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无人都市
这下安进心里也不免嘀咕，这景象有点神奇呀，怎么会有这样的巧合。
不过一时间他也没太往心里去，毕竟游戏里下一场战斗马上就要开始，一边继续在包里踅摸耳机，一边仍往前走。
突然，安进整个人僵住了。
就在他走出大楼的那一刻，眼前这再熟悉不过的街道上，同样也没有人——一个人都没有。
他下意识退后了两步，直到碰上身后的墙，才一个激灵，被这触碰惊醒。
右边，南京西路延伸向繁华深处，高楼林立，摩登依旧。
马路上还是那样车水马龙，只是像被谁按了定格键，一辆挨一辆停着，完好如常，一动不动。
不少车里驾驶台边的显示屏上还在显示着或导航、或电台的各色信息，有辆小车的音响还在播放着音乐，“...又见炊烟升起，暮色罩大地...”
醒是醒了，可脑袋也随即空了。
...
突然，安进猛掉转身，往公司狂奔。
可每跨一步，就觉得离某种魂灵远了一步，但安进已经不敢去细想这感觉，只顾机械般拼命迈动脚步。
办公室里几乎所有电脑都还没关，显示器上画面各异，几张办公桌上还有泡着茶的杯子在冒热气，空调口的红丝带随气流飘动着...
只是依然没有一个人。
安进突然想呼救，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神经好像已调动不了任何一块喉部肌肉...
他是跑下楼的，而且每到一层，都要进去找寻一遍，到后来，已经不是为了什么希望，而只是要进去找寻一遍。
再次回到街上，安进都没注意到跑了这一长程，自己居然一点都不喘。
忽然，一种无所从来的如释重负感穿透了他的心神，可还不等他有所感受，与之同时降临的另一种东西也瞬间将安进吞噬——窒息感，两者就像一体两面的硬币。
安进紧攥着胸口，不是为了抑制剧烈的心跳，而是试图用手上施加的力道不断告诉自己的心脏：“别去想，别去想，别去想...”
拖起仿佛已失去知觉的脚步，安进勉力往前走去。
街边一栋大楼外墙的大屏幕上还在播放着洗发水广告，飘柔秀发间美人的笑靥依然倩丽，只是此刻，这份美丽已与美丽无关...
最初，安进一边走还不停四下搜寻，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可却连一点蚁迹都没有看到，偶尔视野里出现一点动静，待狂奔过去才发现，不过是刮过的风无意中带起的恶作剧。
不只是人，连一个活物都没有。
安进觉得自己在大喊：“有人嘛？！”可其实他的嘴里除了呼吸，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
“车辆进站，请拉好扶手，下一站...”不远处，空无一人的公交车上还在自动播放着语音，可这已经引不起安进的注意，他的视线已经不再到处搜索，只是直直地看着前方。
他还在往前走，只是这已不像是种有生命的动作，而更像是纯机械的重复运动
不知过了多久，地下由远及近传来隆隆的声响，在这没有生息的街道上显得格外清晰。
安进的目光还魂了一丝生气，“是地铁。人们会不会都去了地下？”
念头未落，他已经发足奔向前面街角的地铁站，从自动扶梯往下飞跑时，一个趔趄，差点摔下去。
可不到3分钟，同样这个地铁口，一个孤魂野鬼般的身影，从出口慢慢踱了上来。
到了街边，他没有再继续走，而是一下坐到了台阶上。
这一个来回之后，方才还窒息般紧张恐怖的情绪都从这具人身里蒸发净尽。
在没有了活物的世界里，这些情绪仿佛也全都失去了意义。
整个世界好像变成了耳际一声长鸣的哨音，不再存在，也无法消除...
坐下时，被身上的什么物件硌着了，安进拿出裤兜里的手机，没做什么指望，但还是拨通了号码，全都无人接听，丽雅，爸妈，都是如此。
他以为自己会抓狂，可当情况真的如此时，却不知为何，完全没有这种反应，他甚至很想让自己有这种反应——因为那能证明他还活着，可心底却好像有某种非生命的暗影，使他脱力般完全无动于衷...
安进忽然笑了，随手把手机扔到了旁边。
看着眼前这再熟悉不过、此刻却又完全陌生了的街景，安进忽然发现自己已经没有意愿去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原来满是人时，这世界又发生着什么？
在此时看来，却和眼前的景象同样荒诞。
霎时间，同样这个世界，却无法在同样的意义上继续了，甚至在此情此景的映照下，过去它能一直维持着某种意义反倒成了一个奇迹...
斜对面就是梅陇镇、恒隆广场和中信泰富，这个都市的高档商圈。现在，自己可以进去为所欲为，安进很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可狂喜还未及成形，便已一晃而去，未掀起一丝波澜，安进连动也没动。因为他此刻看到的是，即便在为所欲为之后，那片依然如故的...空空荡荡。
一瞥之下，这空空荡荡甚至不可抗地蔓延开来。不，不是蔓延，而是从一直以来被视而不见，回复为了再也无法被无视。
即便以前这世界人满为患时，在那看似永不眠的喧嚣背后，依然是这片空空荡荡...
当年语文课上教的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自己居然还记得，可无论大地上繁华几多，在那纷繁背后，不依然是这片，白茫茫。
终于，情绪失去了焦点，慢慢消散，变得和外面这世界一样荒莽。
无数人共同筑造并生活于其中的这座都市，现在只剩下一个人，而除了没有人以外，一切依旧。
从这景象中倒映出记忆里以往在这里发生的一切...
慢着...那一切真的发生过吗？
在真幻迷离的交错下，安进的心神竟有些卡壳了，当周遭不再有同类，一切所谓的真实与意义也同时失去了证明，而剩下的...
对呀，还剩下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