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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他二叔是啥意思?三叔抬手往我脑门上敲了一下,瞪眼斥我明知故问。年关将近,太师府没有时间等了,他们一边在寻找长孙烈,一边已在积极择选其他名门女子,而与我的亲事,前有苍双曕强力干涉,后有祖父极力反对,是以和谐结成的可能性已经没有了。
二叔的意思很明显,嫁给苍双曕是做人上人,而要想与长孙烈长相厮守,唯今只有私奔一条道。后果一如父亲和尘封般,被各自的宗族逐出门庭,从此远走高飞,消影于世间。
我睡不着,让鹤乔陪我走走。
对于他兄弟二人,父亲的评价是忠诚可靠,身怀异能,可堪大用者。算算日期,鹤枫已然抵达利州,顺利的话,他应该开始行动了。我问鹤乔:“你可知康王是谁?”
鹤乔微微点头。
我又问:“那你兄长的胜算有几成?”
鹤乔沉吟了下,说:“五成不到。”
我长叹。
三十二章
二叔给我的五日之期转眼即到,鹤枫没有传来任何消息,鹤乔说八成是陷在利州了。我心中焦慌不已,三叔不在,我无人可商量,只得脚步沉重的去见二叔。
走进竹苑,二叔已端坐在厅中等我,他脸色有点不好看。这是不多见的,从小到大,二叔对我从来都是和颜悦色的,除非我行止实在不像话,心下不由忐忑,胡乱猜测是什么事惹恼了他。
二叔招手让我坐下,我不敢坐,规规矩矩的在他面前站定,施礼喊“父亲。”二叔闻言,面色稍霁,拉我在他身边坐下,开口就问:“阿囡,方啸和秦立他们人呢?”
我心头一颤,还是被他发现端倪了。“丫头,这事儿不能跟你二叔说,打死也不能说,若是被问起,只道他们是得了疫症,被隔离了,绝不能承认……”三叔的叮嘱犹言在耳。
我吞了吞口水,心虚回道:“禾卡说他们……”
“阿囡!”二叔严声喝止住我,目光犀利,盯着我道:“竟敢对为父撒谎?”
我立刻丢盔卸甲。
二叔听完原由,抚额,半晌没说话。
我紧张的手心冒汗,从未见过他有如此难为的表情,小心解释道:“父亲,我只是想让方侍卫睡些时日,并未对他怎样。”二叔闻言,抬眼看我,叹息一声道:“也罢,事已发生,责你无用。”
话说苍双曕有一个师弟,两人同吃同住学艺十载,感情甚笃。皇家骨肉无亲情,是以在苍双曕心里,方啸这个师弟的分量比他的亲兄热弟要重要的多。二叔对他评价不错,说他胆大心细,武艺高强,行事颇具手段,为人真诚可靠,是个值得交往的人。
这样一个人,就是这样一个人竟然被我给无知无畏的给放倒两次?二叔说到这里,不禁摇头,说我这个孩子真是胆子大的没边了……
我听得呆呆的,脑中不期然的回忆起方啸以侍卫身份第二次来云州之后发生的点点滴滴:躲藏与反躲藏,围剿与反围剿,给他下泻药,鼓动庄子里“如花”们挨个向他示爱,散布谣言说他半夜摸黑进寡妇的房……
二叔道:“你上次给他吃泻药,致他差点丧命,康王闻知,日夜焦虑,要来云州探视,若非左右竭力劝阻,只怕人来后,你少不得要吃些苦头。”
我微微垂下眼睑,心说我已经承担了后果。苍双曕上次来,因为这个事抱着我啃了半宿,说是惩罚,害我嘴巴差点没给他咬肿,末了还警告我,若是再有下次,新帐旧账累加算。
二叔见我不吭声,以为责我重了,脸色温和起来,话锋一转,进入正题,“阿囡,你三叔说你中意容之,可是当真?”
我默然,中意又如何?时下这种情况,我根本无力选择。让我像父亲一样,为了爱情抛开所有,让亲人痛苦流泪,让族人蒙受耻辱?我做不到,也不愿意这么做。
二叔继续说:“你中意容之,想嫁给他,可又担心康王对为父和家族不利是不是?”
