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姆来禀报,说三婶带着茶具去给二婶欣赏了。
我微微笑:“二婶怎么说?”
阿姆道:“二少夫人没说什么,只是用了你送的茶具招待了三少夫人。”
唉,女人呐。
隔日,三婶不告而来。
我只好收起纸笔,上前迎接施礼。
三婶笑呵呵的虚扶了一把,望向我的书桌,道:“蕙儿写字呢?”
我点点头:“二叔给了副字帖,我胡乱练练,不及收拾,让三婶见笑了。”
三婶看起来不以为意,道:“既是你二叔给的,定是名家之作。”说着,走到书桌旁,抽出我刚练习的一幅字看起来。片刻,抬头望向我,感慨的道:“三婶一向自认眼皮子不浅,这会子看了你的字才知道,终究是见识短了。”
这话表扬的高了。
我连忙表示谦虚。
又隔了一日,三婶再次来访。我心里有些嘀咕,送走她后,我拉着阿姆琢磨:“三婶最近是怎么了?明明像是有事而来,却又不说清楚,她想干什么?”
阿姆点点头,道:“三少夫人是有些奇怪,阿囡放心,阿姆这就去查查。”半日后,阿姆的查探出结果了,原来三婶受娘家嫂子之托,替娘家嫂子的娘家侄子相看我来了。
关系真够乱的。
我当即去找二婶。
二婶听我气呼呼的说完,气定悠闲的说:“蕙儿不必放在心上,这事我知道。”
啊?知道,嗯嗯,那就好办了。也是,府上什么事能瞒过二婶?
不过,“婶娘知道怎么也不事先知会我一声?”害我担心了一把。
二婶笑笑,无所谓的道:“本不是什么事,何苦惹你烦恼?”
我还是不放心,“若是三婶去找祖母……”姑侄一条心啊。
二婶明白,拍拍我的手,安慰道:“放心吧,你的亲事祖母亦做不得主。”
祖母都得靠边站?
男主外,女主内,府里的事还有祖母做不得主的?
想想三叔的婚事,我表示深深的不信。
二婶看出我的忧虑,解释道:“你祖父早已发话,未来你的婚事由二叔一人做主,其他人说的都不算,你祖母知道,不会由着你三婶胡来的。”
一颗心总算落下了。
第七章
落下的心安定了没几日,紫荷喜滋滋的禀报说又有保媒的上门提亲了,好几家呢……我真是被搞晕了,十几年来从未出过府门的深闺小姐何以突然成了香饽饽?话说深巷子里的美酒靠香味吸引人,我靠什么,靠什么?
因着心理年龄的缘故,我与几个贴身丫头一般不交心,不是防着她们,是觉得跟这些没见识没阅历的小丫头片子没什么好说的,说了也没用,于是赶紧吩咐紫荷去找阿姆。
很快,阿姆来了,一进门就安慰我说:“阿囡宽心,一切有二少夫人支应着呢。”
这个我当然知道,可是,“阿姆,你说我才十二岁,他们提哪门子亲啊?”
阿姆一听,神情骄傲的看着我:“自然是因为咱们阿囡是好姑娘,各府都想抢着先定下来。”
我叹气,阿姆护犊子我知道,可这理由也太牵强了,“阿姆,我好不好,外人怎会知道?”
阿姆笑笑,高深莫测的说:“自然有知道的渠道。”见我不信,又打趣道:“阿囡若不信,不妨去问问二少夫人,她手里握着多少名门公子的信息。”
我才没兴趣。
一年冬季到,风雪来呼啸。
想着过完年我就迈入十三岁的门槛了,心情真的是轻松不起来。一般来说,大户人家的小姐十三岁就开始议亲了,十四岁定亲,只待十五笄礼一过,红盖头一罩,塞到花轿里就成了人家的媳妇了。
我虽从未有过自由恋爱的幻想,但对将来还是有所憧憬的。每每思及自己也会跟其他女子一样遵从长辈之命,盲婚哑嫁,跟一个不知是粗是细是圆是扁的男人共度一生,心里就有一股说不出恐慌。
尤其是二婶跟我提过祖父曾亲自关照我的婚事后,这种恐慌便如生了根般在心里滋滋冒长。我不否认,祖父是真心疼爱我的,但我也清楚,这样的疼爱在家族利益面前微小的不值一提。我很怕,很怕自己会沦为一枚棋子,进退不由己,没勇气挣脱,没幸运逃脱……
“……阿囡,想什么呢?”不知什么时候,阿姆握着手炉站在了床头。
从她手中接过热热的手炉,我蔫蔫的摇摇头,“没事,就是觉得冷。”
阿姆笑,捏了下我脸颊,嗔道:“冷也要起床,两日未去给老夫人请安了。”
我往被窝里一缩,蒙上头不理她。天冷,祖母免了我请安之礼。
阿姆叹气,轻轻拉下被头,望着我道:“阿囡,便是不去请安,起来活动活动身体亦好。”
不起不起就是不起。
阿姆好笑,嗔了我一眼后挨着床头坐下,默了默,道:“阿囡,府里来客了。”
府里天天有客。
阿姆见我没反应,犹豫了下,道:“是你大舅舅。”
大舅舅?
