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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临上床前,我叮嘱紫荷,天塌下来也不要吵我。
  一觉醒来,腰酸舒缓了些,洗脸洗了一半,智睿蹦蹦跳跳的进来,手里举着我给他装订的小本子,大声道:“阿姐,题目我做完了,你看看。”
  我赶紧擦干手,接过小本子。一看,不错,二十道数学应用题全部算对,一道不差。我抱着智睿又亲又啃的使劲夸奖了一番。小家伙很高兴,搂着我脖子道:“阿姐,可有什么奖励给我?”
  我装出一副苦恼的样子,道:“睿儿这么聪明,阿姐手中已经没什么可奖励了。”
  智睿骄傲的扬起小下巴,大方道:“好吧,且绕阿姐这一回。”
  姐弟俩笑闹一阵,阿姆回来了,手里拎着一个布袋,进门就抹汗。我赶紧倒了杯茶水迎上去,阿姆没推让,接过一口喝干。我心有不忍,老太太年纪大了,做事难免力有不逮,偏她又不放心旁人,凡能亲力亲为的事必不让丫头们插手。
  我唤紫荷清云进来,让她们赶紧给阿姆锤锤肩,揉揉腿。如此一番,阿姆的大喘气才慢慢平稳下来。我打开布袋,一套叠放整齐、色彩纷呈的鲜艳服饰呈现眼前。
  这是一套青底彩花非常有彝族特点的服饰,上衣的前襟及衣袖处皆绣着精美图案,领口不仅有绣纹,还缀有一圈银器玉饰,前襟再饰以形态各异的丝线盘扣,看起来尤其漂亮。下节是红白黑三色条纹相间的裙子,层层褶皱,有点类似百褶裙的样子。
  我迫不及待的换上,一看,傻眼了,“阿姆,裙子太长了。”伸了伸腿,根本走不了路。
  阿姆笑道:“我打听过了,说本地彝家女子长裙拖地,行走时尘土飞扬,才为尊贵。”
  我:“……”
  我不愿意当人肉拖把,阿姆坚持不肯把裙子改短,振振有词的说不吉利。我问有啥不吉利?阿姆说以后会嫁不出去。我无语望天,举手投降,只好让紫荷把裙子收起来,等个子长高些再穿。
  十三章
  二叔回来了,胡子拉碴的看起来疲累不堪,进净室收拾完出来,天色已经擦黑了。他简单的问了问我和智睿这几日的情况,我一一作答,二叔看起来还算满意,嘱我一句不要太累便往书房去了。
  晚饭时,三叔也回来了。一家四口难得围坐一起吃饭,我很兴奋,饭菜上齐后,我把侍婢都遣下去,乐呵呵的当起了服务员,给这个加饭,给那个布菜。
  二叔吃相文雅,细嚼慢咽,一贯用的慢些;三叔狼吞虎咽,生怕吃不着似的,一边吃一边用眼神指示我给他布哪道菜;智睿已隐现贵公子风范,整个用饭过程没说一句话,只要二叔在的地方,他举手投足间一般挑不出错处。小小年纪就得装,难为他了。
  饭毕,照例二叔和三叔要聊点什么。我很知趣,拉着智睿准备走人。刚起身,二叔摆摆手,示意我们坐下,他有话说。智睿有些惶恐,宽袖下紧紧抓着我的手。我明白小家伙的担心,他怕二叔考功课。
  我把智睿抱坐在腿上,小声安慰他不要怕,一切有阿姐,小家伙这才松开我的手。三叔歪歪的靠在椅背上,一副可听可不听的样子,显然,他知道二叔接下来要说什么。
  二叔看着我,缓缓道:“蕙儿,二叔明日便启程回京。”
  我惊讶:“明日?”不是说至少要陪我们三个月,过了适应期再走吗?
  二叔点点头,神色有些凝重,道:“京城出了点事,二叔得赶回去。”
  出事?谁出事?二皇子还是祖父?
  我道:“事关祖父吗?”
  二叔摇摇头。
  明白了,是二皇子。
  空气变得有些凝重。智睿看看二叔,望望三叔,最后捏捏我的手,悄声道:“阿姐,怎么了?”