我颔首承认。
二叔揽我入怀,安慰般一下一下轻拍着我的肩头,道:“傻丫头,为父给你说过,康王胸怀抱负,志在江山,娶妃于他虽是大事,却亦是私事,若然公私不分,他如何筹谋天下?”
话虽如此,可纵观历史,秋后算账的帝王也不少。以我对苍双曕的认知,实在无法将他提升到清明君王的高度,此君分明就是个眦睚必报,斤斤计较的小心眼子。
“为父来云州之途,得到消息太师已遣媒去了太学刘家,所以,时下即便没有康王阻拦,容之想明媒正娶你业已无可能,从为人父的角度来说,我自然希望看到女儿能嫁的风光,一生富贵,衣食无忧;可为父亦深知,你最在乎的并不是这些。”
“康王能给你一切,唯独给不了你想要的;容之能给你想要的,偏好时机又已失去,阿囡,若你认定容之就是你想寻的良人,无须多有顾虑,你三叔安排的地方是个好出去,有子季襄助,康王他找不到你们。”
我泪如雨下。
记忆中,二叔不管是婚前还是婚后,始终将我捧在手心里呵护疼爱。二婶生下智睿后,我以为这份疼爱会理所当然的被分走一部分,但没有,不仅没被分走,反而更为细心备至。
“容之现在被康王困在利州,你不用担心,他不会有危险,只是,他想走出清风林亦非易事,所以你们之间有无走下去的缘分,要看天意和他的造化了。”
听到这里,我赶紧抹抹眼泪,不敢再有隐瞒,交代了派鹤枫去利州助长孙烈脱困的事。当听到鹤枫也有可能被困住了时,二叔眉头微皱,他沉吟了下,说了句让我先回去休息,便起身去书房了。
从竹苑出来,我去找禾卡,人不在,我带着鹤乔直接去了落峡山。望着洞内石床上几张安静沉睡的面孔,我问朗达:“人怎么样?”回说:“您放心吧,师父亲自配的药,他们不会有事。”
没事就好!
我转头对鹤乔道:“稍时把他们弄回去。”
“弄回去?”朗达闻言一怔:“师叔,你不是说要让他们睡到年后吗?”
没必要了。
我道:“朗达,人弄回去后就给他们喂解药。”
晚膳时,三叔回来了,不可避免的,他被二叔狠狠训斥了一顿。膳后,他们书房议事,我告退出来。回梅苑的路上,方啸站在路中间等我,四目相视,不需多言,一前一后转往山上走。
方啸道:“小姐,这是第二次了。”
我说:“你可以再找王爷告状。”
什么为人真诚,值得交往,我看二叔是被迷惑了,此君和苍双曕一样是个小心眼。不对,他更恶劣,不仅小心眼,还动不动就打小报告。
方啸驻足,转头看我,说:“既是小姐所愿,方某定当如此。”
我向他施礼,淡淡的道:“如此,小女子感激不尽。”
方啸微怔。
我信手扯了根树条,随意甩弄着,闲闲的道:“对了,有个生活小经验跟你分享下,前几日我想吃鸽子,就让人射了只,没想到烧烤的味道比清炖要美的多。”
方啸一惊。
小样儿,想吓唬我?
我继续道:“所以,告状时别忘了把这个事也说说,王爷爱吃野味,此经验可与他分享之。”虱子多了不怕咬,债多了不愁,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
方啸被我堵了一肚子气,干瞪眼不说话。
我心里爽歪歪,丢给他一个鄙视的眼神,哼着小曲儿转身下山了。孰料刚进门,就被一只手臂拉扯着拽进书房,踉踉跄跄的,差点没摔倒。我甩开手臂,没好气的道:“干吗?有话好好说。”
三叔松手,瞪着我问:“给方啸下药这事咱俩是怎么约定的?”
我一缩。
三叔看我想耍赖,立刻箍住我肩膀,眼睛盯着我道:“说,咱俩是怎么约定的?”
