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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嫁人后,三日可回门。但皇家没有这个礼,宫妃就不用说了,进去就别想出来,除非皇帝特许。王妃虽不至如此,但膝下若无所出,想回娘家亦是不可能的。元妃周氏便是个例子,因为没有诞下孩儿,嫁给苍双曕数年一直未曾回过娘家,直到殁。
……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因为辛弃疾的这首词,我被皇帝宣召进宫与宗亲们同贺元宵佳节。
皇帝看见我,似乎很高兴,命管康在他下首加了个位子,招手让我过去。此举一出,全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我身上。我心里有点不安,望向苍双曕,怎么办?他笑笑,广袖下安慰的握了握我的手,眼神告诉我,有他在,不要怕。
我定定心,在满场注目中款款走向皇帝,施礼,谢恩,起身!皇帝微微笑,示意我坐下;皇后望着我目光复杂。我面带微笑,淡淡的环视了一圈,千人千面,表情不一,脑中想起来时祖父所言,他说这是一次考验……
乐师奏乐,宫娥起舞,推杯换盏之间,有人说听曲有些乏味,提议不若以诗词灯谜助兴,赢者,嘉;输者,罚。此言一出即引来一片附和之声。我向那人望去,但见其身着蟒袍,头戴紫冠,身姿倾长,面庞略显消瘦。想起苍双曕的描述,心下了然,是顺王。
皇帝闻言,微微点头,缓缓开口道:“此议甚好,准!”
五十章
第一轮猜灯谜,皇帝当仁不让的出首题,因奖品丰厚,全场群情激扬,尤其是诸位公主,皆一副按耐不住的样子,跃跃欲试。我觉得好笑,将目光移向苍双曕的胞妹六公主和九公主身上。二人神情认真的望着皇帝,静心听题。
许是察觉到了我的目光,六公主微微侧首转向我,四目对上,她微怔。我对她微微一笑,六公主又是一怔,继而颔首回应。九公主未看过来,直到答题权被七公主抢到,她才在六公主的暗示下看向我。
和姐姐善意的回应不同,九公主看了我一眼,撅起小嘴,皱起眉,似是不屑。看来苍双曕的评价没错,他说小九被父皇和母后宠坏了,喜怒无常的脾气连母妃都头疼。
七公主没有猜对谜底,懊丧的坐下。皇帝环视一圈,问还有谁知道?九公主立刻站起来,说父皇,我知道。皇帝微笑着看向她,让她讲来。九公主年岁十一,声音甜美,望着皇帝响亮的说出了答案。
皇帝很高兴,抚着胡子大声说赏。管康闻言,当下示意宫侍将奖品奉到九公主眼前。奖品是一株玉树,珊瑚为枝,碧玉为叶,花朵或粉或赤,悉为珠玉。诸人望之,惊叹声不绝。九公主甚为得意,高傲的环视一圈,目光落到我身上时,小胸脯一挺,下巴扬得高高。
我愈加觉得好笑,果真小孩心性。
灯谜共猜了五道,奖品花落各家。
第二轮以“月”为题,赋诗词,奖品为皇帝的一幅字画。管康话音刚落,皇子王公们纷纷摩拳擦掌起来,个个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廉王当仁不让,拄着拐杖首先站起,问明规则后,他略微沉吟,慷慨激昂的吟出一首赏月诗。音落,场中响起稀稀落落的掌声,还有人叫好。
我心里笑,此诗若好,那天下便没有读书人了。
果然,皇帝表情隐有不悦,他淡淡的瞥了廉王一眼,又望了望那声叫‘好’的方向,脸色微沉。廉王看到诸人反应,自知出了糗,不敢多言,讪讪的坐下。九公主嘴快,一句“王兄,你吟的是诗吗?”道出了在座的心声,引发一阵哄笑。廉王愈发尴尬,狠瞪了她一眼。
九公主一看,立刻起身跑到皇帝跟前,撅着嘴娇声告状:“父皇,王兄不会作诗还瞪我。”
诸人再笑。
廉王坐不住了,黑着脸起身欲告退。
皇帝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
廉王只好重新坐下,神情懊丧。以前常听三叔说他扶不起,今日得见,果真如此。我望向苍双曕,他正在看我,四目交织,相互微笑。我心里瞬然腾起一股异样的感觉,具体说不出来,只觉得有他在,万事可安,没什么好怕的。
淑妃招手,嗔道:“小九,休得胡闹,快到母妃这儿来。”
九公主闻言,不甘不愿的从皇帝怀中出来。下阶经过我面前时,她顿住脚步,看着我,眼珠转了转,回身对皇帝道:“父皇,请新王嫂赋诗一首如何?”
