开出妖艳之花,猩红的花色似鲜血浇灌而成,一派肃杀之气。
他说:“一个不留。”
降临死士领令,无声的紧追而去。
我被定在原地,突然有些憎恨萧楼此刻的诚实,接连的奔波让体内的真气乱窜,静脉再次乱了方位,强自支撑多时,此刻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便倒了下去。
这一昏睡再次让我陷入一个冗长的梦境。
红色的凤烛,红色的帘帐,红色的被褥,红色的床,却不及那人一身大红的凤冠霞帔的一分耀目。一双华艳的眼眸在长睫下如秋水之波,漾着喜悦的波光,却又无端的透着一丝愁、一分苦和一分茫然。白皙如凝脂的玉手、蔻丹的指甲轻轻绞起衣襟的边缘,金色的凤凰绣花栩栩如生,展着翅膀意欲翱翔九天。她低垂着眉眼,轻若无声的自言自语,“盼了多年,今日终是成了他的妻,却觉得不真实。他能忘了她吗?他能待我好吗?”
红色的烛泪滴了下来,橙黄的烛火微微摇曳,她绞着衣襟的手一紧,抬起头眼中光芒大盛,全然不见方才的半分柔若,“呵呵,今日的大红嫁衣,他日的凤冠后位担得起的只有我洛施一人,纵然她洛松与我有血缘之亲,也不会相让。何况我们本就毫不相干。”
门外的婆子喊道:“恭迎王爷。”
洛施将大红的盖头放下,端正的坐在床沿,衣袖下的手却攥成了拳头。
门被推开,走进来的却只有一个人,没有人来闹洞房。虽是春暖花开之时,房间里却是无边的清冷,只因那人的一身肃冷之气。
大红的对襟衣衫穿在身上也映不暖他眼中的冷色,只衬得一眼无边的浓黑。
这一黑,瞬间天旋地转,迎面便有一把剑身赤青,剑柄赤黑的厚剑直刺而来。那厚重的剑并不是萧楼的断念,而握剑的人却是萧楼,剑尚未刺入身体,心却疼得不行被无边的愧疚填满,说不出的酸苦。
明明是他萧楼亏欠于我,我为什么会觉得这般的愧疚呢?
“啊。”如此的沉重再也承受不住,大声叫了出来。
一只大手摸上了我的额头,“松儿,松儿,你醒醒。”
“谁是松儿。”黑暗中似乎闪过一团白色的气团,我紧随而去,急切的问。
“你便是松儿,洛松。”
“我只是洛松吗?”
“前世冤孽本应该了结于九重地府之中,但有人强自逆天而行改了你们的命盘,生出了今生的种种纠缠,天道悠转不可测,且看尔等如何自处。”
我到底是谁?前世今生又有何关联?
我恍然惊醒,对上一双黑眸,闻到他身上冷冽的气息。
“松儿。”
萧楼将我抱紧怀里,我在他怀中渐渐拼凑起了昏倒前的种种,确实如李富所说,冷了心,也伤了情。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平静的问:“萧楼,告诉我既然我变了面容,你是如何认出我的?”
萧楼的怀抱攸的一僵,“你身子虚弱,大夫说需要静养,别说话了。”
“你忘了你承诺过我什么吗?”
他说过,只要我问便告诉我真相,没有隐瞒。况且,真相如何我已经猜了九分,只缺他那一分肯定。
萧楼缓缓放开我,扶着我的肩直视我的眼睛,那神情全然不似前番在密林之中挥舞断念气势逼人的回雪剑客足下高徒东临王萧楼,更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孩子。他低低的说:“松儿,你会原谅我伤害过你?”
我一声冷笑道:“你伤害我的难道还少我吗?”
