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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桐很快被架到我面前,不架着不行,人已经软了。清云和清寒把她往地上一丢,不等我说话,她就连滚带爬的到我跟前,不停的磕头求饶:“求小姐明察,婢妾真的不知道绿意做下这等恶事,求小姐明察,求小姐饶命……”
我无动于衷,端起茶碗,揭开茶盖,轻轻的吹了一口气。“小星,智婉感冒好了吗?”
秋桐一愣,似乎是没想到我会问这个问题,一时也忘了哭了,疑惑的望着我,道:“多亏小姐请了苗医,婉儿吃了两服药,已无碍。”
我点点头,“无碍就好。”
秋桐嘤嘤抽泣,梨花带雨的模样我见犹怜。
我心里冷笑,装,再装。“今日请小星过来,是有一事不明,请小星不吝赐教。”
秋桐看我态度和平时无异,神色渐渐放松,她擦了擦眼泪,一副恭谨的样子,道:“赐教不敢当,小姐但有疑惑,婢妾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就好。
我问:“自我姐弟来到庄子,可有怠慢小星之处?”
秋桐道:“小姐宽和,处事无不周全,您对我母女的大恩,婢妾铭感五内。”
很会说话。
我说:“智婉是我的妹妹,照顾她乃我分内之事,小星无需时刻挂在心上。”
秋桐道:“小姐仁善,施恩不求回报,婢妾受恩,万不敢忘。”
好一个万不敢忘!
我冷笑:“小星不敢忘的是要把我赶回京府,然后做这庄子的三少夫人吧?”
秋桐大惊失色。
是夜,智婉的哭声吵得我睡不着觉,起身让阿姆掌灯,去西厢看看怎么回事。不一会儿,阿姆回来,说没事,小孩子可能是不习惯离开母亲,有点闹,哄哄就好了。
我松了口气,叮嘱她:“让侍姆仔细照顾着,不可出岔子。”
阿姆道:“放心吧,老崔家的在,两个侍姆也都是忠厚之人,不会有事的。”
我呆呆的望着帐顶,有些无力的道:“阿姆,你说我是不是太狠了?智婉还那么小。”
阿姆劝道:“阿囡,别多想了,秋桐做出这等难容之事,今日若是三公子在,她岂有命活?”
我反思:“难道我平日刻薄了她?”
阿姆道:“阿囡若是刻薄,世上哪还有良善之人?”
我失笑:“阿姆,这种话可不要再说了,让人听见笑话。”
阿姆认真道:“老婆子说实话,谁敢笑?”
绿意招供的很清楚,秋桐自知不可能进京府的门,于是把主意打到了庄子上。我和智睿没来之前,三叔忙,庄子庶务基本都是她在帮着打理,能当半个家,下人们也不敢小瞧她,本想着有朝一日母凭子贵跳龙门,孰料美好的前景因为我的到来一朝破碎。
初始,秋桐没把我放在眼里,跟绿意说,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能翻出多大的浪?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发现自己错了,且错的离谱。
生下智婉后,秋桐母凭子贵的希望落空,又见三叔心头肉一般的疼我,她感觉到了危机,她知道我不喜欢她,深怕我会撺掇三叔遣她回去,所以一直在等待机会把我赶回京城。
苍双曕负伤来庄子休养后,秋桐认为是个机会,一度想给他下药给我招麻烦。绿意劝住了她,说这个人阴沉沉的,一看就不好对付,且他身边时刻环着侍卫,日常饮食又被我和老崔严格把控着,不容易下手……
于是秋桐就把脑筋动到了智睿头上,她不敢害智睿性命,就托娘家兄弟弄来一种可致嗓子半哑的药。所谓半哑,就是小孩吃了以后,两年之内不能说话,状似哑巴,两年之后,药力一过,便可恢复。
绿意胆小,不敢对智睿下哑药,可秋桐的吩咐她又不敢不听,所以就暗中调换了另一种俗名“三日痛”的药。用禾卡的话来说,这是一种折磨人的慢性毒,服药之人当时不觉身体有异,药力潜伏三日才会发作,发作时腹中绞痛难忍,痛状持续半个时辰会消失,间隔三日会再次发作,如此反复,直到半年后药力消失。
秋桐的打算是智睿一旦服下哑药,我这个长姐兼监护人必脱不了干系。就算二叔三叔有心袒护,她以同为人母的角度笃定二婶亦不会容我,好好的儿子成了哑巴,生母怎会轻易干休?
