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梯间里听到过少楠叫雪灵的妈妈“顾伯母”,千分之三几率的rh阴性血,本来就太过罕有,怎么会忽略了自己的妈妈也姓顾。
第一次碰到顾伯母还是在雪灵宿舍楼下。那时林琛一直在英国三步并作两步的赶修学分,原定5年的硕博课程被他压缩在3年半内完成,毕业前第一次能抽出空档回国来探亲,正读大二的顾颖鹿和已经毕业的岳少楠过来接雪灵一起去吃饭,就这样迎面遇到了正要离开的顾伯母。
一看就是养尊处优,保养得当,看不太出实际年龄,眉眼间也仍有着年轻时的风韵,只是那眼睛里有着掩饰不住的怨戾神色,让人觉得亲近不起来。看到他们俩人时似乎怔了一下,犹疑的打量了一下顾颖鹿,少楠也有些不自然,站在一边闲话了几句,直到被问起时才去介绍她,他说话一向都简单:
“顾伯母,这是颖鹿,我女朋友。”
顾颖鹿也礼貌的去问了好,对方却没有回应,只是在眼神里闪烁了一会儿,忽然问:
“少楠都有女朋友了?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起过?这位姑娘姓什么?家是哪里的?”
不等她回答,少楠已经接了过去:
“呃,顾伯母,颖鹿才上大二,功课正紧的时候,再说也怕太早去见父母亲朋会吓着她,只好一直藏着。过些日子,我一定带颖鹿去家里看望您和周伯伯去。对了伯母,雪涛什么时候回国呢?今天林琛回来,我们正好约了晚上一起吃饭,算起来,就差雪涛了。”
一句话岔了过去,话题也回到林琛和周雪涛那里,顾颖鹿有些尴尬的被晾在一边,其实那时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跟少楠间的恋爱关系是怎么回事,又怎么会去介意这些。
那天顾颖鹿半路上被班主任叫走了,最后也并没有去成那个聚会,似乎是隔了两天就听说林琛已匆匆回了英国,雪灵那几天也总是怏怏的表情。雪灵那时还问她:我身边什么都不缺,我只缺他。可是他为什么都不能为了我留下来?多年以后顾颖鹿才从林琛嘴里听到了真正的答案:那时的离开,只是为了以后能够更好的站在她身边。他已经是用了最快的速度要赶在雪灵毕业前回来,他希望他能够在一个最好的时间,用一个最好的林琛站在深爱的女孩面前挽起她的手。但他却错在他固然是勉力完成着一个人的路,却忘了目的是在为了要去承担两个人的未来。林琛把所有的计划放在自己心里,而周雪灵毕竟不是顾颖鹿,周雪灵只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小女孩,她如何能看的破这样深沉的心思。既然触不到他心里,她的心事自然也无法去跟林琛言说。他们其实正是这样,才会彼此走失。
相爱不相猜,这只是一种传说中的境界。在爱情的世界里,沉默的表达往往代价最傻。因为,本来原意是为不忍让对方一起来负担,却没弄清楚那其实更是对彼此的一种分享。
却没想到有一天周雪灵会忽然跑来找她,她分不清雪灵的眼神里到底是什么神色,只听得懂她怨恨的话:
“顾颖鹿,实话告诉你,我已经跟少楠哥好上了,而且他已经答应了我,等我毕业就要跟我结婚。你就对他死了心吧!”
