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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吃的下?
  二皇子妃被刺,说明夺嫡之争已白热化,二皇子藏不住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从二叔进二皇子府任职小秘书那日起,两方的荣辱便绑到了一根绳上。
  古来皇储之争,无不伴随血雨腥风。此次事件,二皇子是受害者,皇帝必定有所怜惜,加倍荣宠是少不了的。但凡了解历史的人都知道,荣宠越盛,危机越深。二叔这一次平安了,下次呢?
  我不敢想!
  二叔见我呆呆的望着他,不动筷子,有些奇怪,“蕙儿,怎么了?”
  我抓住二叔的手,求道:“二叔,您跟祖父都辞了差事好不好?咱们回老家种田。”
  二叔听了哭笑不得,对着二婶说道:“赋芝,这孩子当真是吓坏了。”
  二婶安慰的拍拍我的肩头。
  见他们不以为然,我有些着急,脑袋一热把心里的想法都给说了出来。二叔神色莫辨的望着我,一言不发。直到见二婶神色紧张的打发下人出去,我才惊觉自己刚才都说了什么,连忙住嘴。“二叔,我,我……”我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刚才的行为。
  二叔笑笑,一副什么也没听到的表情,给我夹了个汤包,道:“快吃吧。”
  连续几日,我辗转难眠。
  二皇子妃被刺身亡的当日,正值负责治理京畿地区事务的京兆尹向皇帝例行奏报每月一次的京城治安防务事项。消息传来,皇帝震怒,百官震惊,京兆尹吓得当场昏死过去。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皇帝责令以京兆尹为首的府衙大小官员限期将凶犯捉拿归案,否则格杀论罪。皇城随即掀起血雨腥风……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早晨起床把阿姆吓了一跳,“阿囡,眼圈怎么都黑了?”
  我勉强的笑笑,“没事,可能是没睡好。”
  阿姆心疼的责备:“你这孩子从小心事就重,再是担心,外头的事咱们也管不了。”
  我叹口气,说:“我只是担心祖父和二叔。”
  阿姆道:“老爷和二爷自有安排,你纵是担心亦无用。
  这个我当然知道,只是心不由己。
  早饭用毕,阿姆劝我睡个回笼觉养养神。想想没什么事,便说好。刚躺下一会,阿姆匆匆进来,说祖父派人传我过去。
  书房内,祖父正提笔书写着什么,二叔在一旁磨墨。看到我,祖父示意我先坐下,二叔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我心里有些不安,脑子里飞快的转,猜祖父找我会有什么事。转了几圈没想透,府里我能说到话的也就是帮智睿智礼求求情,减少些功课,其它的……
  电光火石间,我想到二婶说过的话,心头一跳,难道是为了亲事?
  我抬眼看向祖父,他写完一张纸,接着写下一张……一时没有停下的意思。我坐立不安,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感觉过了万年般,终于看见祖父搁下了笔。二叔小心翼翼的将纸张收起入封,诸事完毕,祖父才看向我,问道:“蕙儿这几日吃睡如何?”
  我恭声答:“安好。”
  见祖父笑吟吟的看着我,我才想起自己是顶着一双熊猫眼来的,一时有些窘。
  祖父说:“蕙儿书读的不错。”
  这话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
  二叔一旁道:“蕙儿的提点,二叔都与祖父说了。”
  我冒汗。
  祖父又道:“蕙儿喜欢看《九州杂记》?”
  我偷眼看二叔,祖父一向不喜我看这类所谓的杂书,难道今日为这事找我?
  二叔给我一个放心的微笑。
  我定定神,回答:“闲时会翻翻。”
  “哦?”祖父问:“翻过几遍?”
  我老实说:“五遍。”
  祖父道:“如此,那蕙儿知不知道云州?