我没有对秋桐怎么样,只是把她束到一方小院内禁足,等三叔回来再行定夺。智婉被抱到我院里,由老崔家的并两个侍姆照顾。让她们母女分离,算是我对秋桐的惩罚。
智睿无恙,我对禾卡感激万分,吩咐紫荷把我的看家藏品都取出来摆好,任他挑选。禾卡喜得见牙不见眼,最后一件也没给我留,大包袱一背全拿走了。紫荷替我肉痛,说禾卡医师当日救了殿下也没见我这么大方。我剜了她一眼,心说苍双曕能跟智睿比吗?
这日,智睿嚷嚷着要去山上烧烤。我看看天色,风和日丽的,的确是个好天气。但禾卡之前叮嘱了,小家伙的肠胃受了毒害,近期饮食要以养胃为主,少食辛辣荤腥的东西。
如此一来,还烧烤啥?
智睿见我不答应,苦脸相求。
我置之不理。
智睿软磨硬泡。
我正色拒之。
智睿三十六计使遍,我还是两个字“不行!”
小家伙气哼哼的跑出去了。
我赶紧让清云跟上。
阿姆劝我:“阿囡,睿公子这几日想是憋坏了,放他出去玩玩亦未尝不可。”
我叹了口气,“阿姆,我是真的怕了……”智睿若然有个三长两短,我万死不足惜。
阿姆明白,拍拍我的背,安慰说:“都过去了,老崔前儿个清理了伺候小星的一干人,不会再有人使幺蛾子了,何况还有殿下,他不是命令林侍卫时刻看护着睿公子吗?且放宽心吧。”
说到这个,我是真的感激苍双曕。秋桐被禁足后,我每日看护着智睿和智婉,须臾不敢离开。随着大忙时节的临近,庄子庶务日渐繁多,我一边要操心翻修采办农具、雇佣长工短工之类的琐碎小事,一边要关注在赶建中的新粮库这样的大事。
如此一来,分,身,乏,术,老崔几次来请示有关事项,都恰逢我累得趴在智睿床边酣睡不醒。一日,此情景被前来探视智睿的苍双曕看到,他把老崔叫过去问有什么事非得要来烦扰我不可?老崔不敢不说,回禀完后,苍双曕沉吟了下,让老崔以后有什么决定不了的事先去找他请示解决,等我空闲之后再行禀告与我。
老崔不敢答应,苍双曕身份再是尊贵,到底是个外人,怎么能让他随意插手庄子事物?说要先请示我才行。苍双曕点头。
老崔把经过跟我一说,我起初有些犹豫,觉得不合适。阿姆劝我,没什么不合适,苍双曕愿意帮我分担是好事。好事?我不明白了,好在哪里?阿姆抿嘴笑,不言。我想想,明白了,叹气,老太太又胡思乱想了。
苍双曕既然闲得慌,那就随他的意好了。
其后一段时日,我难得的轻松下来,老崔每隔三日来给我汇报一次。我不耐听他啰嗦,转身书写了一个样本格式,让他按格式要求把要回复的事宜写好呈报给我即可。老崔照办,过几日来跟我说,苍双曕觉得这个办法不错,要求侍卫照办。
清云慌张的走进来。
我心头一紧,智睿又出事了?
清云道:“小姐,小公子去三院了,说,说要让殿下带他去烧烤,。”
什么?
匆匆忙忙赶到三院,正逢苍双曕牵着智睿的手往外走,林顺背着弓箭拿着烧烤架子跟在后。看见我,智睿跐溜往苍双曕身后一躲。臭小子,越来越胆大了!我压下心中怒气,上前给苍双曕施礼,不等他回应,对智睿沉声道:“出来!”