我惊讶,脱口而出:“他来干什么?”
因为父亲抛妻弃女的不良行为,外祖早些年发誓,与杨家势不两立,两府之间早就没什么来往了。我只在满月的时候见过外祖母和舅舅一面,记忆中,外祖母是个挺和蔼的妇人,舅舅却没什么印象了。
阿姆摇摇头,“尚不知。”
来就来吧,应该没我什么事。
阿姆望着我,道:“阿囡,阿姆觉得你应该去见见大舅舅。”
我淡淡的道:“为何?”
阿姆道:“大舅舅是你母亲的胞兄,顾府未来的掌权人,自古舅父为大,他日阿囡或有仰仗之处,平日不相往来倒也罢了,今日你舅舅登门,若不拜见于礼而言总是不妥的。”
有何不妥?谁在乎?
阿姆见我不以为然,幽幽的道:“你不想见大舅舅自有你的道理,可阿姆想着你孤单,来日嫁人若是有了难处,身边少亲族帮衬可怎么办?”
话虽有理,可是,“阿姆,经过这些年的人和事,你真的认为舅家来日会怜顾我吗?”
阿姆不做声了。
父亲和母亲本就是错误的结合,若不是皇帝乱点鸳鸯谱,他们之间根本不可能有交集。阿姆虽对当日情由缄默其口,可事实并不难猜测,定是母亲的因素使然。可怜的母亲,单方面的热情终究作茧缚了自己一生。
紫荷进来禀报,说二少夫人来了。我赶紧坐起来,阿姆帮我穿衣。不一会儿,二婶笑吟吟的进门,看我刚下床,打趣道:“蕙儿竟也有赖床的时候。”我不好意思的笑笑。
二婶说大舅舅要见我,祖父不在,二叔允了。如此便没有我拒绝的余地,自行洗漱完毕,我老实的走到妆台前坐定,让阿姆给我梳妆。阿姆听了很高兴,很快,首饰匣子拿来,华服箱子搬出。望着她漾着笑意的面孔,我暗暗叹了声气,大舅舅是她的旧主,不管两府有什么过节,他们之间数年的主仆情分摆着,上心些亦无可厚非。
两刻钟过去,铜镜中出现一个齿白唇红,靡颜腻理,发式精美的妙龄少女。我很满意,阿姆的手艺不仅精湛,亦越来越符合我的胃口了。二婶一旁赞道:“蕙儿美甚。”阿姆与有荣焉,赶紧点头附和。
大舅舅是外祖长子、年近不惑,官拜中卿,母亲未出嫁时,阿姆说他们兄妹感情甚笃。至会客厅,祖父竟然在座,我纳闷,不是不在府里吗?微微侧首望向二婶,她亦有些惊讶。看来,祖父是刚回府。
无视大舅舅惊艳的目光,我径直向祖父走去,施礼。祖父捋须微笑,微微颔首。我接着给二叔见礼,之后,规规矩矩的站在二婶身侧,微微垂目。祖父与大舅舅寒暄几句后,对我道:“蕙儿,去见过你大舅舅。”
我应诺。
礼毕,不等大舅舅问话,祖父开口让我退下。大舅舅微怔,我心里亦有些惊讶,这叫什么见面,连闲话都不给时间说。不过,祖父此举正合我意,呵呵。临走时,我回头看了一眼大舅舅,他正神色莫辨的望着我。我向他微微一笑,算是结束了这场会面。
大舅舅来意是何?晌午后,阿姆给了我答案,外祖母病重,担心熬不过年节,临了想见见苦命的女儿,外祖父不肯答应,大舅舅不忍外祖母带着遗憾走,故此才会登门拜访,想安排母亲与外祖母偷偷见上一面。
我问:“祖父答应了吗?”