躲不过,我只好回他:“约定打死都不能说。”
三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指着我,道:“那你怎么把叔给卖了?软骨头。”
我狡辩:“咱们只约定打死不能说,又没约定不打死的时候不能说。”
三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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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叔表明了立场,现下只余我态度不明朗了。
三叔见我愁眉不展,安慰说不急,苍双曕答应我及笄之后才提婚事,所以长孙烈有的是时间走出清风林。不过,为了稳妥起见,他再次提起向父亲开口求助之事。
我摇头,说不要,说并未考虑随长孙容之远走高飞之事。三叔讶然,问我既然没有考虑,先前为何要给方啸下毒?又为何派鹤枫去利州助他脱困?
我默然。
聘为妻,奔为妾。
我对自己的婚姻有过千百种设想,唯独没想过私奔这条径,不为别的,只因要付出的代价是我不可承受的。我不想出门无去处,不想父母在高堂,我却悲羞归不得。卓文君和司马相如奔了又怎样?不还是无奈凄凉的写出了《白头吟》?
“为君一日恩,误妾百年身”,爱情这个东西的保质期太短,我不想这样。
助长孙烈脱困是一回事,下定决心跟他私奔是另一回事,两者并不矛盾。
三叔叹气,望着我,意味深长的说:“有时候,叔真的很希望你能任性一回。”
三十三章
操办完智婉的抓周宴,又一个新年要到了,庄子上下为此忙碌起来。因为二叔的到来,三叔也在,所以比之去岁,今年的除夕对我和智睿来说是令人期待的。
金花和银花都有了身孕,三叔很高兴,早早给我打了招呼,孩子生下来名字还归我起。我嘴上说好,转身照例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智睿,小家伙欣然受之。
临近小年节,山上来了几个收购粮食的商人,二叔亲自接待了他们。望着似曾熟悉的面孔,我悄悄问三叔他们是谁。三叔瞥了我一眼,淡淡的警告说不该问的事不要多嘴。
彼年来云州,途径利州之时,在城门处立有四位衣着不凡的中年男子迎接我们入城。当时我便好奇他们的身份。现下他们出现在这里,更加印证了我的猜测,苍双曕早已在布局大西南。
京中传来消息,太师府与太学弘文馆刘家订了儿女亲家。刘家门第不高,但作为天下莘莘学子仰慕的诗礼之家,其小姐配长孙烈亦算适当。三叔怕我想不开,守了我一整天。我没有掩饰自己的情绪,窝在他怀里默默流了半晌的泪。
鹤枫从利州回来后向我告罪,说不仅未能完成使命,反把我连累了进去,求责罚。我没有怪他,诚如三叔所说,鹤枫再有本领,孤身一人面对苍双曕总是缺少胜算的。说来是我鲁莽,若不是二叔一封急信,鹤枫早已是苍双曕的剑下之魂。
其后,不意外的,我收到了苍双曕的信,内容很多,有十几页。对于鹤枫之事,他毫不掩饰的表达了愤怒之情。除此之外还强调了两点让我谨记在心,一、长孙烈会继续留在清风林做客,直至我入主康王府;二、年后开春,他即来云州接我回京府,警告我不要再生事,乖乖等他来。
我把信拿给二叔,二叔看后没说话,沉默许久,跟我说了件事:太师得知长孙烈被苍双曕拘禁在清风林后,勃然大怒,将此事捅到了朝堂之上,诸臣哗然,皇帝只好表态会向苍双曕求证此事……
二叔说到这里停下,望着我,满面忧色。
我明白他在担心什么,这事若然查下去,必会牵扯到我头上。有些事桌子底下闹腾闹腾无所谓,一旦捅到台面上,往往便不容易收场。苍双曕拘着长孙烈不放,这事怎么美化他都沾不到‘理’字,皇帝为了安抚太师,必得有个裁断。
怎么裁断?
自然是对症下药!
长孙烈已经定亲,我这个户部尚书的嫡亲孙女不可能给他做小妇,是以,皇帝极有可能会将我赐给苍双曕为妃,如此,既解决了争端,又顺遂了儿子的心愿,一举数得,各方欢喜。
二叔的想法显然和我一样,他忧心忡忡的让我做好心理准备,说不出意外的话,皇帝很可能会下旨召我回京,由此看来,苍双曕要接我回京并非任性而为,事情一旦扩大化,回京将是我必须面对的现实。
回梅苑的路上,远远的看见方啸。我移开目光,装没看见他,转身走向另一条路。方啸追上来,拦住去路,望着我,问道:“你不想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