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面具(中)

  看上去像封分手信,但龚珏没往心里去。龚珏了解隋渺渺,不用说是一个便笺,即便是誓言,她也不能坚守三天。说到底,他们是一路人。
  胃里不舒服,三万多块钱输出去心里更不舒服。不过这倒刺激了龚珏,越输越有斗志,抖擞起精神去门店。
  到晚上十点还没见到隋渺渺,周梦然心里有些忐忑。在她的估计里,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她和龚珏打好了[和],俩人乐颠颠地去庆祝;再就是两个人闹翻了,各自呕气。周梦然想逗逗渺渺,打个电话过去却关机,恼得连声暗骂。
  今天这堂客人很雅致,三男二女五个人,同事多年的好朋友,烟酒都很节制,除了歌唱得不入流之外,很文雅的qun聚。一般这种情况都不叫公主,大凡叫的都是摆谱的。看其中一个有些谢顶的中年人对其中一个长发女人有些眉目传情,九成是他约的来表表春情的,当然要伺^候的周到。女人长相一般,不过很矜持。男人喜欢这种矜持。
  凡事有了条理就不再手忙脚乱,闲着的时候周梦然就研究一下顾客,而且总能体会出一些蹊跷来,给无聊的工作添一些乐趣。
  突然,房门一开闯进几个后生来,最后一个进来的正是前几天逼着周梦然跟他跳舞的面具男。几个人像暴风一样冲进来,进门就把音响关了,酒杯酒瓶摔了一地,光头后生跳上茶几,厉声吆喝客人出去。
  客人很气愤,又很错愕,不敢轻易乱动。谢顶男人是个当干部的,怒里有威,站起来喝道,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摔什么摔?
  男人说话的时候腿上有些发抖,底气不是很足。长发女人用很崇拜的眼神看着他,这种状况下也站起来已经是一种异样的风采,风采很诱ren。
  面具男即没吓唬他也没打他,就往他面前一站,谢顶男人立刻坐了回去。面具青幽幽地透着妖气,两个洞里射出来的眼光像两把出鞘的剑一样,好像能一剑穿心,见血封喉。
  面具男说,都出去,没你们事。声音不大,但极刺耳,就像铁勺子在铁锅上划蹭,让人听了直想起鸡皮疙瘩。
  谢顶男人二话没说,拉起长发女人,招呼朋友们一声鱼贯而出。
  面具男转过身过来直视着周梦然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这些人是冲着自己来的。面具不陌生,眼光也不陌生。
  面具男冰冷的目光盯着周梦然看了足足两分种,用他那次声波的嗓音问道,难道你一定要在这下三烂的地方丢人败兴吗?
  周梦然心中一颤,隐隐听出来这句话的弦外音。他这是在关心自己?那他是真的对自己有所企图了?看着面前地狱使者一样的鬼魅面具,周梦然不寒而粟,顺口反问道,这关你什么事吗?
  面具男烦躁地转了两个圈子,抬手指着周梦然说道,苍鹰搏击长空,老虎穿山越岭,耗子钻沟打洞,有结果必定有经历。既然你一门心思做小姐,那就体会体会小姐的经历吧。面具男说完退后两步,一挥手说了一个字,打!
  两个后生上前来一边一个架住周梦然的胳膊,也这容她说话[不],而且专门往脸上招呼,噼噼啪啪就是十几记耳光,一下子把周梦然打得晕头转向。
  面具男好像不忍心看,一直背对着周梦然。见打得差不多了,面具男挥手叫停。小混混下手一点也不留情面,瞬时间周梦然的眼睛和脸都肿了起来。
  面具男过来狠狠地盯着周梦然说道,再让我在这种地方看到你,就不会这么便宜你了。说完带着小混混们呼哨而去。
  倏忽而来倏忽而去,前后不过五分钟的时间,到人走guang了周梦然还没反应过来。如果脸上头上阵阵剧痛,她真不相信刚刚曾经发生过什么,做梦一样。
  领班跑进来看到一片狼藉,忙问发生了什么事。周梦然满腹委曲,一脸茫然。领班这才注意到她脸肿了,上来安慰了两句,叹了口气说,在这里混的都有这种心理准备,摊上了算是倒霉吧。你这样子也上不了班了,回去休息几天吧。
  公主不同于小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公主有严格的考勤制度。领班准了周梦然的假,算是有情了。
  周梦然从了,打的士回家,从冰箱里把给玛瑙她们冻来吃的冰块拿出来,装袋再包上毛巾敷在脸上。
  从面具男打了她离开到领班批假,一直到敷上冰块躺到chuang上,周梦然反复想那个面具男,他是谁呢?他怎么就盯上了自己?他真是对自己有情了吗?但怎么感觉都不像。歌厅是个QingSe场,除了色以外还是有真情的,比如刚才那个谢顶男人,他对那个长发女人就是情多一些,眼底里那种疼爱一点假都不掺。来歌厅捧小姐捧公主的也大有人在,献花,驻守,接送,躲在角落里默默地注视着,收到一个瞟来的眼色都会回报一个会心的微笑,然后凝目品味半天。类似这样的情景周梦然看得多了,从来没见过一个上来就打一顿的。
  周梦然抬手摸摸脸,所触之处一阵刺痛,心里止不住地恨。这是哪里来的浑蛋,下手这么狠呢?不由自主地想到李卿,恨李卿。如果不是死里活里找不到他,如果他就在身边,自己哪里会去这种地方?又哪里会受这种气?