我眼皮一跳,没想到首先对我发难的是这小妮子。
皇帝闻言,目光转过来,笑吟吟的道:“皇媳,本轮便由你起个开场吧。”
汗,难道廉王刚才的诗算废话?
我正欲起身回应,却听九公主又说话了,她对皇帝道:“父皇,年年元宵,年年赋月,实在无趣,儿臣听闻王嫂曾躬耕于田间,亲手饲养过畜物,如此经历,实在难得,不若以此为题……”
“小九,休得放肆!”淑妃忽而出声,严厉截住九公主的话头,斥道:“尔小小年纪懂得何许?勿再浑言,快回母妃这儿来!”
九公主被训斥,面有不甘,却亦不敢争辩,气哼哼的瞪我一眼,走向淑妃。我莫名其妙,小妮子明显对我有敌意,心下不禁奇怪,头一回见面,话都未说,何处惹了她?
皇帝望着我,再道:“皇媳,小九言语虽有冒失,提议却甚合朕心,听闻你在云州之时与民同劳,修堤筑坝,编录农书,想必对农事颇有心得,朕想听听你的感受。”
我的感受就是种田辛苦,农人更辛苦,一无所有的贱民苦上加苦。皇帝想听,唐诗《悯农》的意境再贴切不过了。剽窃虽然可耻,但要现场作诗,好吧,我承认没有曹植之才,能七步成文。
站起身,我略作思考状,将《悯农》一诗缓缓吟出。没想到,短短二十个字的内容却让皇帝听后默然良久。他不说话,无人敢言,殿内的气氛异乎寻常的安静,连活泼骄横的九公主都垂下眼睑,倚在淑妃身边一动不动。
我望向苍双曕,与他目光对上,他对我微微颔首,面上似有赞赏之意。我心安定,收回目光,垂下眼睑,等着皇帝评判。
最终,我毫无悬念的赢得了皇帝的墨宝。确切的说不是赢,因为我的剽窃之作出来后,皇帝就带着我从大殿离开了,顺带让我把画拿着。
御书房内,皇帝放下架子,和颜悦色的说想多听听我在云州的生活。我未矫情,他想听,我讲便是,横竖没什么不可言的。话匣子打开,不知不觉两个时辰就过去了,若不是管康进来提醒,说宫门该下钥了,我和皇帝不知要聊到什么时候。
这之后,皇帝又连续召见我两次,说是聊天,其实大半时间都是我在说,遇到不明之处,他才插句话问问。话题范围涉及很广,按皇帝的话说就是“不必有忌讳,皆可说。”当然,我不会真的什么都说,除了想让他知道的,不该说一句不敢漏。
皇帝何许人?焉能看不出我心里的小九九?所以他轻描淡写的谈起了前阵子坊间有关‘牝鸡司晨’和‘红颜祸水’的传言,问我有什么想法?我巧言避过。皇帝不死心,与我论起了史书,提到“戚党”二字,问我怎么看待外戚为政?我想想,回了他四个字“遗患无穷”。
皇帝闻言,神情复杂,看着我半晌没说话。我神态坦然,心说你绕了这么大一圈不就是在为这个问题做铺垫吗?我想我的回答会是皇帝想听的,皇后无子而能稳坐中宫,不就很明显的说明了他忌讳外戚之力吗?
不过,我觉得他有点顾忌过头了,外戚干政一般是在嗣君幼小的情况下才会发生。想想看,假若苍双曕继位会出现这种可能吗?别开玩笑了。
都说君心似海,不可捉摸。的确不可捉摸,不知道元妃周氏嫁给苍双曕时有没有经历过这些,据我所知,廉王的王妃是没有的,顺王荣王不明,改日问问苍双曕。
从养性斋退出,与苍双曕在朝政殿西侧殿汇合,照例要先去给皇后请安,之后去建章宫与淑妃闲话。九公主也在,看见我,已不再有元宵之夜的敌意,热情迎上来抱着我的胳膊笑嘻嘻的说谢谢我送她的礼物。
不知何时,禾绣房限量版的衣饰竟成了贵妇之间相互攀比炫耀的资本,这种影响亦波及到宫城。九公主初始之所以对我不满,便是因为我这个‘有宝贝’的新王嫂居然没有像前王嫂那般去讨好她这个小姑。
得知情由后,我不眠不休忙了好几个日夜,亲手给她缝制了几样东西,告诉她说每一个都是独一无二的,世间不会再有。九公主果然欣喜,在姐妹间炫耀得到无数艳羡后,自此对我的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回府的路上,我照例向苍双曕汇报与皇帝之间的对话,他听后微微一笑,不言。我不确定他的想法,问可有失当之处?苍双曕在我鼻尖上轻吻一下,说无。
时间很快进入三月份,大地生春,万物冒绿,处处洋溢着温暖祥和的气息。紫荷悄悄告诉我,说外面都热闹翻天了。我问为什么?她说因为长孙公子要娶亲了……
二婶很是担心,时不时的过来跟我说说话,聊点人生趣事意图转移我的注意力。其实她想多了,我是个往前看的人,心再痛亦不会丧失理智。与长孙烈情缘无继,除了苍双曕的因素,不也是我权衡得失之后自己选择的结果吗?
