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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不下来让三叔抱抱?”
  呵呵,人还是那个人,叔还是那个叔。
  我刚想起身跳下车扑上去,就见二叔又是一马鞭,严厉道:“滚一边去儿。”
  三叔连忙跳开。
  我默默心酸,十三岁了,已不是能让三叔随便乱抱的女娃了。阿姆和紫荷赶紧上前,扶我规规矩矩的下了马车。我看见,三叔的神情有一刹那的恍然。或者,他也刚刚意识到,他最疼爱的侄女儿长大了。
  一番忙碌不提,终于安置下来。这是一座完全与京府不同的大宅,除了五进的主体院子外,四周还散落着储藏有稻米,大豆,花生等农作物的谷仓,谷仓外围绵延着一片大大小小的屋舍,便是下人、佃户和护卫的住所了。
  是夜,月光倾泻而下,美好而静逸。
  二叔和三叔还在内堂交谈,我不让阿姆跟从,一人走出室外。十月的晚上夜凉如水,一阵风过,身着单衣的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想了想,还是回去加件衣服再出来。转身后,看见三叔正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
  见我回头,三叔大步迎上来,手里拿着我的披风,“冷了吧?”说着给我披上。
  我笑嘻嘻的点头:“还是三叔疼我。”
  三叔宠爱的刮了下我的鼻子。
  二人穿行在诸多屋舍之间,三叔认真的给我介绍着每一处屋舍的用处。行进中,一队队尚未入圈的鸡、鸭、鹅拍着翅膀在脚边来回走动,发出‘喔喔’‘嘎嘎’‘咕咕’的声音,引得四周响起一阵犬吠之声……
  记忆中的乡间味道啊。
  三叔牵着我的手小心的避过脚下‘新鲜出炉’粪便,来到打谷场边一处小山似的稻草堆前。三叔挤眉弄眼的看着我,只笑不言。我明白他的意思,看看四周无人,咬咬牙,手脚利落的爬到草堆顶淡然坐定。三叔呵呵一笑,身形一闪,人已坐在我身边。
  我抽出两根稻草,摘吧光溜,一根自个儿叼嘴里,一根递给三叔。三叔望着我的举动,指着我惊讶的说不出话来。我扬了扬手中的稻草,斜眼看他:“怎么?您老人家亲传的,忘了?”
  三叔更加惊讶,“丫头,三四岁的事你还记得?”
  我骄傲的扬起下巴,别说三四岁,出生三四天的事我都门清儿。
  三叔笑呵呵的接过稻草叼在嘴里,“小丫头,听说三叔走后,你一不伤心二不难过的,每日吃的好睡的香,三叔好不伤心,没良心的,白疼你这丫头了。”
  我白他一眼,闲闲的道:“三叔,这事你不提便罢了,提了我倒要算算,为啥您一声不吭就跑了,连个招呼也不打?招呼不打也罢了,咋连封信也没有?要不是您侄女儿我蕙质兰心,聪明绝顶,猜到你是去别处撒欢儿了,肯定也和祖母三婶一样,日日哭天抹泪的为你担心。”
  三叔哈哈大笑,伸手指向茫茫无边的高山田地,话题一转,骄傲的道:“小丫头,你看,这方圆数十里都是咱家的山地和田亩。”
  我大吃一惊,祖父嘴里的几亩田地竟有如此规模,“三叔,咱们老家不是在相州吗?何时在云州置下这么大产业?”三叔道:“相州是老家不错,但这里才是咱们真正的根。”
  不懂。
  见我疑惑不解,三叔解释说:“你祖父有两个父亲,相州的是养父,这里的是亲父。”
  原来如此。
  我与三叔相差十岁,单独相处时从来不像叔侄,更像朋友。记得我六岁时,他为一名女子伤神苦恼,两三天吃不下饭。我看着心疼,便拐弯抹角的开导他。别说,真有用,三叔很快走出阴霾重新开朗起来。那之后,我就成了三叔心目中最可靠的小朋友,有啥心事第一个找我倾吐。
  同样,我亦如此,三叔于我不仅是至亲,更是心底无可替代的朋友。在他面前,我不必过于隐藏自己,更不用装大家闺秀讨乖,他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好好的性子,别装得跟你三婶一样,看着便无趣。”
  三叔没有就祖父的身世问题与我深刻交谈,我明白,这不是晚辈该刨根问底儿的事儿。话题自然而然的转到了家事上,我道:“三叔,你不给我递信儿也就罢了,怎么连三婶都瞒着?你走的头几个月,她几乎天天以泪洗面,可怜的智仁到现在还没见过爹。”
  三叔听我提起三婶,脸上闪过几分嫌恶之色,明显不想接这个话题,不过我说到了智仁,他才懒懒的应对了一句:“丫头,你平日见智仁多吗?”
