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一百年都不变
第54章:一百年都不变
桌案上的东陵轩胤伸袖拭掉嘴角的酒,走到木塌坐下,给宵儿掖了掖棉被,眸光幽幽,如一汪溺潭。
粗糙的指腹平舒着他微蹙的小眉梢,微醺的脸苦笑一扬:“他一开始就随母性,我和宵儿刚相认的时候,他很排斥我,不肯叫我爹,还赶我走,我曾经气炸了,可是一想到媛媛为了活计辛苦了三年,而且我还曾经做了对不起她们母子的事,所以后来想一想,觉得宵儿姓‘书’,也觉得没什么不对,应该的,这小子像我,也像他娘,倔得狠,也懂事得让我心疼,有时候我真不知道他这脑袋瓜里想着什么,一般的小孩都只会哭,可他却只想着救娘,不让我把他带回北澜,若我反悔,他就不要我这个爹了。”火篝将他的影子拉长,东陵轩胤看着宵儿时一脸慈溺,字眼盈满心疼。
此时,宵儿在船厢时对自己说过的话再次涌上心头:不能反悔,拉勾勾,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小狗,如果爹爹反悔,宵儿以后会不要爹爹,再也不理你了。
耳边稚嫩含泣的声音在他耳中回荡,他眸中湿雾一浮,喉咙一哽,稍稍俯身,在宵儿紧蹙的小眉梢轻吻一记。
儿子的话他时刻都铭记在心,那种魄力让他拿这小兔崽子没办法{无}错{小}说 ledu。
听言,楼箫颜才疑惑消散,浅叹一息,看向小侄儿时,顿时多了许多欣赏和心疼,再问:“宵儿多大了?”东陵轩胤双眸一阂,隐有泪意闪烁,回道:“他说自己是元宵那天出生的,现在已近九月,还有三个月他就满三岁了。”伸手抚向宵儿的小脸,心疼道:“可怜的孩子啊,才三岁不到,却要遭受离母之痛和陪我风霜劳顿之苦,媛媛也一样,明明是一个富家千金,明明可以安逸自然的生活,却几番因我遭遇不平,我欠她们太多,太多。”
这种负债感,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真怕今生会还不了。
半晌,扎营陷进沉静。
楼箫颜似是洞察了他的心思,再笑:“能还?今生就用你一生去还,把你的爱都给她们。”夜,已经很深了,然而扎营内两个大男人却睡意全无。
东陵轩胤闭阂的眸子睁开,在火篝眸光如炬,坚毅如磐,淡笑一扬:“对啊,她们是我的债主,我要用一生去还!”月牙残挂,荒谷的风此时竟有了丝丝的暖意。
赤竹林一处宛若火谷曼娆的深谷里,一桩长直奢华的赤竹楼阁平地而起,那常年青翠的松竹在这里深林里却是赤竹红艳,如火曼烧般。
竹叶随着风纷纷扬扬落下,尖细如匕,竹身软若灵蛇,颜色如赤般妖娆红艳。
忽地,哐的一声!赤竹阁被人拉敞开,风,带起地上的落竹,归土的叶子再闻风自扬,又缓缓落叶,似人生的仅有的一刻身心圆满,三千业障尽数消散……男子一身青衣温雅,妖治倾城的脸美得令人窒息,刚刚醒来起塌的他未束的乌丝披散,柔软如瀑,闻风飘逸自扬,瘦削刚毅的身躯青衣着身,清谪如仙,褪去以往的绛红,他居然也能适合这种清雅的颜色。
