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节阅读10
了,给庄子上下无论管事抑或粗使杂役,按例发赏,每人多发五斤猪肉。
老崔千恩万谢,自去办事。
傍晚,秋桐的肚子终于有了动静。历经一夜的嘶喊,终于有惊无险的产下一个女儿。望着襁褓中的粉嫩肉团,我心里莫名生出一股成就感。秋桐挣扎着要下床给我磕头,说没有我便没有她们母女俩的命。我制止住她,嘱她不要多想,安心休养身体为上。
诸事皆妥,我给二婶修书,告知秋桐产女一事。
新的一年就这样在喜庆清冷中到来了。贴对联,剪窗花,上上下下人人笑颜开。
我和智睿守着一桌子菜,他望望我,我望望他,都觉得无趣。三叔不在,偌大的农庄就我们两个正经主子,这年过得着实冷清。默默吃了几口饭,智睿忍不住了,小心翼翼的提议:“阿姐,要不和阿姆她们一起守岁吧?”
我犹豫,自古‘主仆不同席’,别说阿姆她们了,就是秋桐都没资格跟我们同桌共食。礼教严苛,等级分明,我是无所谓,阿姆她肯定不愿意。智睿见我不说话,哀求。我不忍,点头允他去试试。
智睿欢呼雀跃的跑出去。
我坐着没动。只片刻功夫,阿姆神情严肃的牵着蔫头耷脑的智睿来了,“阿囡,睿公子不懂事,长辈们不在,你身为长姐该多多教导才是……”我无奈的笑笑,瞅了眼智睿,看吧,连累阿姐受训。
年初一。
大早,我还没醒就被穿的一团喜庆的智睿硬扒着眼皮弄醒,“……阿姐,起来了,快起来了,下人都跪在外面等着给你拜年呢……”我迷迷糊糊的看了眼计时沙漏,老天,七点钟不到。
门“吱嘎”一声被推开,阿姆带着紫荷,清云和清寒三个丫头进来,嘴里说着吉祥话,跪下给我拜年。我和智睿受礼,等她们拜完,我从床头小屉中取出早已准备好的丰厚红包,让智睿发赏钱。阿姆不提,赏不赏的她无所谓,对于一个把半生年华都给了我和母亲的人来说,她的忠心绝非世间俗物所能打动。
紫荷清云和清寒捧着鼓鼓的荷包,脸上洋溢着掩饰不住的喜气。三个丫头身世凄苦,进府时签的都是死契,虽说今世无论生死都是主家的人,可生命到底是老子娘给的,骨肉天伦是人之常情,绝非一纸契约能阻隔了的,赏银于我微不足道,于她们身后的家庭而言,新的一年可以温饱无忧了。
新年新气象,新年穿新衣。
我被阿姆装扮的跟智睿一样喜庆,姐弟俩被丫头们嘻嘻哈哈的簇拥着来到外院。空地中央摆着两把椅子,老崔领着众仆跪候着。待我和智睿坐定,老崔打头,众仆随后,一拨轮着一拨的磕头拜贺新春。
年初四,三叔终于现影儿了,胡子拉茬的脏得不成样子,不知这些天钻哪个山头去了。我看着心疼,忍不住责备了几句。三叔不以为然,乐呵呵的说还是回家好,连侄女儿的唠叨都好听。我一阵心酸,暗恼祖父不该把本应笑傲江湖、逍遥人生的三叔扯进朝廷纷争。
三叔很疲累,没梳洗就直接钻被窝了,睡得是天昏地暗,风雷变色,两天后才起床。一顿饱餐,三叔恢复了精气神,在我面前自恋的来回走动转圈,问我他是不是依然高富帅?我哈哈大笑。
笑闹了一阵,言归正传,我汇报秋桐生宝宝的事。话说了一半,智睿跑进来,直冲三叔而去,拉着他的手迫不及待的要带他去看小妹妹。
叔侄三人至秋桐处,侍姆正在喂奶。秋桐看到三叔,喜极而泣。三叔径直走向侍姆,接过孩子入怀,小心翼翼的亲了一下,面上尽是温柔之色。我望着三叔溢着幸福的脸孔,脑中不由的想起智仁的模样,小家伙还没有见过父亲……
“三叔三叔,小妹妹好看吗?”智睿叽叽喳喳的道。三叔将孩子交给侍姆,摸着智睿的头笑眯眯的说:“叔的女儿当然好看。”室中一片笑声。
秋桐眼圈儿通红,痴痴的望着三叔。可怜的女人,这下可以放心了,先前值夜的侍婢回禀我说秋桐夜夜哭泣,就怕三叔嫌弃她生的是女娃。隔日,再去探视秋桐时,我悄悄提醒三叔,别忘了给孩子取名。
三叔拧眉,沉吟了一会儿,道:“我事儿多,一时想不起来,你是长姐,你给起吧。”
我:“……”
