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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她还是没有出现。
“什么?你再说一遍!”
诗织在电话那端大叫,进藤被吓了一跳。
“塔矢那个家伙没有回来啦,已经三天了。”
“……”他们不约而同想到一种可能。
“进藤,你还是快去找找他吧……”她思索一番,“他恐怕受不了这样打击。”
进藤听懂了她的话,心如刀绞一般,半晌没有说话。
她实在按捺不住心中欲裂的冲动,佯装无情,“拜托,这样的事情别来烦我。这可是长途唉!”冷漠地挂断后,她才发现自己已泪流满面。
林宣,宣,你真的永远都不想回来了么……
诗织走出旅馆,徘徊在街上,深呼吸,却哭得愈发厉害。她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下起了雨,那把水蓝色的雨伞已撑在头顶。
“你怎么了?”那个男孩怯怯地问她,万分小心,似乎不想再被她拒绝。
“5年了,我等了5年,却什么都没有……”她崩溃般地滑下,被赵石一把扶住。
“你全身都湿了,先去我那里擦擦干吧。”
她任由他牵挂,她已无力反抗。
这一年过去后,大阪城的那个女孩依然躺在病床上,安详地沉睡着。进藤在那片田野找到了塔矢,他瘫坐在那里,伴着细雨哭泣,一只手撑着半边脸庞,他从来没有哭得如此无止尽,如此撕心裂肺,如此痛苦与不甘心。进藤有怒说不出,难道,最后的最后,林宣还是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么?难道,后来的后来,他们还是被她耍得团团转么?
任由着岁月的增长,这已经不是在玩游戏了,难道那个女孩已经释怀?那么,他又该怎么办?即使没有所谓的约定束缚,他也已经陷得太深,这场游戏,他玩不起。
所有人都尽力地让自己迈入正轨,拼命地工作,拼命地快乐,一心只想快点把林宣的事抛诸脑后。
春樱烂漫,夏雨惊雷,秋风飒飒,冬雪皑皑。转眼,两年又过去了。
“时间过地真快呢。”诗织站在落地窗边,看着远方绿意盎然的风景。
岁月渐渐冲淡了她心中堆积的痛苦。她转身,看着那边正喝咖啡看棋谱的赵石。
“孩子,要我说几遍,咖啡喝多了伤身体。”她夺过咖啡杯,却很不争气地大大喝了一口。“唉唉,蓝山的唉,不能浪费。”
赵石满脸似笑非笑,“你怎么还这么叫我,我已经不是孩子了。”
“哈哈,”诗织笑得很释怀,“在我眼里,你永远是个孩子。”
好像慈母的爱语,两年来,诗织一直都这么定位她与这个男孩。虽然不怕见面,她却不敢逾越那条界限,有时她会看到赵石不太高兴的反应,却硬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现。
日子一天天过去,她定居在了中国,回日本的想法却愈发强烈。这个时候,塔矢他们还过得好吗,他还活在无尽的等待中吗?或是说,他只是割去了那块肉瘤般的存在,伤痕累累地活着。
最后,她还是决定去一趟日本。割断了几年的牵挂,最终还是指引她回到了过去。
她和赵石一起找到了进藤,那时进藤甚是诧异。
静下心来,他们谈了整整一个下午。她觉得,应该打个电话慰问一下大阪的秋本夫妇,秋本素子的声音似乎已经不再年轻,多年沉寂的悲伤让这个美丽的女人背负了一层沧桑。
“其实我很幸福的。那么多年了,医生都说她没有生还可能,可是她就是还活着啊,心跳还在,她总会睁开眼睛的!”她勉强笑着。诗织却忍不住抿嘴,鼻子一酸。
“啊,我正在去病房的途中呢,我就快到了呀。”言语中充满爱意,世界上,这对夫妇永远不会抛弃那个身体,他们会永远守着她。诗织努力抬眼看向天花板,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素子不再说话,呼吸有些错愕。
“阿姨,怎么了?”诗织心中一悸。
“理绘她……”不,她已不再是理绘,“宣儿她……”
“她怎么了?”