男子倾城妖治的脸看着满山满林的赤竹挂着清润温柔的笑意,他折返走进屋子,将与自己同时醒过来的女子扶起,说道:“今天的风比昨天要凉,你今天得多穿一件才行!”床塌上,女子一身雪白褒衣,乌丝如瀑垂腰,容貌清婉如荷,一双本应犀利炯炯的黛眸如今木讷空洞,偶尔翻眨几下,眸底却没有情绪一般,平静无波,像一片镜子,她没有回应东陵聿熤的问题,亦或者说,她不会回应。
仿佛她已经回应了自己一般,东陵聿熤眸中盈满慈溺,将她抱进怀里,轻抚着她的后背和嬉戏着她的如绸青丝,字眼盈满心疼:“怎么又瘦了?不喜欢那厨子的菜样吗?那好,我把他杀了,再给你寻一个好的。”明明是冰冷残嗜的字眼,然而他却说得温和,仿佛与她在讲一件平淡的趣事一般。
怀里的女子清婉的容颜没有半点牵动,安静得像一缕清水,没有回应对方的话,只是偶尔翻眨着自己的睫羽,温驯地任他抱着自己。
东陵聿熤浅笑,吻落在她的馨香的发顶,然后移落到在她的额头、眉宇、右眼的墨痣、再到琼鼻、脸颊,最后才是她的朱唇,流恋忘返的吻,如新婚燕尔的恩爱夫妻正在晨醒一刻耳畔厮磨。
女子眸波依然无纹,平静安祥,与其说她醒了,还不如说她在沉睡。
蓦地,双手一颤,东陵聿熤往下去的动作嘎然一止,努力平缓呼吸,压抑住自己,他紧抱住她,喘重的呼吸扑腾在她脸上,唇移到她的耳畔,平时的戾气不再,眸中只有爱意,夭娆的唇轻扬,痴狂的字眼迸出:“还有二十三天就是母后生辰了,那日我们便成亲,以慰母后在天之灵,好吗?”女子没有回应,他仍是笑着续言:“到时候,你就是我东陵聿熤一生必须相守的妻子了,到那天你会叫我一声‘夫君’吗?”殷盼的字眼迸出,他灼灼地看着她平静的眸子。
女子没有回答,木讷地眨着眼睛,不知道眼中真正在看的到底是什么
然而,东陵聿熤却突然笑了,温柔不变地抱紧她,琴弦音质扬出:“没关系的,我会慢慢教到你会说‘夫君’,也会教你,慢慢爱上我,到时候,你的心就是我一个人的了。”温柔的字眼皆是丧心之狂,他轻吻一记她的脸颊,浅笑将她揽紧。
紧贴地密度似乎不够一般,他依然用尽双臂全力地拥紧她,怀里的人木枘地眨着眼睛,温驯地掎在他的怀里。
两人看着外面的竹叶纷扬,云卷云舒。
东陵聿熤嘴角是满足的笑意,这种情行他曾经幻想到很多次,也梦过很多次,只是不同的是,梦里的她是笑的,而此时的她却不会和自己说话。
无波的眸子略过一丝波澜,然而他却不去在意心中的那根崩紧的弦。
温存一番后,他修长的手轻抚拨弄着她的发尾,娆唇再道:“该绾发了,顺便给你说件小故事吧。”
做工精致的凤鸾镜前,女子温驯地坐在赤竹椅上,男子拿着梳子动作轻缓地为她梳发,柔顺的触感让他爱不释手,指腹穿叉时的微凉让他总是生出要将她所有的寒意驱走的想法。
微凉的清风袭入屋阁,带起两人的衣袂和青丝。
他一梳一理,眸中是满满的情意,手中的青丝被他紧握于手,熟练的一个盘式一转,蓦地,手中的青丝崩开滑落。
如她此时一样,明明就在自己面前,然而心却不是自己,此时的他得到的是一副没有灵魂的躯壳。
东陵聿熤抬眸看着她平静无波的眸子,心如针扎一疼,拿起木梳重新梳发,不稍一会儿,一款精致淡雅的发绾惟妙惟俏,配着她今天穿的内衬雪华锦服,我衬赤纱的烟裙很是相衬。
将她眉宇间的冷傲彰显无疑,清婉滑腻的脸更如镀了一层红晕,美娆动人。
只是不同的是她的眼睛少了几份活人的神韵。