智睿没反应。
苍双曕说话了:“天气不错,我带他出去走走,你也一起来吧。”
二十章
云州全郡可分为东西两大地形区,东部为高原山脉,地势雄奇险峻,巍巍壮观;西部地势渐趋和缓,主要是波状起伏的低山和丘陵;那西镇位处郡西,以阳河为界,分南北两片,曾祖留下的产业大多集中在阳河的东南方向,除了田产农庄以外,还有大片山林。
林顺带着智睿去山上猎野物,我和苍双曕先去巡视正在建设中的谷仓。今年旱情严重,粮穗干瘪,减产已成定局,而现有谷仓又都建在低洼地带,若然遇到大汛,那就是悲剧中的悲剧了。是以经过考虑,我决定在山上重建谷仓。
老崔初始犹豫,他担心银子问题,账面上的钱银已经划去了大部分用以修建阳河堤坝,再建谷仓的话,银子将严重吃紧。我让他不必顾虑,银子的事我来想办法,让他赶紧组织人手去办,争取今年新粮入新库。
眼看着谷仓要封顶了,银子没了,而京府送来的援银还在路上,怎么办?我急得团团转。隔日,老崔来跟我回话,说银子解决了。一问,原来是苍双曕给了他一万两银票。
阳光和煦,小风徐徐,柳条儿微动,田里滚动着泛黄的麦浪,一波一波的带着清新微热的空气迎面拂来,感觉舒适而惬意。从山上到山下,从河那边到河这边,一路上,苍双曕在前慢慢的走,我在后面亦步亦趋的跟,没有眼神交汇,没有语言相谈。
返回到烧烤地点,苍双曕站定,转身望向我,道:“这几日睡眠可好些了?”
我微怔,他怎么知道我失眠?想想,暗咬牙,臭小子敢出卖阿姐了!
我低头,回道:“好多了。”
接着一阵沉默。
气氛有点闷。
我觉得应该说点什么好,抬眼望望四周的青山翠影,没话找话说:“云州很美。”
苍双曕也望望,颔首道:“的确,”
气氛再度沉默。
我绞尽脑汁想了想,想不出话题,心下不由叹气,跟沉闷的人相处果然需要定力。
苍双曕见我皱眉,说话了:“在想什么?”
我敛神,回道:“在想云州真美。”
苍双曕微微一愣,继而莞尔,说:“如此,看来你父亲是多虑了。”
二叔?
我看着他,什么意思?
苍双曕道:“你父亲常为你姐弟担心忧虑。”
我动容,儿行千里,父母忧,看来每月两封的书信并未安抚二叔二婶时刻提吊着的心。秋桐给智睿下药一事,我未有隐瞒,次日便将前因后果详述信中飞递京城。现下尚未收到回音,不知二婶知道后会怎么说……
“蕙儿……”苍双曕的声音忽而在耳边轻轻响起。
我吓一跳,一看,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移步紧靠在身边。
我脸腾地一热,望着地上重叠交汇的身影,心抑制不住的骤然怦跳。
一阵山风吹过,拂起我鬓边几丝乱发,苍双曕抬手,轻轻将它们别入耳后。我低着头,紧张的移不开步,脑中飞快的乱转,想着如果他再进一步我该怎么办?给他一巴掌,含羞怒斥他禽兽?不行,我不敢也矫情不来。任他上下其手?也不行,被摸了基本就被嫁了,我可从未想过跟他有牵扯。
“阿姐,阿姐……”尴尬纠结之际,智睿脆亮的声音远远传来。
我登时松了一口气。
“五月节,谓有芒之种谷可嫁种也”,春争日,夏争时,田里的大麦小麦已经成熟,正是抢收的时节。俗话说的好,麦收时节停一停,风吹雨打一场空。老崔一声令下,农庄全面进入大忙,高,潮。
我也没闲着,每天早早起床,趁日头不毒的时候带着智睿在田垄地头转悠。小家伙很受教育,感慨的说原来粮食来的这么不容易啊。我心下宽慰,头一次觉得自己是个不错的老师。
“阿姐,你看。”智睿拉拉我的衣袖,“苍双公子来了。”
我顺着智睿手指的方向望去,可不,金色的天幕下,那抹移动的青色身影不是苍双曕还能是谁?看样子,我今天又别想脱身了,深呼了口气,牵着智睿迎着他的方向走去。
苍双曕的伤臂已经好的七七八八,我以为他该走了,隐隐期盼了很久,没想到跟着我和智睿爬了一回山,钓了两回鱼,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