  我点点头,想想,回道:“云州位处彩云之巅,山林荒野,水土温署,瘴气熏体。”传说中的蛮荒之地。祖父抚须颔首微笑,显然对我的答案很满意,他望着我,意味深长的道:“咱们家在云州有块地,多年无人打理了,你既然想种地,便带着智睿去吧。”
  我愣住。
  祖父的决定无人质疑,无人敢质疑。我自然不会相信祖父让我和智睿去云州是为了种地,一个十三岁的娇小姐,一个七岁的娇少爷,去蛮荒之地当农民?笑死人了。
  古代出门不像现代,揣着张卡能游走天下。京城离云州千里之遥,以妇孺的行程,起码要走三个月。吃穿用行,疏忽了哪一样都不行。由于我是第一次出门,而且是在外面情势如此紧的当口出远门,阿姆心里相当担忧,她恨不得把我的院子都一块儿打包装车带走。
  望着空空如也的房间和院子里满满当当的十几个大木箱子,我目瞪口呆。“阿姆,我不是跟你说只带几套贴身换洗衣物和一些小物件就好了吗?”阿姆摇头,道:“阿囡,在家千日好,出门万事难,只带那点东西怎么行?”
  我头大,该准备的行装二婶早几日前就已经全部打点妥当,我只不过让阿姆准备内衣牙具之类的东西,哪知老太太竟搞出这么大的阵势。“阿姆,就算你说的有理,那你再说说这么多东西咱们怎么带?”
  阿姆不做声了。
  祖父和二叔虽未明确交代,但我和二婶都明白,敏感时期跑路,理由再冠冕堂皇也会遭人惦记。此去云州,山高路远,虽有二叔和一些我不知道的什么高人护送,但低调才是王道啊。
  我让阿姆赶紧把东西原样放回去,她嘀嘀咕咕的不肯。我威胁说若是不听,此去便不让她跟着。阿姆立刻执行去了。原本我只打算带一个人随行,二婶的意思是别让阿姆跟着了,说她年纪大了,路上舟车劳顿的,到时候还不知道谁伺候谁呢。
  我觉得有道理,谁伺候谁不重要,关键是阿姆若是经不起颠簸,有个三长两短,那我可真没后悔药吃去。于是就跟阿姆说,去云州就不带她了,要她在家好好等我回来,让紫荷跟着就行了。
  阿姆一听不干了,跟我哭天抹泪寻死觅活的。我被她闹的没法,只好妥协。二婶让我再想想,我说不用。二婶见我主意已定,沉吟了下,说阿姆去也行,让我再把紫荷带上。
  定下宜远行的吉日后,我找母亲辞行。母亲表情很平静,没多说什么,给我手上戴了串念珠,嘱我每七日给她写一封信。我说好,临出佛堂时转身再看她,母亲哭得稀里哗啦。
  祖母拉着我和智睿的手,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嘴里心肝肉儿的哭着,差点没背过气去。二婶一看,这不行,回头再把老太太给哭出个好歹来。于是给三婶使了个眼色,三婶知道轻重,赶忙岔开话头,三言两语把祖母弄去休息了。
  夜色茫茫,五辆马车和一队护卫从中书令府徐徐向城外出发。
  第九章
  第一次出远门,智睿兴奋的睡不着觉,时不时的掀开车帏往外张望。我问他都看到了什么,回说外面太黑,什么也看不见。我哭笑不得,小孩子的乐趣总是简单的出人意料,不由想到自己,一出生就有二十岁的心理年纪,对古代最初的新鲜感过后,看什么都没太大的兴趣。
  行至后半夜,智睿终于累了,躺在我怀里沉沉睡去。我也觉得很疲惫,眼睛里像长了杂草一般刺乎乎的疼,可一想到此行前景,翻身、叹气,辗转不能入睡。
  忽的,马车停止。
  我立刻坐起,正要问问发生了什么事,二叔掀开车帷进来了。
  我喊了声:“二叔。”
  二叔在我身旁坐下,笑笑:“还没睡?”
  我老实说:“睡不着。”
  二叔看看四下,问:“可是颠的难受?”
  我摇头,官道平坦,马车速度不快,车轮上还有简单的减震装置,二婶又将里面布置的柔软舒适,虽跟汽车没法比,但当下条件已经没法再好了,更何况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娇气的人。
  二叔想想,了然,拍拍我的肩膀,安慰说:“蕙儿,相信祖父和二叔,必不会出现你所担心之事。”但愿如此!默了默,我道:“我知二叔早有筹谋,只是有件事一直想不明白。”
  “哦?”二叔道:“说来听听。”
  我道:“在蕙儿心里,二叔从来不是贪恋权势和富贵之人,为何……”卷入皇子夺嫡之争。
  二叔一听,脸色倏地变冷。
  我赶忙表示知道这个问题不该问。
  二叔正色道:“知道不该问还问?”
