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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有某某人看她不顺眼,她只作耳边风过着她的日子,身边的同龄人都认为她太气势凌人,其实不然,这个孩子天生的基因决定着她不会走一般的道路,这一点塔矢和林宣都心里有数。
再思忖一番,这个女孩其实更像母亲,吐槽的功夫炉火纯青,叫起真来简直不给人留活路,翻完了母亲珍藏的耽美丛书,毫无惧色更没有当年林宣那张让人不寒而栗的贼笑脸,单只有一句话:爱情无界限。
这是年幼的涵蓄第一次给自己的世界定义爱情。
林宣隐约觉得,这句话将会影响她一生。
儿时的涵蓄还有另外一个玩伴,其实,也不知其人能不能称之为玩伴,虽相聚频繁,两个人却很少说话,一个笑脸盈盈,一个则保持着扑克脸,完全没有和谐可言。
那个笑脸盈盈的孩子,姓赵,单字一个霖。如果姓赵,这个孩子的发源处可想而知,无须多说。
若是在年轻时,诗织死都不会想到,她会和一个小她几岁的男人创造了这样一个结晶。诚如方才所述,赵霖的性格之于涵蓄有着令人汗颜的差别,平易近人,温和可亲,仿佛字典中能够找到的形容男子绅士风度的词汇都能套在他头上,他生来就有赵石版的可爱,再加上诗织的熏陶,脾气可谓好到连如来佛都自愧不如。
说到诗织的养育方案,简直连林宣都汗颜。彼时,还未学会走路的赵霖一有惊动就会哭,诗织却从来不管,他哭他的,我做我的,好像两个人没有一点瓜葛,反倒是赵石像个居家男人一样哄着孩子,对诗织一句埋怨的话都没有。再大一些,赵霖会说话会走路了,就会经常跟在妈妈身后出去散步,他还小,会跌倒,诗织从来不扶一把。既然会走路会趔趄,就应知道该怎么爬起来。她就呆在原地,耐心地等着小赵霖慢慢地站起来。因为母亲大人的训导,这个男孩从懂事开始就几乎没流过一滴眼泪,学什么都异常的用心,性格也随和的不能再随和,用温柔来形容他都觉得不够。诚然,诗织用多年的心血,成功地塑造一个在少女心中堪称为最佳结婚伴侣的男性。但赵霖并非人们口中的那类愿打愿挨的好好先生,他有足够的智慧让自己处于上峰,可这种自然的上峰在遇到涵蓄的那一刻便自动成了弱势。
涵蓄从来就没对这个极度温柔的男孩产生过类似好感的想法,更别说一丁点的兴趣,她仿佛天生就对这样优秀的物种视而不见,然而在他们10岁时,事态似乎有了微妙的变化。
那个年龄的涵蓄,原本应该踏上职业道路,然而前方却一直拦着个林宣。若是没有办法解开她步的局,她便不准涵蓄参加职业考试,而这样的题目在塔矢看来确乎是为难了这个尚且年幼的孩子,却无从阻拦。10岁的小涵蓄久久没有解开母亲出的题,心里自然有些不快。
那个夏天,诗织带着赵霖来日本度假。赵霖一眼就看出了涵蓄的心思。
“如果解不开,就不要硬解。”
就像诗织,赵霖的日语可以说得像母语那么流利。
“若不直面而上,又怎能找到答案?”
长久以来,涵蓄还是第一次那么正儿八经地与赵霖面对面谈话,口气就像大人一样。
“如果你被一捆绳子束缚,你若挣扎,岂不被勒得更紧?”
赵霖的耐心是无限的。
“那该怎么办?”
