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再次失控
如果放在过去，两位宇航员的第一反应肯定是仪器故障，本就极少发出信息的“α振荡信标检测仪”从来都没有出现过这种读数。但此刻，他们却都毫不惊奇。只是按部就班将完整数据备份，并协助地面接收主要信息。
先是格米洛少年，现在又是这枚圆盘，突破人类所知物理法则的事件接踵而至，但宋嘉却没有感到多少恐慌，更多的反倒是一种像是兴奋的东西，它并非来自情感，而是信仰，甚至灵魂本身。
看着刚刚发生的一切，和收到的印证这一切的数据与信息，如果小伟能看到该多好。
虽然在宋嘉心里《微弦论》早已超越了一般逻辑实证性的自然科学理论是不证自明的，但一个科学家的学术本能还是让他无法拒绝理论被证实时的那种欣快。
就在这闪念即将勾起深埋心底那道挥之不去的悲伤时，宋嘉的意志力断然把它翻篇过去，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在等着他。
圆盘为何会发出这道闪光？而且宋嘉照相机般的记忆力分明记得闪光发生的时间就在圆盘被日光照射之后，那么两者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慢着，一道奇异的记忆忽然闪回进宋嘉脑海，之所以奇异，是因为在它浮现的瞬间，宋嘉竟无从分辨那到底是真实还是幻觉。
在这片比刹那更短暂的记忆里，宋嘉看见了一道转瞬即逝却无比强烈的耀光，它的存续时间甚至比记忆所能捕捉的最小时间单位还短，可那种强度又如此超乎想象，就好像这光不是来照耀这世界的，而是把世界完全化入它的光芒，或者，它根本就是在照破一个最坚固的假象，然后把那背后的真相掀开了一小下——这世界本就是一道光。
由于它太过短暂又太过强烈，甚至抵达了这世界得以成立的根基，于是似乎触发了人的记忆机制中某种最底层的本能，记忆将它自动排除在意识之外，以维持这世界在意识界里的地基，只是由于它点破的幻世如此瑰丽，才在潜意识中留下一缕鬼魅般的印迹。
虽然常识第一时间便告诉宋嘉这是不可能的，但直觉给出的无可置疑的答案却是：记忆中所见就是圆盘发出的那道闪光。
然而作为“盘古”负责人，要在这个体系中确证这件事，仅凭自己的记忆自然是不够的。
宋嘉立刻让工作人员调出日光照临时的视频存档，对比它与圆盘闪光的时间。
视频开始回放，第一个映入眼帘的异动就是罗中校那次下意识的回头。
起初，这个动作给人的感觉是罗中校以为被舱内反射的日光晃了下眼，接下来他虽然立刻回到原先的工作中，但脸上某种潜藏的微表情却透露出某种蛛丝马迹——他很可能感知到了什么，但也许和宋嘉一样，这种感知被意识自动屏蔽，以致他自己很可能也没意识到。
另一边，视频上显示日光射入舱内的时间与圆盘闪耀的时间完全一致，在调高时间计量精度前，两者的时刻读数是完全相同的，难怪罗中校会产生那种错觉。
错觉也同样出现在宋嘉的记忆里，照临和闪光，两者并无先后，即使有，也不是人类感官可以察觉的。难道是天地间通信延迟造成了这错觉？那也应该是闪光在前啊…
宋嘉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结，他要询问罗中校一些更重要的细节。
可就在这时，天宫二号忽然轻微喘振起来。
很快，正在神舟十一号驾驶舱中的黄上校向地面呼叫：“107，我是神舟，飞船正在做未受控制的机动，我正在查找原因。”
与此同时，罗中校立即放下手中的工作，向神舟驾驶舱赶去。根据航天飞行规程，这种紧急情况下他必须和黄上校一同处理。
其实谁都已经猜到这是怎么回事。
又是未受控制的机动。
不，不是未受控制，是又一次受到未知力量的控制。
作为不在太空现场的地面指挥官，此时宋嘉却比天宫中的宇航员们感受到更深的压力，人类尖端技术的结晶，在那种未知力量面前却如儿戏，它随时随地、随心所欲就可以拿走完全的掌控权，而人类则完全无能为力，甚至不知所以。
也只有在这样的时候，宋嘉心里对那未知文明的敬畏中畏意才会稍稍大过敬意。
如果对方有任何一丝恶意，那么人类就不过是一qun任人宰割的蝼蚁，就像过去人类在地球上对其他生物所做的那样…
航天控制中心也已第一时间与天宫上的宇航员们开始协同，但仍无法控制飞船。
然而这一次，飞船并没有做变轨飞行，而是在原地缓缓旋转起来。
太空和地面的工作人员都在紧张应对中，只有宋嘉不为所动，他仍静静坐在那儿，盯着屏幕上天宫二号实验舱内那个晶莹圆盘。
随着圆盘的这幅画面在时间中延续，一种预感在宋嘉脑海里变得越来越清晰，很快便鲜活到像要变成现实发生在眼前…
忽然，日光再一次出现在画面中，就见从舷窗射入的阳光又一次完全笼罩圆盘，而且这回，在太空中由于飞行轨道的缘故本该很快转过的日光却好像定格了一般，一直保持着那个入射角度。
此刻的宋嘉有一丝恍惚，这一幕既是已发生的事实，又是刚才的那道预感，两者分毫不差，以致宋嘉一时有点分不清这到底是现实还是自己的幻觉…
“它是要对准太阳。”轻轻的，宋嘉脱口而出。
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尤其是盘古工作人员，这不是他们的首席往常的风格，如果没有确凿无疑的客观依据，首席向来不会在这种重大问题上多说一个字。
“921，我是107。”宋嘉开始和航天控制中心通话，“在控制恢复前，不必再采取措施了。那个圆盘看来是要对准太阳。”
扫了眼一旁实时参数栏中的某项数字，“最晚25分钟后天宫应该就可以恢复控制，现在还请耐心等待。”
“107，你确定吗？”耳麦里传来航天控制中心指挥员半信半疑的声音。
“在未了解对方之前，我们现在的操作基本是徒劳的。它现在所做的这些，正好可以让我们了解它到底要干什么。”宋嘉的声音平稳依旧，让与他通话的人也多少从失控造成的紧张感中恢复了更多冷静。
“神舟，我是107。飞船和空间站现在的状况还算良好是吗？”宋嘉接通了宇航员们。
“是的。神舟和天宫一切正常，”宇航员们紧盯着仪表板上各项数据，“除了我们完全没法控制它的飞行。”这种时候还有心思逗趣，这心理素质也难怪可以成为宇航员了。
“嗯。这应该是一次机会，可以让我们看看对方的意图。”
“神舟明白。”宇航员们的声音清晰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