  好吧,我错了,当即转移话题问何时才能歇宿休整。
  二叔脸色稍缓,说最快也要五日后。
  待五日后到达离开皇城后的第一个城镇时,智睿已经完全没有了初始的兴奋和热情。他痛苦的问我什么时候才能到云州。我拿出地图,指指现在所处的位置,又指指云州的位置,让他自己算。
  智睿伸出肉肉的手指头一比划,立刻精神起来,“阿姐,云州才这么近啊。”我失笑,心想等到目的地之后再教他啥是比例尺。
  我们在这个叫叶城的地方并未打算多做停留,在旅店歇宿一晚,补充了生活必须品以后继续朝下一站行进。预订行程是十日后到达利州转走水路,一路向南直到万州再转陆路,过汉州,盂州,长州之后,便是目的地云州了。
  阿姆见我白天黑夜的照顾智睿,很是辛苦,于是便提议换个组合,智睿跟他的两个丫头一辆车,我单独一辆,她跟紫荷到后面载着生活用品的车上挤挤。我不同意,智睿听说后更不同意,牛皮糖似的扒在我身上不肯下来。可怜我十三岁的小身体抱着个七岁的小胖娃,不一会功夫就累瘫在地,饶是这样,智睿依然扒着我不撒手。
  阿姆和丫头们没办法,赶紧叫人把在前头放马的二叔给寻来,这才把智睿从我身上拉开。二叔问怎么回事?阿姆把经过说了一遍。二叔皱皱眉,看着智睿不说话,威胁性的扬了扬手里的马鞭,吓得小家伙跐溜钻到另一辆车上。
  众人大笑。
  半夜,我睡意正酣,突然被一阵响动惊醒,睁眼一看,竟是智睿歪倒在我旁边。我赶紧坐起来想帮他调整下睡姿,谁知手一碰,竟把他给惊着了。小家伙吓得咧嘴就要哭,我赶紧安抚道:“别怕,是阿姐。”
  智睿听是我的声音,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挥舞着小手往我身上招呼,边哭边道:“阿姐坏,阿姐坏……”呵呵,小破孩!我制住他的小拳头,在他脸上使劲的吧唧了一下,笑问:“阿姐怎么坏了?”
  智睿抽抽鼻子,委屈不已:“阿姐不想跟睿儿同乘一车。”
  可怜的小东西。我问:“告诉阿姐,谁抱你上来的?”无声无息的,想想后怕。
  智睿道:“是清云。”
  我惊讶!
  清云和清寒是此次云州之行,二婶给智睿指定的两个随侍丫头。二人以前不在府里,祖父决定让我们去“种地”的次日,二婶从她娘家领来的。
  二婶娘家算是镖局世家,但家业传到她曾祖父一辈发生了件祸事。那一年,镖局接了票大活儿,帮当地官府运送饷银。本来设定好走水路,临了,官府要改陆路,说期限紧,陆路近。二婶曾祖父就说了,陆路多山脉,容易被劫镖。官府不听,说那就加派人手。
  世上诸行各业,无不有其行规。镖局是个很讲究规矩的高风险行当,一个环节不慎就可能人货皆无。二婶曾祖父为稳妥起见,先后派出两个经验丰富的镖师先头探路。但令他没想到的是,正因为常年探路,俩镖师一来二去的就跟经营娼店的老板娘勾搭上了。
  陆路走镖的都知道,压镖出行 “三不住”原则之一就是不住旅馆、妓院二合一功能的娼店。结果可想而知,二婶曾祖父的这趟镖不但没挣着钱,还差点家破人亡。
  二婶祖父吸取教训,痛定思痛,认为干什么都不如读书出路好。有了这一最高指导原则,二婶父亲就走上了仕途,几经沉浮,现在在工部屯田水利部任主事,官衔五品。
  二婶还有个叔父,从小厌恶读书,喜欢舞枪弄棒,既然家训规定不能从事与镖局有关的行当,二婶叔父就开了个武馆,收徒专挑苦命娃娃,清云和清寒应该就是这个来路了。
  早上车停,就地开火烧饭。众人见我抱着智睿下车,不免惊讶。阿姆赶紧示意紫荷接过智睿,小声问我怎么回事。我瞥了一眼旁边有些不自在的清云,说一个人睡不着,就让清云把智睿抱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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