  一夜里不停地作恶梦,不知道被恶人还是被什么鬼怪扼住喉咙,一直挣扎到天亮了才算痛痛快快地喘气。天气凉爽,小院安静,再加上生物钟作怪,一觉沉沉地睡到过晌才醒来。
  感觉脸上有些异样,赶紧去照镜子。果然,脸颊肿得比昨晚还严重。周梦然愁肠万断,好看难看放到一边,这个样子怎么出去见人?孩子们问起来又该如何应付?
  果然,跟孩子们一照面就被围了起来。玛瑙是心眼最多的,纤纤是最小的,两个人抱着周梦然的大腿尖叫着大哭,导火索一样把其他姐妹的情绪也点燃了,院里子顿时哭声一片。周梦然抚慰了大的又安抚小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哭声止住。
  玛瑙恨恨地说,姐姐,谁欺负你了,你领着我们去找他,不相信我们八个还打不过他。
  周梦然勉强撑出三分笑脸,说道,姐姐也没清是哪个,等姐姐慢慢找他,找到了就带着你们去给姐姐报仇。
  几个孩子这才散开,一个个摩拳擦掌,三三两两比划起来。
  周梦然简单做了饭菜,招呼大家来一起吃了,强打起精神来上课。其实事情都可以不放在心上,就是这课一堂也不能耽误。现在已经不是像当初于书海想像的认几个字那么简单,只要是升初中要考的,英语语文和数学,六年的课程从头开始,一本一本地教。周梦然的目标很明确,用大约两年的时间,让她们七个一门心思学习小学课程,后年的夏天参加小升初考试,最好把她们一起送进中学。成绩不必太好,达到录取线就行。以她们这样的基础考大学可能性不太大,况且周梦然知道自己的赚钱本事也不足以供养她们去上大学。只有一个办法,初中读完以后不读高中,读技校。两三年技校出来她们也差不多成年了,她们有了一技之长自己就能养活自己了。如果能这样,于书海,我总算对你有个交待了。每每想到这里,周梦然都血液沸腾,周身充满力量。
  最近有闲功夫的时候周梦然就悟,不悟别人也不悟工作,悟自己。而且悟到了感觉,至少悟懂了自己。实际上悟懂了如何工作如何赚钱可能比较容易,悟懂了自己却很难。这就是为什么有那么多不愁饱暖却空虚到酗酒嗑药的人,为什么手机上最火的软件是游戏。周梦然先给自己设定一个阶段性目标,就像找李卿一样,然后拼着一切心力去实现。其他的什么都可以不想,什么都不重要。这一个阶段,周梦然的目标就是这七个孩子,大的十三岁,小的九岁,梦露,玛瑙,毛毛,乖乖,豆豆,卫生,纤纤,她们七个,后年要参加小升初的考试,要读初中。一定得读。
  所以周梦然才不知疲惫,不怕生死,不顾xi吮,总之什么都不顾了。这件事比天还大。
  思想开小差的时候,周梦然会想这件事是不是找不到李卿自己给自己填补的精神空白,想想或许不是,想想又或许是,很纠结很无奈。但是,如果找到李卿了,他却叫自己不要养这些一不沾亲二不带故的孩子,那自己会放弃她们吗?答案竟然出奇地肯定,不可能。算来,周梦然怅怅地想,自己对李卿的感觉并不如预料的那么深,那这三年多苦苦的追寻又怎么解释呢?
  一堂数学课上完,周梦然正跟孩子们做课间游戏,门外有人叫门。梦露和玛瑙反应快,跳起来跑去开门。两个孩子小鸟一样,兴高采烈地飞着去,惊惶失措地飞了回来。
  院子里阳光正好,两个戴着墨镜一身黑衣的彪形大汉双手cha腰走了进来,走一步晃三晃,像两只巨号螃蟹。
  搬过来之后有了电视,枪战片孩子们是没少看的,那些杀人不眨眼的黑社会魔头都是这样一副穿戴,难怪把梦露和玛瑙吓得脸色煞白。
  赵四虎在后面跟了进来。
  周梦然也怕黑社会,看到他们闯进来也心慌,但是看到赵四虎在后面跟着,她的心才放了下来,人也站了起来。
  赵四虎里里外外看了一遍,又打量了一下吓得呆坐在小马扎上不敢抬头的孩子们,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说道,不错。
  就这么两个字,周梦然竟不知道如何接口。对赵四虎这个人,包括他身后的黑社会背景,周梦然是又怕又恨,但是这栋房子又是他给的,这算是占了大大的便宜。这种五味杂陈的心情能用什么文字表达呢?周梦然没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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