  我笑笑,亲了他脸颊一下,安慰说:“无事。”
  二叔把目光移到三叔身上。三叔了然,起身拍拍手,招呼智睿说:“睿儿,跟三叔去北院看看猪仔子去。”智睿欢呼一声,从我怀里跳下去,眨眼跑的没影。三叔跟上,随手把门关紧。
  二叔拧着眉头不说话,手指一下一下的弹着桌面,似有无限烦愁之事
  我静静的等着下文,亦不开口。
  沉吟良久,二叔终于开口:“蕙儿,这次回京,二叔准备把你的婚事订下来。”
  我愕然,不是要聊二皇子吗?怎么说起婚事了?
  二叔问:“你有何想法?”
  我摇摇头,心下悲哀,想法?我能有什么想法?我的想法管用吗?
  二叔道:“你年岁尚小,亲事本不急,二叔原想着等两年再议,可眼下形势有些不妥,若不早些定下,只怕会耽搁了去……”
  “我不怕耽搁。”不等二叔说完,我截住他道:“二叔,我不怕耽搁,三年,五年,十年,甚至一辈子不嫁都没关系。”二叔笑。我咬了咬唇,暗自懊恼,怎么说出这么幼稚的话?
  二叔果然当我孩子气,温和安慰道:“且放宽心,议亲之前二叔会先修书给你详述情形,人选若不合你心意,二叔不会随意订下的。”
  古来婚姻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违背这条黄金定律结成姻缘的女子在夫家往往是不会被承认妻位的。二婶算是幸运,能得二叔全情相待,否则,别说当家,她连进门的资格都没有。
  二叔等同于我的父亲,他的话我是不能违背的,能在亲事上征求我的意见已属不易,我怎可得寸进尺?更何况,除了家人和男仆,我一个异性都不认识,纵想私定终身都没个对象。
  我只能点头:“但凭二叔做主。”
  时间一晃两个月过去,二叔没了妇幼拖累,快马加鞭,连日赶路,早已经抵达京城。三叔近几日老实了些,也不出去了,见天儿的在我眼面前晃。我不耐烦的道:“三叔,你怎么不进山了?”
  三叔认真的看着我新作的喜羊羊漫画,漫不经心的道:“无事进山作甚?”
  我白了他一眼,装吧。“再有月余,小星就要生了,三叔该多关心些才是。”
  三叔无所谓的道:“你不是已经吩咐下去好好照应了吗?”
  我:“……”真是宁为穷,人,妻,莫做富人妾。
  三叔拿着画,上下左右的转着看。看了半天,还是一副无解的样子,“丫头,此为何物?”
  我没好气的说:“不知道,瞎画的。”
  三叔这才注意到我情绪不佳,放下画纸,探究的靠过来,关心道:“有烦心事?”
  我不理他。
  三叔自己猜:“睿儿又找你哭闹了?”
  别提,提到这个我就生气。没良心的臭小子,上周猪仔子病死了两头,他非说是我喂的猪食有问题,连着哭闹了两天,到现在还不理我,但愿喜羊羊与灰太狼的故事能哄他开心。
  三叔继续猜:“那就是下人懈怠,让你操心了?”
  庄头老崔,年逾四十,头脑精明,身体强壮,精通农事,最可贵的是忠心耿耿,由他操持庄子事物,除了智睿分配给我的那些个鸡鸭鹅猪,我这个顶着当家名头的大小姐基本没什么可操心的。
  三叔见一个两个都没猜对,激发了好奇心,于是三个四个五个的连着猜,直猜到我忍不住发飙:“三叔只管嘴上说疼我,心里全不管我将来要嫁给谁。若是,若是……”一想到不远的将来要跟陌生人滚床单,心里的委屈便一波一波的往上翻。
  三叔松了口气,一副就这破事哪值得上心的样子。我更加生气,大眼珠子瞪着他,忍着不让眼泪滑落。三叔见我黄河要泛滥,赶忙大话谎话笑话哄了我一通。见我不吃那一套,才慢慢敛色正容道:“小丫头,你该相信三叔,更要相信二叔。”好吧,我承认是我矫情了。这个世上,若连二叔三叔都不可信,其它什么都是浮云了。
  二婶来了信,内容炸了我一跳,说祖父召集族人开祠堂祭告先祖,已将我正式过继到二叔名下……我泪流满面,百感交集,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真正来临了,我还是忍不住为父亲母亲、为自己哭上一场。从此法统上,我不再是他们的女儿,而是二叔二婶的女儿。阿姆抱着我不停的抹泪,嘴里一个劲儿的劝:“如此才好,如此才好……”
  二叔的苦心,我焉能不知?