放高音调,身边的进藤顿时紧张起来。
“……不见了……”
空阔的病房,输液针被拔去,翻开的杯子,敞开的窗户,随风拂动的窗帘。
听到这样一句话后,诗织的移开手机,愣了半晌。
“她怎么了?告诉我,她怎么了?”进藤把住诗织的肩膀摇晃着,赵石上前阻拦。诗织摇了摇头,眼泪在那时毫无保留地奔了出来。她抿了抿唇,释怀地笑着。
“她回来了……”
那片田野,草莓已经熟透了。塔矢摩挲着叶脉,无意地转身,却看到那个纤细的身影。
“抱歉,我迟到了。但我可没爽约哦!”甜甜的声音。这个笨蛋仿佛还停留在15岁。
阳光模糊着两个人的轮廓,搏动的心霎时静止般,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完全失去思考的能力。他跑上前,紧紧地抱住那个女孩。
“你若再慢一步,就真的爽约了。”
他其实很清楚,就算再等多少个5年,他都会等下去。
他只想等到那一刻,握紧那双手,永远和她在一起。
故事就是这样。
暂留日本的日子,赵石一直陪着诗织。他们有去游乐场狂玩,有去看能剧表演,也有去看樱花。八重樱的高贵不似山樱的野性,它会用最美的姿态以舒缓视觉疲劳,诗织喜欢东京都的樱花。算一算,已经有7年没有看过了。偷偷回首,背后仿佛还有15岁的自己在纯真地笑着,她已经22岁了,该对自己的感情负责。
这几年里,赵石靠自学慢慢悟通了日文,又在诗织的帮助下能够更自然地进行对话。同样都是自学,赵石的字却写得十分端正,想起多年前林宣的狗爬式书写,她会笑。她用指尖轻触纸面,再细细摩挲那些字,神游的时候,完全没注意到那个男孩一直在勾勒着自己。
无可否认,时间渐渐冲淡了她对佐为的思念。然而,过往的誓言却依然印刻在心中。那么,现在这个男孩的出现,究竟是上帝的考验,还是玩弄?
自那个女孩回来后,常常喜欢一个人看着天空,偶尔也会顽皮的笑。她还是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林宣,她也是一个爱着以及被爱着的女孩。
诗织发觉,她很羡慕林宣,在发现这一点时,身后的顾虑,就越发沉重。她会做梦,梦到自己剪断长发,泪流满面地发誓,再也不会爱上一个下棋的人。
像是在跟未来的她开玩笑,这个玩笑开得太荒谬。
然后,他们回了中国。赵石继续着他的职业生涯,她则忙于自己的翻译工作。当两个人不约而同伸伸懒腰,打算小憩一会儿时,天已经下起了雪。
他又从北京赶到杭州,有些不怀好意地呆在西湖等她。她老远就看到他,却无法逃离。
天冷了,她穿着大衣,任由粗大的围巾包裹着半张脸。细雪中,他的脸显得更加白皙,更提醒着她他还是个孩子的事实。
“还顺利吧?”
自然是问工作方面的事。
“嗯,一般般啦。”
他知道她不了解围棋,并不想多说。
“又来杭州游玩吗?”
“嗯……其实……”
赵石脸蛋微红,微笑却分外成熟。他弯着眼看着诗织的双眼,丝毫不做作的坦率。
“我想来看看你。”
“看我?呵……”
诗织心里有些慌,忙别过脸。她敷衍一笑,却摸不到下一秒的台词。
“这一次,恐怕是我最后一次来杭州玩了。”
“怎么了?玩腻了?”
