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不辞而别

  “要不是为了…”话刚开头，丽雅一咬嘴唇，生生止住，转而，“我只是想让孩子也能得到我在音乐里发现的快乐…我不知道…”见安进的神情没有丝毫改变，她停顿下来，随着那缕不安从目光中消失，丽雅显出一种别样的沉静，“还记得你以前和我说的吗？”她的眼神里升起一丝希冀，“你说你想有一天驾着帆船，带着我去…”
  “大小姐！”安进生生打断了她，“你是成年人，不会连什么是现实，什么是童话都分不清吧？”个性、自由真是80、90后崇尚的生活方式？基本算是。但哪个时代的人不带有那个时代所赋予他们的色彩呢？而所有这些色彩对任何一个头脑清醒的现实中人而言其实充其量只是没事时用来表演和装逼的，一旦碰到“利益”问题，不同时代的人就没有什么不同了。自打踏入社会，安进已经看到太多这样的人和事，在利益面前，人就是人，没有几零后之分。可丽雅如此聪慧的女生却偏偏要跳出这天条，这让安进怎能不抓狂。
  可安进这话一出口，瞬间，丽雅眼睛里有一些东西熄灭了，失下劲的上身微微后靠，片刻，她幽幽道：“我知道什么是现实，也知道什么是童话，但我更知道现实为什么会变得越来越丑陋。”
  安进的声音一下提了上来，“噢？是吗？那我就是那种让现实越来越丑陋的人咯？！”
  餐厅里轻柔的背景音乐飘荡在空气里，不远处有几个不识趣的食客正打量着这对闹别扭的情侣，好像品尝一道免费赠送的佐餐点心。
  丽雅胸口的起伏微微加剧，她依然注视着安进的眼睛，只是那目光就像在大地震后的废墟上寻找最后一丝生命的痕迹。
  看到女友的双眼，原本几乎要冲出安进心口的不满，一下脱力了，正准备加码的责备，到了嘴边却再也找不到词句...
  对面，丽雅慢慢起身，拿上包，往外走去，无声无息。
  就在她转过脸的一瞬间，虽然由于长发的遮挡没法完全看清，但安进仍然瞥见了什么——似乎有一颗晶莹剔透而又微小的光点从丽雅脸上滑落...而这，却是安进无法承受的，哪怕心里那发疯野兽的数量再增加一千头，也完全无法承受那小小的光点...
  他一下懵了。可就在这刹那的无措中，原本被焦躁封死了所有孔窍的心灵仿佛从一道忽然裂开的缝隙中猛醒过来，安进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对丽雅是多大的伤害。自己那此前失去真正感知能力太久的心灵，这时终于对丽雅深深的失落感同身受，而这让安进自己都不由有些窒息。
  这忽然复活的完全感官，同时又让安进有些不知所措，就像一个失去双腿多年，已习惯在轮椅上度日的人，一觉醒来，却发现双腿完好无损地长在身上，而他却早已忘了如何使用…
  望着丽雅远去的背影，安进只感到自己在渐渐沉没…
  时间，仿佛凭空消失了一段...
  “不能让丽雅就这么离开，赶快去把她追回来。”脑海里终于再次出现了念头，并不断重复。可它们却还未恢复与现实的连线，于是看上去倒更像一串气泡，突突冒出，一个接一个浮上水面。
  安进有点迟重地站了起来，可离线般的恍惚感，让他不知是要去追那个人儿，还是要去追那些气泡。略显僵硬的动作，就好像四周充满了无形的阻力。他忽然发现自己处于一种不可理喻的状态——头脑像脱离地面的车轮，飞速空转着，却丝毫没有带动身体。
  在这样关键的时刻，却掉这样的链子，安进对自己也是完全了没脾气。难道丽雅对自己而言并没那么重要？一念至此，安进第一次意识到，这恰恰是因为，在两人一路走来这不知不觉间，丽雅对他已经如此、如此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