这是涵蓄第一次问除了自己和父母以外的人“怎么办”,说实话,这句话让赵霖听了甚是不习惯,恐怕连她自己都在纳闷。
“循序渐进呗。有些事情不是从外表挖深就可以探出究竟的,非得在背后琢磨,方可一目了然。”
其实在说那些话之前,赵霖也不是很明白,林宣这样要求涵蓄的真正用意。脱口而出的话让他顿然意识到,那个母亲只是想用一种并不亲切反倒看似严厉过头的方式告诉涵蓄,若是踏上职业道路,她那套睁眼便可看穿一切的小把戏已经不适用了,那个世界,全部是身经百战的人,她只身挺进,恐怕只有被摆道的份。
如此的长远顾虑让赵霖从小就很佩服这个表观年龄似乎只有十几岁的阿姨,相信涵蓄也会明白,自己背后的强力后盾,绝非她所想象的那么简单。
那之后,涵蓄经常找赵霖下棋。同时,让赵霖很心寒的是,那个时候的涵蓄才知道他已是职业一段,有点佩服又并不那么钦慕,她还是那样的盛气凌人。
两个人从脸都不瞧一下开始变得有共同语言,然后,就连闹情绪的事件也时有发生,当然,发动火力的自然是涵蓄。这个女孩很少发火,却在那之后因十分看不惯赵霖的温柔劲儿而百般数落他,赵霖则是满面笑意地听着,仿佛欣赏八点档那么惬意,这便更让涵蓄觉得自己被忽略了。
其实不然,赵霖不曾忽视过涵蓄的存在。当彼此的定位还很模糊,他就已经把涵蓄视为人生的一方调味料,但又不像调味料那么简单。若是煮一锅汤,少了盐,他可以欣然喝下,但是,如果空气里少了涵蓄的味道,他便觉得全身不自在。诗织暗中观察后感叹自己的儿子是涵蓄绝无仅有的克星,赵霖玩味着母亲的话,却觉得即便是天煞孤星也不错,至少,他在涵蓄的世界有个明确的定位。
如此一来,年少的生活就这么过去,转眼,这两个孩子都15了。涵蓄也考了职业棋士,如今也是备受瞩目的三段棋手。由于对语言并不是很敏感,更无从天赋可言,林宣曾逼涵蓄学中文,却被她学得七零八散,有头无尾。
15岁,初中毕业的涵蓄决定继续冲向高中。漫长的暑假里,这个职业三段的孩子竟出了奇的没事做,工作少得可怜,功课也没有。林宣突然想到,这个千金还未光顾过中国,于是便把她托给诗织家,让她在中国度过这个暑假。
涵蓄刚走没几天,进藤一通电话鸣响了林宣的手机。
“死小子,几年不见了,你去哪里混了!”
确实有好几年了,进藤自涵蓄出生后有一段时日经常光顾,之后便突然说要出国做交流。具体要去哪里,去多久,竟说都没说。这让当初的林宣很是恼怒。
“啊,真是抱歉。我在中国啦。”
林宣能听到进藤在彼端咧嘴的声音。
“唉?中国吗?真巧,涵蓄这个暑假也去了中国呢。”
“唉?涵蓄么……很久不见了呢。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我,女大十八变,她一定变化很大吧。”
林宣想到涵蓄10岁时的那次转变,偷笑了下。
“嗯,确实。”
“她住在诗织那里么?”
“那还用说。”
“哦。”
进藤顿了顿。
“那就这样,我还有事,下次联系!”
就这样,挂断了。林宣还未来得及问他,何时回国。自进藤突然出国做交流后,塔矢有一段时间很是郁闷,毕竟,他的时间表永远有一块地方留给他们讨论,聊天,吵架。
“唉……”
林宣将手机放在桌上,若有所思。
旋时,伸了个懒腰,她叹了口气,继续写她的论文。
涵蓄篇(二)
清和夏日。
进藤从北京来到杭州是为了游玩,赶上小涵蓄的轻松假日只是个巧合。掐指算算,已经有近八年没看过那个孩子了,印象最深刻的,还是她六岁生日的时候,他送过她一本基础定石的书,那大概是他唯一送过她的东西。这个孩子,应该已经长成了,或许在杭州擦肩而过,他会认不出她。
原本不打算告诉诗织,但还是在西湖边碰到了她。杭州不算小,可这个世界却很小。
“怎么?你也放暑假?”
多年来,诗织的头发也长了,脸蛋却依然稚嫩。
“嗯,给自己放假,轻松一下……对了,涵蓄来中国了?”
“哦,我差点忘了告诉你,你有八年没见那孩子了吧,她完全变样了,一定让你吃惊!”
该怎么形容呢,头发疯长,却很服帖飘逸,脸颊红嫩。
“眼睛像塔矢,眉毛像林宣,鼻子像塔矢,嘴巴像林宣……”
“好了,好了。”
进藤喊停,他实在无法在脑中完成这张面部拼图。
“你看到她就知道啦。”
“她现在在哪?在赵霖那里么?”