没等顾颖鹿反应过来,人已经跑远。周雪灵的话太过没头没脑,于是也就静观事变的没去追她。只是她没想到跟着来找她的竟会是顾伯母。站在她面前冷冷的打量了一会儿,她留意到那本就怨戾深重的眼神中又带出了从里到外的刻毒。然后,顾颖鹿听见她报出自己的名字:顾幽兰。听着她说:
“我有个故事要说给你听。这故事倒也不长,为了雪灵的将来,我不妨跟你耽误几分钟。”
顾颖鹿听到这个名字就已经预感到雪灵丢下的那句话根源会是什么事,但她所听到的远比她设想的要更为不堪:
“我曾经有个相依为命长大的妹妹,我们是遗孤。巧得很,我这个妹妹也曾是这个学校的学生。我出嫁后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外面住校,平时就跟我一起住在夫家。呵呵,我这个美貌如花的妹妹,果然是好本事!一边跟邻居家的小儿子如胶似漆的谈着恋爱,一边竟会趁自己胞姐不在家时勾引了自己的亲姐夫。我一直被蒙在鼓里,直到她因为怀了孕被学校退学。我丈夫见瞒不住了才跟我说出来。他那时正在一个关键的政审期内,我当然不能因为她的丑事毁了自己的家庭。我们要带她去把孩子打掉,她疯了一样要跟我丈夫拼命,说她做鬼也不会放过他,然后就无影无踪了。她一走了之,我跟我丈夫却是20多年间再无宁日。”
顾幽兰看着已经惊然的顾颖鹿,冷冷一笑,继续说道:
“我这个妹妹,名字就叫顾玲兰。呵呵,我只当她是躲起来没脸见人,没想到居然就一直在我们眼皮底下。怎么,20多年前妹妹夺走了姐姐的幸福,20多年后,你这个做姐姐的突然冒出来,就是为了要再夺走妹妹的幸福吗?雪灵和少楠本来就是青梅竹马的长大,什么时候就轮到你插进来了?你凭什么能跟雪灵争?你要不要回家去问问顾玲兰少楠的小叔叔岳思慎是怎么死的吗?如果不是她疯闹了一通以后不打招呼就跑了,岳思慎又怎么会为了找她被大卡车给撞的七零八落!她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她而死,你以为等岳家知道你是谁的女儿,还能容得下你?为了雪灵和少楠的婚事,我丈夫已经知道了你们的存在,他也许会来找你们,也许不会,不过呢,这对我和顾玲兰来说其实都无所谓。我来,只想知道你对这件事的决定。”
顾颖鹿已经顾不上再去深究这段20多年前的往事秘辛,她猛然想起来的是另外一件事。她记起来岳少楠第一次去她家里时,曾向她问那副《睡猫》图上的落款时的惊异语气。她忽然意识到少楠或许在很早以前可能就已经意识到了她的来历,所以才会在向顾幽兰去介绍她时去那样欲盖弥彰的遮掩着。
她固然是了解少楠一贯缜密的心思,只是那一瞬间,顾颖鹿突然有些不敢确定她和岳少楠之间究竟还隔着多少不可触及的隐秘,甚至无法确定他是否正是因此才一直对她若即若离。
她有些心惊,仍是清晰的去告诉顾幽兰:
“顾伯母,我想我了解你的来意了。其实雪灵之前已经跟我提过几句,但既然连你都出面,我猜这件事大约已经是因为我的存在,进展的并不算顺利。那么,我有必要跟你说清楚,如果雪灵真的爱少楠,不用你开口我也会让开。但我做不到因为一些跟我们不相干的理由去出让自己的感情,或者是因为不相干的事再形成新的错误。你放心,我会去问明白再做出决定。”
“放心?怎么?你是嫌我们周家被你们母女闹腾的还不够乱吗?你本来就是周家见不得光的私生女,你还指望你们母女能被认回来?”
顾颖鹿摇摇头,平静的告诉她:
“我们的生活里并不缺少什么,没兴趣扰乱自己已有的安宁。我想我妈妈也是这样,如果她愿意那么做,不会等到今天。这些陈年往事,我第一次听说。我想你大概这辈子都不会愿意听我叫你姨妈,坦白说,我其实并不相信你的一面之辞,但我会尊重我妈妈的意愿,各安其有。”
她后来还是去见了周雪灵,这其实是家事,她不想把少楠拖进来。只是还没等她开口,周雪灵已经抢先向她:
“我是该叫你姐,还是该叫你表姐呢?我抢走少楠哥你一定很伤心吧?可你又怎么会知道我妈妈这些年来的伤心?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女人,对自己的亲姐夫也下得了手?明知道我已经跟少楠哥上过床了,没想到亲生爸爸都到这个时候了,竟然还在置亲生女儿的幸福不顾,去考虑一个私生子的立场!顾颖鹿,我恨你们!你们母女两个为什么不能消失的再彻底一些!”