萧楼愣了一下,松开我的肩,站起身来转过身子背对着我,黑色长袍周身肃冷,僵直的脊背透着冷冷的萧索之气。
无边的沉默横亘在空气之中,我们二人之间。
长久的沉默之后,萧楼慢慢的转过身来,他的动作被刻意的放缓,却还是太快,就像亦声的快剑在我心头割开了一道伤痕一般,不见鲜血只感到骤然的疼痛令呼吸都停滞了。
橙黄的烛火映在他脸上银色的面具上漠然的失了光芒,反倒被一袭坚硬的冰冷吞噬了去,连带着吞没了我的心,当日银面具狠绝的那一剑直刺心脏的伤疤在隐隐作疼。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一直以来他都不肯告诉我是如何认出我的,问了几次都被他转移了话题,原来真相果真如此的残酷。只是我太傻了,苏名扬致死都不肯交出那本书,又怎么会因为一个素不相识莫名其妙的女子而妥协呢?彼时我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小杀手,何德何能能够劳烦享誉江湖的大黄蜂贴身保护,还要委屈他扮作女子。而真气对习武之人何其宝贵,当日银面具为何能够耗上半身真气救我性命。
想来一切不过因为我喊出的那一句“小楼哥哥”。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竟是前所未有的平静,“我记得主公的眸色是灰色的。”
萧楼面具下的脸不知是什么表情,但见他抬手在拿出一片薄薄的灰色晶片,放进眼睛里,原本浓黑的眸色顿时变成了灰色,闪着水钻的光芒。
“原来如此。”我笑了。
“松儿。”
“我当日临死前的一声呼唤,倒是救了我一命。”
“松儿。”萧楼扬手拂去脸上的面具,仍是那张英气逼人的脸,却黯淡了神采,眉宇间的那抹桀骜之色被紧紧皱起的眉所掩盖。
“但你仍然不敢确定我就是洛松,于是安排我去刺杀李景天,还让大黄蜂故意告诉我能杀李景天的人便是青戎剑客,也就是我们的七叔叔。此计甚好,一来李景天一死,平邱不再固若金汤,九曲之围得解。二来李景天身为前朝七大护卫却背主投敌,死有余辜。三来我的一封书信一枚松树印记,必是洛松无疑。难怪当日七叔叔问起,大黄蜂会替我解围,说信是亦声写的,原来一切不过是一个局,只有我身在局中由着你们哄骗欺瞒。”
“松儿。”萧楼眼中沉暗,掠过一抹痛色,俯下身子把我揽进怀里。“别说了。”
我扬起头看进他的眼睛里,依旧在微笑:“怎么了,如此精妙的设计不回味一下太可惜了。”
萧楼的怀抱一紧,双手用了狠狠的把我抱在怀里,“松儿,是我伤了你。以前我并不知道烟洛是你,真的不知道。”
我有些莫名其妙,除了我自找的那一剑在他认出我之前他如何伤害了我。想了想道:“那一剑我自是怪不得你,而后的试探我也能够理解,但是萧楼,我恨的并不是这些,而是你日后的欺瞒和利用。”
萧楼抱着我毫无反抗也毫无反应的身子,愈发的用力,声音却轻柔的一声接着一声的唤我,“松儿,松儿……”
我被他抱得呼吸都不顺畅了,却不觉得疼,许是疼过了劲只剩下麻木了。思绪却前所未有的清楚,只是如此的冷静倒更像是在诉说别人的事情。“我曾问过你辽城雍山之上的那次见面是不是就已经知道我是谁了,你却说不知,但是就在当夜你派红姐来找我,要我去杀景溯。相识不过数月的大黄蜂尚且要我不要勉强,景溯的伤未必不是我的痛。而你,萧楼你好狠,你明明知道彼时我对景溯情根深种,却要我去杀他。我一直以为就算你背弃承诺弃我于不顾,我们之间总是有些情分的,你怎么忍心如此伤我。”说到此处反而朗声笑了,“也对,景溯钟情于我,我出手胜算怕是比井的刺杀都高,你既然已经利用我杀了李景天,不在乎再借我的手杀了景溯,也算了你多年经营降临的一桩心愿。”
萧楼呼吸一紧,胸口剧烈的起伏,“在你心中我当真如此不堪?”
“你在我心中如何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已经这样做了。我所说的可有一件是冤枉了你?”
“你莫要忘了景溯是你的仇人。”
我记恨他的利用,言语不由得犀利起来,冷笑道:“我没有忘记,若然不是,此刻我不会无处可去,身在此处。”
萧楼颓然松了力气,松松垮垮的抱着我,把脸埋在我的颈间,长久的沉默。
当他抬起头望了我的时候那眼中的一抹暗沉惊了我的心神,那捕猎一般的尖利眸光令人无端的生出恐惧来。他声音里带着几分沙哑,却不像是对我说更像是自言自语,道:“我费尽心机留在身边的女子,却当我萧楼是暂时遮雨的一角屋檐。真是……真是……”
真是如何他并没有说出来,我也没有机会去问,因为他的唇便压了上来。不同如以前温柔的吻,萧楼带着怒气和缕缕恨意的吻席卷而来,唇齿交缠间便尝到了血腥的味道。细小的伤口细微的疼痛却紧紧的连着心房一并疼了起来。他咬破我的唇,我亦狠狠的噬咬他的唇,彼此的血混在一起妖孽一般的妖艳猩红,自唇间滴落下来,滴在我青色的罗衫上开出娇媚的花流出蜿蜒的河。
我恨他,他亦恨了我。
第20卷
我恨他多番利用玩弄我于鼓掌之间,他恨我对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