进藤知道赵霖,他是个让人一接触就难以忘怀的温和聪明的孩子。
“不,今天霖儿有别的事,而且涵蓄想一个人出去逛,拦也拦不住。”她耸肩。
“哦,”进藤双手叉腰,若有所思,“这附近有棋社吗?”
“唉,三句不离本,我身边怎么会都是下棋的人呢……”诗织嘟哝。
进藤傻里傻气地掰了掰手指,“已经超过三句了吧……”
“那里,”她懒得跟她废话,伸手指向远方,“那边的那边的那边,有一间棋社,赵石很喜欢去那里,就是在那边的那边的那边的那边的……”
“有几个‘那边’?”
“……n个。”
“谢啦。”
难得见一次面,进藤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留恋,明知道诗织是有意戏弄他,他却提不起性子跟她耍嘴皮,只是挥了挥手,也没说什么“下次见”,就那么离开了。诗织平下心来,却又开始担心涵蓄,这孩子总喜欢一个人逛,即使有个人陪着也不会多话,说白了,这个孩子只有那张脸蛋才讨人喜欢,性格嘛,就实在让人不敢恭维了。
阳光有些刺耳,诗织带上帽子,身边过来一个问路的老外,就欣然与之聊上了。
走了太久的路,他才发现自己好傻,诗织说得含含糊糊,他就这么没脑子地找来了。进藤擦去了额头上的汗,抬眼便是一家棋社,还好功夫不负有心人,他还以为他只能认栽了。
“我的天那,这盘棋无路了呀!”
刚走进去,就有几个中年人对这一盘棋摇头苦思。他好奇过去,发现几乎所有人都在那里围成一团,有的眉头紧锁,有的点头一脸佩服。他想知道,这下棋之人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在这里打擂台让所有人都心服口服,然而这个地方不宜动作太大,他好一会儿才窥到了里头的人。
个头不高,脸蛋稚嫩,明眸大眼,是个女孩。
呵,还真是奇怪,这么一个小姑娘,只身一人跑过来打擂台?霎时,进藤想起来往日他与和谷,伊角三人去棋社砸场子,那时候的他就好像这个孩子,开朗而外向。
很快,有人认输了,而且不止一个。进藤的脸上升起了佩服之色,一对多人?这个丫头的能力还不是吹的啊。
偷笑之际,人群散开了,那个女孩站起来,抚平了短裙上的褶皱,飘逸的长发在身后用绳子绑起,一身日式的水手服。进藤饶有兴趣,难不成这孩子还是从日本来的?还是说,这只是单纯的变装游戏?
周围的人都对着女孩连声佩服,来不及顾得再聊天,就连输棋的那几个人,也都一起要求复盘。转眼间,女孩无意白了天花板一眼,却与进藤四目交接。那一瞬间,她仿佛错愕般地整个人都怔住了。
很快,那个女孩竟推掉了复盘的要求,径直走到进藤面前。
“要不要和我下一盘?”没有多余的语言,进藤怀疑她知道他是谁,不过这也并不奇怪。
直白的话语,就算知道他是谁,这也未免太奇怪了。
“你叫什么名字?”一般性的礼仪,既然要过招,总该知道对方的名字。
“唉,这不是进藤光吗?我在杂志上看到过哟。”无意中,那堆中年人一齐看向进藤。
“那个进藤光?他不是在北京的中国棋院吗?”
“小姑娘,跟我们这些泛泛之辈下棋自然轻松,但要跟他下,有点不自量力哦!”
女孩抿了抿嘴,却没有不服气之色。
进藤无奈笑了笑。
“我们出去聊聊吧,我请你吃冰激凌。”
当即必须转移,纵然他很想亲自探探这个女孩的能力。
“大叔,你想勾引年轻小女孩么?”
女孩的话突然直击进藤的痛楚。38岁了还是独生,身边的朋友都觉得不可思议。这个孩子一脸漠然,完全与“开朗”无缘。小小年纪,说话不饶人,倒很像记忆里的某个女孩。
“好吧,那么再见。”他不善交际,如果对方拒绝,他绝对不对多惹麻烦勉强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