阿姆摇摇头,脸色怅然。
默了默,她从袖中掏出一对镯子放我手上,说:“这是大舅舅给你的。”
是上等黄玉,什么意思,见面礼吗?我把玉镯放回阿姆手上,淡淡的道:“你收好便是。”
阿姆见我表情漠然,忍不住道:“阿囡,你大舅舅他……”
我不想听,“阿姆,我累了。”
外祖母到底没能挨过去,年二十七带着遗憾溘然长逝。二叔来找我,说他要去顾府吊唁,问我去不去?能有机会出府我自然愿意,但是去外祖家,我不情愿。二叔亦不勉强,我问母亲知道吗?二叔说已派人去禀报。
是夜,我拒绝阿姆陪侍,端着一盘亲手做的糕点去看母亲。佛堂内传来疾风暴雨般的木鱼声,与平日徐徐缓缓的音调全然不同。我心下酸涩,望着佛堂的方向移不动步。照顾母亲的老仆出来,看见我,赶紧上前施礼。
我问她,母亲现下如何?
老仆道,安好,与平日无异。
听这木鱼声调,怎么可能无异?老仆前面打着灯笼引我进入母亲的院子,佛堂内静寂无声,冷清至极。我环视了一圈,没有看见母亲。老仆说,师太在侧室地藏菩萨座前诵经。
走进侧室,我示意老仆退下,把糕点放在窗边的案桌上,走到母亲身边跪下,虔诚的向地藏菩萨三叩首,祈愿外祖母在另一个世界能幸福安好。
母亲转头看向我,抬手指了一个方向,是外祖家所在的方位,“阿囡,给外祖母磕头。”我鼻头一酸,眼泪涌出,母亲终于跟我说话。
第八章
过了冬,天气渐渐暖和起来,府里各有各的忙。祖父除了休沐,鲜少留在府内。二叔渐渐也忙起来,隔三差五的就出府,之前还日日过问我的功课,这些天竟连面也不怎么见了。
暮春三月,是各府内眷来往走动最频繁的时节,类似‘赏花’‘赏桃’‘赏春香’为主题的帖子见天儿的有人往府里送。二婶来者不拒,日日忙的脚不沾地,不是去赴约,就是在准备赴约,碰到路远的邀约,她甚至天不亮就要出府。
二叔二婶不在府里的时候,我这个长姐一般会早些起来帮着照应弟妹。智睿已经七岁,俨然一副小大人样,不用特别操心;智礼开蒙不久,小脑袋里除了玩没别的想头,先生布置的小课他基本完不成;小妹智宜天生体弱,常年窝在侍姆怀里,两岁了,走路才刚稳当。
阿姆很看不惯我寓教于乐的教育方式,她总是提醒我不要只想着带弟妹疯玩,应以先生布置的课业为紧要。我跟她说不通,也不多解释。今日答应智礼陪他玩积木,爽约可不是我的习惯。
正玩得高兴的时候,阿姆表情凝重的进来。看来有要事禀告,我让智睿看着智礼,又让侍姆把智宜抱下去,确认没什么不妥后,问阿姆发生什么事了?
阿姆道:“二皇子妃殁了。”
我大吃一惊:“怎么会?”二婶上周才去参加她的春花宴。
阿姆道:“皇子妃在去静安寺的途中遭伏击,中两箭身亡。”
我倒吸一口冷气,何人如此猖狂缜密,敢谋杀皇子妃?想到二叔,他这几日都在二皇子府,紧紧抓住阿姆衣袖:“可有二叔的消息?”阿姆拍拍我的手,安慰:“阿囡别担心,二公子无事。”
惴惴不安的等到深夜,阿姆说二叔和二婶回府了。我问祖父呢?阿姆说被留在宫里了。我稍稍松了一口气,立刻去见二叔。二婶正服侍二叔用饭,看见我,赶忙迎过来,握着我的手,疼惜道:“蕙儿吓坏了吧?”又吩咐丫鬟添副碗筷,说:“知道你还没吃,来,陪你二叔一道用些。”
饭食很简单,清粥,汤包和几样小菜。二叔招招手,让我在他身边坐下,道:“快吃吧。”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