  一边是同性恋的父亲,一边是出家为尼的母亲,与我的婚事来说,这样的双亲是万万不能有的,因为没有相同门第的子弟会愿意娶我这样身份的女子为妻。豪门权贵之间结亲,修得不仅是两姓之好,更是权势和利益的结合。身为女子,成婚后若没有深厚的母族背景支持,在婆家是站不住脚的。
  阿姆知道我的习惯,心里难受的时候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在浴桶里泡上半天,在水气氤氲中静静释放所有不快。洗完澡,哭完了,心里轻松了许多。
  从来,我就是二叔的女儿,不是吗?
  晚饭时,野了两天不见踪影的三叔突然屁股着火似的冲进来,手里拿着二婶给我的那封信。我看向他,故意问怎么了?三叔见我淡定如常,毫不掩饰脸上的诧异。我不管他,继续哄智睿吃饭。
  三叔小心翼翼的挨我身边坐下,扬了扬手里的信,盯着我道:“看了?”
  我白他一眼,废话,当然看了。
  三叔自知多问,可又奇怪我的平静,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看着我:“哭没哭?”
  我刚要应话,智睿一边大声插嘴道:“三叔,阿姐为何要哭?”
  三叔佯装严肃,瞪眼看智睿:“大人说话,小破孩儿不要插嘴。”
  智睿撇嘴不屑:“三叔讨厌。”
  我捏捏他的小脸颊,笑着问:“睿儿,阿姐给二叔做女儿好不好?”
  智睿歪着脑袋,一副没听明白的样子。
  三叔伸手弹了下小家伙脑门,笑道:“小傻瓜,阿姐以后就真的是你阿姐了。”
  智睿吃痛,捂着被三叔弹过的地方,不服气的嚷道:“三叔才傻,阿姐本来就是真的阿姐。”
  三叔哈哈大笑,我摸了摸智睿的脑袋,心中宽慰。
  饭毕,清云带智睿下去。我跟三叔聊天,说了心底最真的话,三叔听得眼睛红红的。最后,我哽咽道:“只是可怜了母亲。”三叔深叹一口气,安慰的拍拍我的背,道:“据三叔所知,你母亲从未后悔。”
  我知道,我一直知道。
  十四章
  云州四季不明显,“寒止于凉,暑止于温”,终年温差不大。因而,当阿姆回禀说老崔在外等着请示有关年节事项时,我不免有些惊讶,又要过年了?
  阿姆拉过我悄悄道:“阿囡,秋桐小星的事俱已安排周全,医师和稳婆都在庄子上住着,有事他们自会照应,阿姆知你不放心外人,可妇人生孩子不比其它事,你一个姑娘家纵是日日守在这里,与她又有何用?两位公子爷让你主持庄子庶务,责任重大,若然出了差池,可如何交代?”
  阿姆的意思很明显,与二叔交托的重任相比,秋桐生孩子这事实在算不了什么,即便她生的是儿子,充其量不过一个庶子,身份地位连智仁的手指头都比不上。
  我却没法这样想,无论嫡庶,都是一条可贵的生命。秋桐预产期已经过了七天,大夫说再不生,只怕母子皆险。偏三叔在这要命的节骨眼上不知跑哪儿去了,派司青出去寻,最后连司青也没影了。
  三叔的骨肉,我岂能轻怠?秋桐生不出,心里着急害怕,一日总要闹上几回。侍婢们没办法对她,只好我坐镇守着,如此方能安她心。可阿姆说的也没错,庄子的庶务更要紧,几日下来,庶务积了一堆,再不处理,老崔只怕要急眼了。
  我匆匆交代侍婢稳婆,须臾不得离开秋桐半步。阿姆见我不放心,便说她留下来守着,让我赶紧去见老崔。
  云州地貌复杂,海拔高低悬殊,气候多变,灾害较多。自小麦种下后,还未下过一场雨,老崔很忧虑。我问可有应对之策?老崔说有,可引山中渠水灌溉,不过旱情严重,即便引来渠水亦只能解一时之急,若是再不下雨,来年至少减收五成。
  这是一个看天吃饭的时代,没有人工降雨一说。我不懂农事,只能要求老崔尽力抗旱,诸事循往例办,又说要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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