“不是我腻了……”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音色交杂在沉稳与稚嫩之间。
“啊,你应该会越来越忙吧,哈哈。都已经长那么大了,应该把工作放在第一位……”诗织依然不敢正视他。
“听我说。”
她一阵颤抖,这样近乎命令的冷漠口气是出自谁人之口?赵石的?她难以置信。
“听我说,我只说一次。所以,看着我。”
“……”她不打算看他,她害怕当自己对上那个人的双眸时,她会崩溃最后的理智。
“你还是不愿意看着我么……”失望的口吻。紧接着是转身离开的声响。
“听着,诗织。”
他的声音已经完全从朦胧的沙哑中挣脱出来,充满着男性的沉稳。
“我爱你……”
皑皑的白雪融化在两个人彼此的距离中,微热中充斥着暧昧的心跳和无奈的冲动。
这实在是,最荒谬的告白。她依然低着头,倔强着不愿回应。
“不管你作何想法,我都会一直爱着你。就算你不予理睬,我也不会动摇。爱你是我一个人的事,你永远无权改变。”
他颤抖的声线弦动着她的心。
当发觉温热的液体沿着轮廓滑下时,诗织才抬起头,他已经不在了。结束了吗?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吗?
她看着前方的脚印,鬼使神差般地跟着那些印记狂奔起来,直到它消失在纷乱的脚印中。
她独自蹲下,不管周围路人的异样眼光,放声哭了出来。
多么荒谬啊,她竟然守着一个誓言,一守便是七年的光阴。因为过往的伤痕,而去伤害现在身边的人。她真可笑,从头到尾,没有一个人劝她放弃,也没有一个人愿意放弃,她却自动弃权。这个孩子与自己已有太多的交点,她的7年全都是他的影子,走到现在她才发现,真正不想放手的其实是她自己。她后悔,后悔荒谬地立誓,后悔在后悔后依然是无尽的后悔。
“赵石……”她站起身,擦干了眼泪。
塔矢为了林宣,等了多少春秋。的确,爱情的坚贞需要时间的打磨,但是,她不想等待!
她已错过太多太多,她不想再用一个7年,来弥补这段悔恨。
天色已晚,末班车已经启程。她打赌,他还没有离开。她四处奔走,与那家咖啡厅擦肩而过。她想起,她曾和他说,这里的咖啡很好喝,自那后起,他便爱上边喝咖啡边看书,却常被她数落。
时光不再倒流,而她选择倒退几步。视线中出现了熟悉的身影。
他一手托腮,细细品味着杯中的咖啡,满脸的温暖,却又寂寞无奈。
他的身型轮廓,都是那么细致。
似乎接近打样的时间,客人一个个地走开,他终于发现了已站在落地窗外足足十分钟的她。
你、能、看、到、我、么?
诗织向他挥手,打手势。赵石欲起身,却迟迟不敢正视她,最终还是坐了下来。
看、着、我……
雪停了,空气依然冰冷。诗织向玻璃呵了一口气,她想用言语来告诉他,只告诉他。爱她是他一个人的事,但她有权参与。
冻得像紫豆芽般的手指在玻璃笔画着,“すき”——suki,喜欢。
她害怕,害怕地闭上眼睛。她怕他不再理会她。当她睁开眼时,他已经不在座位上,他站在她身后,温柔地将她环在怀抱中。
“我的心脏快停了……”
他的双手在颤抖。她温馨地抿了抿唇。
“你知道你在写什么吗?”半晌,她隐约听到他在苦笑。
“难道你看不懂么?”
“不是,在室内看的话,是倒过来的……”
在她转身看他那一刻,她明白了他苦笑的含义。喜欢……倒过来就是亲吻。
“哈哈……”她觉得自己太傻,笑到一半的时候,唇却被他紧紧束缚了起来。
这个吻持续得并不长,诗织的手机响得很不是时候,从美国来的长途,够呛。
“妈妈么?我这里一切都好……”她知道,这只是父母打过来的唠叨电话,她已经只身在外多年,那对夫妇似乎还是不放心她。
对话进行到一半,赵石抿了抿唇,有些霸道地抢过了手机,张口便是流利的英文。
“母亲大人么,我是你们女儿的恋人,我请求你们将令千金借我一个晚上。”
太过从容的一句话,诗织顿时愣住了。
彼方也傻了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