东陵聿熤满意地看着她,浅笑灼灼,娆唇浅扬,拿起锦案上的眉笔替她淡扫黛眉,然后轻抹胭脂,素沾朱红。
镜中的她美婉清绝,清婉之姿不比倾国之姿逊色一分,他淡笑执起她的柔荑轻沾于唇,笑得有种苍白的痴狂:“你真美?新婚那天,我一定要亲手为你绾上凤绾,你知道吗?你真的很适合红色,新婚那天,穿着喜服的你一定更美,呵呵,真希望今天就是我们的喜之日。”言罢,他伸手将她抱紧,他闭眸闻着她身上的体香。
还有二十三天,就是母后的生忌和他们大婚之日了。
嘴角扬笑,真好!怀里的女子依然没有回应他,只是淡眨双眸,如醒如睡一般。
赤竹闻言纷扬,叶叶相撞,如一首哀柔的‘曲子’。
半个时辰后喂膳时,东陵聿熤温柔耐性,夹好菜后朝她张口:“啊——”女子无波的表情依旧,缓缓地轻启唇微张,在含进对方的饭菜后,迟疑一会后轻轻嚼动,神情木讷,目光空洞。
东陵聿熤看着她木讷进膳的脸,伸手抚着她颊边的发丝,淡笑道:“知道为什么你从及笄到双十的四年里都没有人上书府下聘娶你吗?”女子再含了一口膳,淡眨黛眸轻嚼,没有回应出一句只言片语。
与其说她温驯得像个孩子,还不如说机械得像个木偶,没有半点凡人该有的情绪浮动,如同傀儡。
男子体贴地拿掉她嘴角的饭粒,续言:“是我做了手脚,我命人江洲城散布谣言,说你有一个怪病,晚上复作时必须吸取男子的精血才不会发作,被吸取精血的男子会在间苍老十年,这样的谣言虽然有些夸大其辞,但却真的让他们信了,这也是为什么你爹明明撂话说愿娶你者得万贯家产却还是无人娶你的原因。”东陵聿熤嘴角犹挂笑意,似在讲一桩趣事,娓娓道来。
女子嚼着口中的膳食,淡眨黛眸,没有回应。
他再喂一膳,看着她清婉的容颜叹道:“当时我的身份是薛慕白,是天戟的丞相之子,而你当时是富可敌国的员外千金。
我要报仇就必须利用你们书家的财势招兵买马,只有娶了你,才能得到金库的钥匙。
你那日给我赠伞时我就知道你是书府的千金,当时你刚到二八及笄,也到了成亲的年华,我本想借着‘赠伞之名’次日到书府下聘娶你,可不巧的是第二日我就在前往西域,而一去便是四年,这其中发生了许多事,我根本抽身不得,所以,才用了那种方式让所有对你们书家有邪念攀亲的人给挡了近四年。
一次暗杀,我的手下给东陵轩胤撒了粉,可是却让你的遭遇有了颠覆的变化,也许是冥冥中注定吧!我万万没有想到东陵轩胤堂堂一个亲王会为了解媚而强行占有了你,更没有想到他会比我提前一步请旨赐婚。
后来,我才得知东陵轩胤意外地知道那个被他强迫解媚的女从就是书家千金,也得知薛家有意与书家结姻,他怕到时书家的‘财’一旦落入薛家后会威协到东陵烈琰的皇位,所以,他才会顺着太后的话说自己有一人非娶不可却不能娶琬月,当时薛青阳得知他请旨赐婚的对象就是书府时,立刻捎信于我,望我速速回府,可我当时又在西域抽身不得,而你,而你,从原本就内定的‘长公子夫人’变成东陵皇家的‘轩王妃’,一切都水到渠成。
后来,诸葛岚寿宴那日其实是我命人推撞你的,根本就不是琬月所为,我及时救你,才可以与你相遇,可我们毕竟只有一面之缘,更已过三年,而你已经不认得我了,让我意外的是,你比起当年的羞涩更凌厉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