  我一时不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自从知道三叔三婶因为我生嫌隙之后,我便不怎么踏入三房院了。有一回智仁生病,我亲手做了点心去探望,结果屁股还没坐热就被三婶给“赶”出来了,点心听说也全赏给了下人。
  紫荷气鼓鼓的来报时,我一点不奇怪,到是阿姆一旁气的冒烟。自此,我再没去过三房院儿。智仁又小,成日不离三婶身边,与我自然少见,最多是给祖母请安的时候碰上,小小的逗弄他一下。
  三叔见我不言语,咬了咬口中的稻草,低低道:“可恶的女人……”
  我装没听见,挎起三叔的胳膊,把头靠在他肩上,转开话题,说:“三叔,你知道我们一路怎么过来的吗?可辛苦可难受了,还有啊,我跟你说,路过万州的时候,二叔救了一个姑娘,结果……”
  三叔一听有八卦,立刻来了精神,支着耳朵听得认认真真。
  夜空下,高高的稻草堆上不时传出大笑声。
  次日醒来的时候,已近未时。阿姆一边帮我穿衣,一边碎碎念:“阿囡,你居然和三公子疯玩到半夜,成何体统?”我不理她,穿好衣服后自己洗脸扎辫子。
  阿姆见我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照例叹了口气。洗涑完毕,我对着铜镜左照右照,小辫子扎的挺好,自恋的笑了一个,不错。阿姆见我浑身上下素净的无一处钗佩,张嘴要说话。不等她开口,我抢先道:“阿姆,这里不是京城,让我自在些如何?”
  阿姆瞪了我一眼,不甘的咽下了想说的话。
  十二章
  昔日京城府中,我每天的生活内容除了晨昏给长辈请安问好外,时间几乎都用在了无穷无尽的功课中。看书累了,临摹字帖消遣;临摹累了,绣花消遣;绣花累了,弹筝消遣……如此一圈下来,算算连睡觉的时间都不富余。
  初来月信那会,我心情烦躁,被繁忙的课业折磨的几近崩溃,思量之后我觉得必须要革命一下,于是拿着自制的课程表去找二叔抗议,说如此高强度的学习会把我累垮的。二叔不理我,看也不看课程表。
  我不死心,挥舞着表格让他看,强调说继续下去的话我估计连及笄之日都活不到。二婶一旁听的心惊肉跳,拉着我连连“呸”了几声,罕见的斥责了我一顿。二叔虽没出言责备,但看他的脸色也动了七八分怒。他接过课程表细细看了遍,皱皱眉,问是谁画的?我脖子一挺,拍拍自个儿的胸脯。
  二叔神色莫辨,盯着我看了好一会没说话。隔日,我所有的功课被消减掉一半。功课少了,日子轻松了,我很是兴奋了几日。可睡了几天懒觉后,我深感无聊,开始为如何打发富余时间发愁。
  出门逛街?想都不要想;仰望天空遥想电脑和电视?度秒如年更难熬;蹲墙角画圈圈?干过一次,我表示相当的无聊;带弟弟们玩?不行,我是大家小姐,举止要有度……设想了n种可能,又否定了n种可能后,我认命的重新扎进书堆里。三叔知道后,连着取笑了我好几日。
  乡间生活不同于京城,每天都过的很快,眨眼十来天就没了。二叔不怎么在庄子里呆,基本两天回来一次,不知道在这种地方他忙啥。初以为三叔会很闲,谁知也整日见不着人影,我恩威并施的逼问了半天,三叔的侍从司青才小心翼翼的说他进山了。
  我莫名其妙,进山?进什么山?司青却打死也不说了。
  不说就算,姐没工夫听,得紧着伺候猪仔们呢。
  到这儿的第三天,智睿就把庄子里的鸡鸭鹅点数了个遍,说加起来一共二千六百六十只。这么大的数,我很怀疑他有没有数对,于是把庄子总管事老崔叫来,回说一个不差。我很欣慰,看来基础数学没白教。
  点清了数量,智睿开始分配任务,他把鸡鸭鹅的数量一劈两半,说这边一千多只由他照顾,那边一千多只由我照顾。我头大,问他北院的猪咋办?有两头要生了。智睿表示了解我的顾虑,小模小样的思考了半刻,豪气的说他同我一起照顾猪仔便是。
  三日后,两头母猪生产,一共生了二十头猪仔。智睿高兴的睡不着觉,也不念叨想母亲了,一日数次的往臭气熏天的猪圈跑,乐呵呵的看不出一丝不适。