顾颖鹿脸色沉了一下,
“雪灵,你不是小孩子,你为了你妈妈来讨厌我没关系,但是你不要被跟你没关系的恨蒙住了双眼,然后去误人误己。你自己清楚你心里的人不是他,少楠是局外人,他也从来都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你不能拿别人的感情当做报复的工具。”
“笑话!你怎么知道我心里的人就不会是少楠哥?人的感情都是会变的,少楠哥他从小就疼我,你到是给我个不会喜欢上他的理由?我的确是越来越发现了少楠哥的好来,反正是要嫁人,为什么不嫁给最好的?其实你让不让开都没关系,我跟少楠哥反正已经有事实了,我原来不懂真正的感情是什么,你才可能插的进来。你难道不觉得,其实我跟少楠哥本来就是两情相悦的吗?我对他的感情,现在比针还真!顾颖鹿,少楠哥我这辈子是要定了。”
顾颖鹿深深的看了她一会儿,缓缓的点头:
“好,你既然用一辈子来承诺。我答应你。”
从此果然是,一句话,一辈子。
第三条路
声音是往上走的,然后会在某个高度上集中起来,接着被无限放大后才扩散开。顾颖鹿家所在的楼层就正处在这样一个会放大声源的位置上。即使门窗紧闭,楼下孩子们的喧闹声、汽车的喇叭声,人们的走动声,铲雪声……纷杂的一片,直往耳朵里灌进来。
她并不会厌烦这样的声音,反而是听到这些时,她倒是会有一种真实的存在感。这种感觉才能够让她觉得自己仍然是有血有肉的在活着。翻了个身,探手去够开了窗帘,半躺在床上看着飘窗外面。雪霁风静,窗前齐平的树顶都是皑皑的华盖,连天空都蓝的透明。出神的看了一会儿,拿起床头的手机,调了老马的号码出来,深吸了一口气,摁下去。
老马大概是正在早市买菜,周围嘈杂的都是吆五喝六的市井声。顾颖鹿咯咯笑着问:
“马哥,这么早就为gdp做贡献呐?”
“嗐!小顾啊,今天不是日刊休息吗,赶早来买点菜,给你嫂子露露手艺呗。”
“呦,您就别眼馋我了,瞧这浑身洋溢的幸福劲!这么着,下回评全国劳模,我那神圣庄严的一票就是你的了。”
“别下回了,今天我就拉你的票,你这周不也没排周刊的班吗,中午没事一块儿来吃吧!正好,我把小齐也叫来,哦,就是上次跟你提过的,见个面呗,没准就瞧对眼了。”
“嘿嘿,马哥你怎么知道我找你就是这事啊?”
“哎呦嘿!那我这不就是传说中的那功德圆满了嘛!成,说定了,中午给你们做油焖大虾,你知道地方,没事早点来吧!”
自从东遥把她从少楠办公室送回来后,除了没再见过,东遥还是偶尔会给她打来电话,照样的没什么正形,语气与常无异,让她也没办法去冷下来对他,但她心里明白这样并不是对路。岳少楠自从前天再次被她赶走,果然这两天没再露面。她只是有些拿不准周雪灵昨夜的出现又会带来什么。
是怎么就陷入了这步境地?前不得,退不得。
一个魏东遥已经是还不起,怎么会想到又出来一个不能再回望的岳少楠。唯自助者天助,她一直相信这句话,她只得自己去想办法找第三条路出来。这些接踵而来的人和事,她已经明白只要自己一天不嫁出去,恐怕有些人就一天都消停不下来。其实做出这个决定也无需太多挣扎,她只是希望能够顺利一些。毕竟,嫁一个老老实实的人,过一些平平凡凡的日子,这其实于人于己都并没有什么不好。她也有些暗骂自己,就算不是绝顶的聪明,怎么也不至于会笨到能连别人对自己是个什么样的心都能拎不清了!
顾颖鹿从来没相过亲,也没想过要去跟谁相亲,她其实连结婚的事都没想过。同事小忆曾向她感叹过一句话,女人的心里如果少了一个人,那么爱情就只是得过且过,表面上谁都可以,其实,谁都不可以。当时只是闲聊时随便听听,后来却总会忍不住时时记起。这的确是至理。
人以群分,既然是老马的朋友,自然也错不到哪里去。踩着时间去了,没想到竟是位年轻的牙科医生,斯斯文文的戴副眼镜,笑起来有些腼腆。除了说话比较枯燥木讷,个子矮点,长相举止其实都无可挑剔。老马两口子都很健谈,虽然是第一次见面,气氛倒也融洽。一顿饭吃完,双方的底盘也都摸的差不多。临走的时候,老马一把推了小齐过来,挤眉弄眼的说:
“小齐,我就不留你了,刚下完雪路滑,你就代我和你嫂子去送送小顾吧。”
小齐果真赶紧拎上大衣跟着顾颖鹿一起下了电梯。到了门口,顾颖鹿说:
“咱们俩不一个方向,马哥就是好人惯了,其实我离这不远,打车就是个起步价。天儿挺冷,你也赶紧回去吧。”
小齐没动,有些脸红的低着头小声说:
“……这么早,我回去其实也没什么事。你看,天气多好啊,既然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