翌日起床,智睿跑来跟我说,三叔不见了。不见就不见,有什么好奇怪的?隔日,秋桐派侍婢来请我,问明事由,竟是为了给孩子取名之事,说是三叔出门前交代她找我做主的。我头大,三叔这个不靠谱的家伙,以为他只是随便说说,我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古代人取名讲究,上至帝王将相,下至黎民百姓都非常注重。名字不仅是记号,名字还体现五行的生克制化,预示着一生的运道,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取的。再说辈分摆着呢,我还没听说谁家父母健在的孩子,名讳是姐姐给取的。
三叔真是太不着调了。
秋桐却不这么想,说她母女俩的命是我给的,孩子若能得长姐并恩人赐名,将来必定福泽深厚,恳求我不要推辞云云。我只好应承下来,说要好好想想,想好后会派人把名字送过来。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我不懂五行易经八卦之类,只好钻三叔的书房翻经史子集。琢磨半天,写了几个自认为不错的名字备选拿去给智睿看,让他决定用哪一个。
小家伙一脸迷惘的看着我,我立刻觉得自己跟三叔一样不着调。可又一想,智睿是长兄,杨家未来的家主,给妹妹取名,他比我更名正言顺。我把每个名字的含义解释了一遍,智睿听后一锤定音:“ ‘有美一人,婉如清样’,小妹妹取名智婉好了。”
过了半个月,三叔一副山顶洞人的模样回来了,依旧睡了两日,醒来后听说孩子取名智婉,很是高兴,举起智睿大大的表扬了一番。秋桐的身子恢复的不错,有时会抱着智婉来找我唠闲嗑。阿姆不太高兴,提醒我防着点,说她总觉得秋桐有所图。我不以为意,与我的心理年龄相比,十八岁的秋桐还是嫩了点。
操办完智婉的满月酒,三叔领着大帮人上山去了。这回干得不是什么神秘事,上山开凿引渠抗旱,老天爷一直不下雨,地里都要干出口子来了,再不想办法,减产五成都算是丰收了。
半年的乡间生活让我深深体会到农民的不易,觉得从前伤春悲秋的日子在真实的生存考验面前简直有点可笑,既然千里奔行来种地,我下定决心要做个合格的农民。
等老崔从山上下来,我让他去寻关于农事的书籍。老崔一听有些傻,说种地是农民天性,都是祖辈传下来的,没听说谁是看着书本学种田的。我说肯定有,让他去找。
明朝有本关于农业和手工业的著作,名字叫《天工开物》,以我对这个时代的观察,书籍种类虽不广,但找本类似的书还是非常有可能性的。
老崔忙活几天下来,跟我说,没有。我不甘心,让他遣人去邻近的城镇找找看。一圈下来,老崔说确实没有,说还让人去衙门问了,官爷都没听说过有这种书籍。
我想这是云州郡位处偏远,文化产业相对落后所致,于是向无所不知的阿姆打听。阿姆想了半天说没印象。我有些失望,阿姆看着不忍,转身去找从京城跟来的护卫,都说不知道。
我咬牙切齿的怨恨三叔,每到用得着他的时候,从来不见人影。我不气馁,立刻给二叔修书,请他帮忙找找看。在等待回信的日子里,老天开恩,下了场不大不小的雨,多少缓解了旱情。
我没闲着,没有书籍,大活人总有吧。我让老崔找来经验丰富的老农,先从辨识五谷杂粮开始,再到了解耕种收割及气候灾害对收成的影响,最后又要求老崔领着我和智睿深入田间地垄间做详细了解……
一套流程走完,二叔的回信也到了,信中说经查找,本朝确实没有专门介绍农事生产的书籍。不过看我有需求,二叔还是想尽办法从负责农桑水利的官员中了解到一些信息,详细写明给我参详。
我把二叔提供的信息整理了一遍拿给老崔,让他看看是否实用。老崔认真看了一遍,没说行或不行,只谨慎的说他所知有限,请我容他些时间查证。
我很欣赏他严谨的做事态度,说好,但需尽快。五日后,老崔给我回复,说他请教了近百位经验丰富的农民,皆说纸上所言五成以上不靠谱。
我听后欷歔,还是毛爷爷说的深刻啊,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一帮无知官僚掌管国家农事,不搞出问题来才怪。难怪大皇子被参,看来并没冤枉他。
十五章
我决定自己动手整理一部有关农事生产的书,名字直接抄袭模仿,就叫《地工开物》。智睿年纪还小,平时伺候几个小动物热情不减,真要拉着他田间地头的跑,也就天的兴头。前阵子做调研,要不是我使出杀手锏,以喜羊羊的生死相威胁,小家伙哪肯学习种田?