三月初八这日,外面的气氛比紫荷口中描绘的还要热闹,热闹到我这个站在高墙内的人都能感受到浓浓的喜气。仰头望望天,只觉阳光明媚的刺眼,让人忍不住落泪。吸了吸鼻子,我长吁一口气,抬眼一看,身着布衣的苍双曕正缓缓向我走来。我赶紧擦擦泪,调整了下情绪,迎向他走去。
至前,苍双曕望着我,目光深邃,默默不言。
我努力挤出几分笑意,道:“曕……”
刚开口,人已被他拉进怀中,耳边听到:“囡儿,记住,你的人生里只能有我!”
五十一章
长孙府热闹欢庆的大婚典礼最终演化成一场悲喜剧,原因是拜天地时才发现被严密看管起来的新郎已不知所踪。太师气急败坏,亦顾不得名声了,当场掀了桌子,下令全国缉拿……
消息是尘封传给我的,尽管阖府上下被二叔封住了嘴巴,尽管苍双曕寸步不离的守着我,尽管我周围被密密实实的筑起一道高墙,但这些隔阻在尘封面前不过是浮云罢了。当他三更半夜微笑着出现在我床头时,睡在隔壁的苍双曕毫无察觉。
长孙烈能冲破封围顺利离开京师,全赖尘封和父亲的帮助。他的目标是苍山,我以为他要去八角坪。尘封摇头,说苍双曕盯上了那个地方,再不适合避居,已帮容之另寻他处。我心凄然,他还是他,我却已经不是我了。
尘封交给我一封信,说是容之亲书。我拿在手里默然良久,尘封见我不说话,问要回信吗?我摇摇头。尘封想想,又问有无话语要转达给容之?我还是摇摇头。尘封叹息着走了。我没有拆开信,在泪眼迷蒙中看着它被烛火燃为了灰烬。
其后几天,苍双曕没有回王府,就在我隔壁间住着,除了吃睡拉撒,他不允许我离开半步。祖父祖母虽然觉得不成体统,但也没有办法,苍双曕不肯走,总不能往外哄他。二叔嘴上没说什么,却每日在晚膳后来找我闲话,直到苍双曕就寝后才离开。
方啸每天过来两次,或请示,或送需要紧急处理的公务文书。有时,苍双曕会和他聊些貌似机密的事情。我想避开,苍双曕不许,让我坐在他身边,说听听亦无妨。
每当这个时候,方啸的表情总是有些不自然,他会微微侧开脸,尽量避免与我对视。偶尔目光相遇,他亦会快速的移开,掩饰的痕迹莫说逃不过苍双曕的眼睛,连我看着都很明显。
半个月后,三叔和智睿回府,三婶和智仁没有回来。祖母气得不行,怒斥三婶太不像话,居然敢缺席我的婚礼。三叔闻言,替三婶辩护说她刚到云州,身子亏虚的厉害,再经不起长途疲累;又说庄子有一摊子事要顾,孩子们也需要照顾,确实分不开身。
祖母闻言,未再多话,只是在望着三叔的时候,表情多了几分愧疚之色。我看在眼里,心里苦笑,祖母终于知道后悔了吗?
是夜,我与三叔聊天。聊到祖母的表情,三叔苦笑,说后悔有什么用?他这辈子已无望,早毁了。我想起二婶的话,于是问他心目中的妻子是什么样?
三叔闻言,眼睛注视着我,神色渐渐恍惚,像是在看我,又像是在透过我看别人。他抬手抚上我的脸颊,轻轻揉抚,呓语般喃喃,说的话似在回答我,又似在问他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