  我就惨了,鸡鸭鹅圈的味道已经够我受了,每天还要被智睿强拉着去给小猪喂食。小孩子天性好奇,对于没见过的新事物有着不一般的执着心。为了不打击他探索的积极性,我只能假装乐意之至。不过为了好过一点,我要求庄仆每天至少把各个畜圈清扫两次,力求将臭味降到最低点。
  “……阿姐,想什么呢,看你把猪食都倒在槽外了,阿姐,阿姐……”
  “啊?哦,对不起,重新来,紫荷,再给我舀一碗……”
  喂完了猪仔,我觉得有些腰酸,随便出了几道题打发走智睿,想赶紧回屋眯一觉。哪想还没挨着床边,紫荷进来道:“小姐,秋桐小星求见您。”我皱皱眉:“找阿姆去,有什么要求,只要不过分,满足她就是了。”
  紫荷道:“小姐忘了,您昨儿说想穿彝家姑娘的衣裳,阿姆今日一早便去镇子买去了。”
  我拍拍脑门,是有这么回事,一大早喂这喂那的忙到现在,给忘了。没办法,好歹是三叔的妾侍,不喜欢也不能过于怠慢,“带她去前厅候着,我换身衣裳就来。”
  三叔来云州没多久就纳了房妾室,是本地一个苏姓地主的庶女,名唤秋桐。刚听到这个名字时我差点一口水喷出来,二叔端着茶碗的手也微微一抖。
  因着练字的缘故,我曾默写过《红楼梦》的大致情节,骗二叔说是编的故事。尤其对秋桐,二叔印象很深。那时候适逢祖母又要拿侍妾的事给二婶添堵,我出于不平,添油加醋的把已经够坏的秋桐给丰满的更坏,藉此提醒二叔,后院不稳家宅难宁。
  三叔见我和二叔面色有异,很是奇怪。秋桐敬完茶退下后,三叔问我怎么回事?我忍着笑略略讲了缘由,三叔大笑,说真巧,又说秋桐不过一个妾侍,让我不必放在心上。
  作为一个重生在古代的人,环境使然让我对男子纳妾之类的事情早已持平常心态。当然,这也可能是因为事情没落到自己身上,没什么个人体会的缘故,所以当三叔跟我说他纳了秋桐的时候,我很轻松的恭喜了他,一没鄙视,二没声讨。
  可是秋桐,直觉让我有点排斥她,要问原因,我还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或许是我与她之间缺少那种所谓‘眼缘’的东西吧。换好衣服来到前厅,秋桐端坐在主位下首左边,身旁立着一个小丫鬟。这个时代以右为贵,以秋桐的身份,她没资格坐在右边。
  相互见礼后,我道:“婶婶寻我何事?”
  秋桐闻言惶恐,赶忙起身施礼,连称不敢,请我唤她‘小星’便好。
  古代等级严明,甚重尊卑。本朝律法明确规定“妾乃贱流”、“妾通买卖”,意思很明白,与嫡妻相比,妾几乎算不上人。一般来说为丈夫纳妾是妻子的事情,如果丈夫在外自行纳妾而没有经过妻子同意,那在法统上被纳女子连妾室的身份都没有,在未诞下子嗣之前,只能被称为“小星”。秋桐已有六个月的身孕,只要孩子平安生下来,被抬为妾室指日可待。
  我改口:“小星身子渐重,行走不便,二叔早已吩咐下去,小星但有所求,各处必不敢怠慢。”秋桐说的没错,她确实当不起我一声“婶婶”,来日若被三婶知道,只怕会给她招来泼天大祸。
  秋桐起身施礼致谢:“二爷和小姐大恩,奴婢不敢忘。”
  我说:“都是一家人,无需客气。”
  秋桐再施谢礼。
  我有些头大,她谢来谢去的半天说不到话点子上。都说礼多人不怪,可有时候礼多能烦死个人。可怜我的腰,这会子功夫愈加酸了。没办法,我只好给紫荷使眼色。小丫头还算机灵,直来直去的帮我把秋桐的来意弄明白了,原来她听三叔说我绣工不错,想讨教一二。
  我哪有那闲工夫?有功夫也不绣! 我谦虚一番,最后让紫荷取出一个之前绣的银缕石榴形小囊送给秋桐,才把她给打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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