想到未来,不管我认不认命,身为女儿身早晚是要嫁做人妇的。智睿是长孙,家族之希望。我不想他长大后问出“百姓无粟米充饥,何不食肉糜?”之类的白痴问题。
身处上位者,诸事可以不亲为,但不可以不懂。倘若我能完成这样一本记录留给智睿,对他日后掌管家业也算有所助益,亦不枉二叔二婶疼爱我一场。
我把老崔找来,简单的讲了讲我的计划。老崔果然惊讶,但还是恭声应诺。我问可有困难?老崔秉着一贯的谨慎态度,说暂时没有。我知他有顾虑,也有怀疑。这是个大工程,每一项都需要时间和实践论证,我一个十四岁的千金小姐要做这样的事,他觉得匪夷所思很正常。
我也不多说,只让老崔空闲时把自己的经验先整理出来,没空的话就安排人给我讲解,不光种田,地质,水利,气候,抗灾……但凡与农业生产领域相关的项目,我让他把各路能人尽量找来。
时间就这样在忙碌中进入阳春三月,至月中,京城传来一件惊天动地的大喜事,皇帝年逾四旬再得龙子。隔日,大皇子亦喜得第四子。皇帝大喜,六宫与群臣同贺,举国欢庆。
与镇子上官府刻意营造的喜气氛围不同,庄子与平日无异,管事各司其职,下人各有所忙。我照例拉着智睿听课,今天的课程是抗洪灾,讲解者是老崔的丈人,一个有着几十年防洪抗旱经验的白胡子老农
老人家年逾七旬,身体健朗,声音洪亮,讲起抗灾经验来头头是道,唯一不足的就是他耳朵背得厉害,只听他讲可以,交流起来却颇为困难,我只好把不明白的地方做个标记,想着空闲时找老崔讲解。
听完理论课,我照例要找地方试着论证一番。
那西镇没有大的江流,离庄子最近,约五里路远的山脚下有一条河,名阳河。从水域面积,流量和长度来论,阳河比一般意义上的河流要大的多,是那西镇的母亲河。老崔说每年的七八月份是汛期,不管是大灾还是小险,阳河从来没让沿岸百姓‘失望’过。
看看日头,要想天黑前赶回来,时间有点紧。我让阿姆赶紧吩咐下去套牛车。阿姆照例问我要去哪里?我说去河边看看。阿姆不同意,说时辰有点晚,劝我改日再去。
我不跟她啰嗦,吩咐清云去办。清云不敢像阿姆一样同我扯皮,赶忙找人去了。阿姆无奈,只好叮嘱我要多带几个护卫。就在这时,我看见秋桐的侍婢躲在院门外缩头缩脑的,一副想进来又不敢进来的样子。
我指给阿姆看,让她把侍婢带过来,问问是不是有什么事。侍婢被带过来,还没说话就哆嗦着跪下了。我有些无奈,自从前些日子携雷霆之怒打残了两个意图行奸的资深男仆并交由人牙子卖掉之后,我被称赞贤明的同时也衍生了副作用,胆子小的丫鬟小厮见我如老鼠遇着猫般,哆哆嗦嗦的连句正常话都说不出来。
有阿姆在,不用我亲自开口。一番问话后,原来是秋桐想见我,又怕我没空,所以就先派个人来打探。阿姆趁机劝道:“阿囡,不若见见小星,明日再去河边。”
我不置可否。
阿姆领会,让侍婢速速回去请秋桐过来。很快,秋桐来了,见我身着一袭青色男装等她,不禁愣怔。我笑了笑,不多解释,成日里田间地头的转,接触各色人等,穿女装实在不便。
秋桐的眼睛通红,一看就哭过。我纳闷,好好的怎么又哭了?为了节约时间,我开门见山问她找我所为何事?秋桐一听,立刻悲从心来,手绢掩鼻嘤嘤抽泣起来。
我一阵头大,心里有点不耐烦。秋桐虽是庶女,性子却实在娇,芝麻大点的事情都能惹得她哭上半天。我有时候很纳闷,以三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