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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那通明的灯火让我不曾见着一湖的银光罢了——那该是有些清凉的月之光华,总是不时地会从我的记忆深处冒起,又恍若蜻蜓点水一般的瞬息即逝——“点到为止”许是最具诱惑力的了。
传说中的雷锋塔再度矗立了起来,夜色中的塔身也被勾勒得通体辉煌、轮廓分明,美则美矣,只是已然缺失了那份曾经令人怦然心动的神秘,这样的新气象仿似那些爱炒作的艺人,我倒是宁愿只记得那座轰然倒塌了的破塔,以及那段传说中的神话……很多的传奇也许都只能永存于梦一般的遐思里吧?形式其实本就是一种极次要的东西。呆立片刻,黯然怅归。终于,有些体会张岱那声“反不若保我梦中之西湖”的叹喟了。
记得张岱还曾将西湖喻之若曲中名妓,说是人人得以艳羡的,每每提及此话,我不由得都要联想起西泠桥畔那位命比纸薄的女子——苏小小来,对伊,除了艳羡,更多的还是魂牵梦萦,可爱的清人袁某(注:袁枚)不是还曾自刻闲章一枚“钱塘苏小是乡亲”的么?我甚至也有些抱怨自己的生不逢时了,倘若赶上了那个时代,我倒也是极愿和小小比邻而居做一回闺中知己的。谁说名妓一定不如名淑的呢?
薄暮斜阳,波影粼粼,夕照中的西泠桥下仿似碎了一湖的血色玛瑙,更似小小望穿秋水、盼断肝肠而碎了一地的心。西泠,是小小的缩命,“千载芳名留古迹,六朝韵事着西泠”,倾心于此,更伤心于此。同心无处结,小小独潸然。两情自有相悦时,只是,两情也是会相残的。
今,“结同心处”已然不存,不知袁宏道的诗境可还存否?“西泠桥,水长在。松叶细如针,不肯结罗带。莺如衫,燕如钗,油壁车,砍为柴,青骢马,自西来。昨日树头花,今日陌上土。恨血与啼魂,一半逐风雨。”我想应该还在的,至少是永存在梦忆里的。
细想,其实在这个世界上能够让人记得住的、彪柄千秋的人物又有几个呢?前朝后朝事茫茫,情钟意独寄衷肠,倒还不如小小。
千年光阴,梅凋鹤老,叹香骨已冷,唯红粉可念,西湖,总是与女人息息相关着的,感谢东坡,呼之西子。那抹浓妆,当是为了取悦,桃灿柳媚、绿瘦红肥,自然是好;这般淡描,则又是本色,足以自悦:一叶舟,两三人。雾淞、沆砀,唯天与云、与山、与水一色,世界粉白,天地苍茫。这一份唯美,尽在无声无色间。真水无味,真颜无色,也许是的,只是真爱了呢?我想,真爱总是有痕的。看天地间那些个红粉佳人,哪个不是为爱所伤,被情所困的呢?
其实,西湖之胜,亦远不止胜在那些撩人的景致里,这一汪湖水,早被融进了太多的情和太多的爱。而游历,多半也是相由心生,你心里面有什么,到你的眼里就会呈现出什么来。也许太过唯心,然而不是这样的吗?“喜闻乐见”、“赏心乐事”,这“喜”、这“乐”,不全来自我们内心的么?
一直以为,西湖于我仿佛一位贴己的姐妹,人都说女子之间是不懂相惜的,其实非也,真正懂得女人的还是女人。要说这个男人能懂女人,不过是懂某一个罢了,绝不会是全部的。当然,写下这些文字的我也并不敢妄称真正读懂了西湖。
斜阳一抹,一些清愁无端起,香草半堤,几缕孤魂无处寄。西湖,总像是一场梦,每每在作别之后荡入我的梦忆之中。这样的梦忆,多是半真半幻、半工笔半写意的,仿若那雨中之烟湖,伊是真实的存在,又似迷幻的梦境,而我们总爱让美的更美,于是,总要给记忆加以润色。
如梦如幻,亦真亦切,遥思西湖,忆即书之。 txt小说上传分享
瘦西湖观戏有感
认识扬州多半是从诗词中来,“十年一觉扬州梦,换得青楼薄悻名”的失意,“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的得意,“榆钱飞尽荷钱出,买断扬州十里春”的痛快,“霜落空月上楼,月中歌唱满扬州”的畅怀,更有那“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的娇媚,……于是,慕名而来到了这个曾经的“淮左名都,竹西佳处”,“人生只爱扬州住,夹岸垂杨春气薰”,我到扬州却不是春天,与琼花无缘,然瘦西湖可游也。
俗话说“天下西湖三十六,独一无二瘦西湖”,初秋的瘦西湖依旧是一路的“垂杨个个斗腰身”,花荫深浓柳色迷蒙,有一种清俏绰约的美。绿波上,兰舟正俏,满载着艳曲浓词;秋高处,“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此刻,冷月虽无,然山光、水色、桥影、柳意,秋之瘦西湖另是一番诗情画意的繁华。
隔着湖水,有声声清音隐约传来,翘首以望,但见一条画舫由远及近,轻缓飘来,舫上有数位身着戏装的演员正投入地此唱彼和着,陶醉在戏文之中,恍入无人之境。待人唱毕,我鼓掌以示鼓励,也含着知音之意,然我不知他们有没有听到或看到我的鼓励,只知道他们唱得很是卖力。
船舫一路远去,踪影渐渺,禁不住便就沉浸到了自己的思想里去,想那人类或许正因了喜群居的习性,所以便喜欢有观众、渴望遇知音。孔尚任于《桃花扇》开篇即曰:天地一大戏场也。那我们何尝不是戏中之人物呢?或帝王将相,或美眷佳人,或庸或俗,或忠或贞,或欢或悲,或分或合,皆因剧情之需也。
莎翁也说:“全世界是一座舞台,所有的男人和女人不过是演员”,于是,从我们一出生开始,这人生的戏场便就拉开了帷幕,我们都是演员,每一个周遭的人都将成为我们的观众;我们也是观众,每一个周遭的人都期待着我们的掌声。我们要梳妆得花枝招展,我们要立业到扬名天下,都不过是为了引来更多的观众,为了博取更多的喝彩,为了赢得更热烈的掌声,我们是这样的在意,在意是否能得到观众的认可,不然,我们便会失望甚至失落,而其实最忠实的,我们也最在意的观众不是别人,他或她正是自己的爱人,为伊喜,为伊愁,为伊消得人憔悴,当所有的观众都将离我们而去时,只留此唯一仅有的观众亦足矣。否则,当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人生的舞台上,当最后的幕布徐徐落下的时候,哪怕你曾经拥有过几千几万记的掌声,都无法替代那一声你最想、最渴望听到的掌声。于是,忽然地便就羡慕起岸旁的花儿来,花开只是率性而为,它表现出自己的最美、最出色并不是为了观者——只是,花无心,人却有了心。
人说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又何尝不是这样的呢?熏风断续吹,攸然间,兰舫渐远清音渺,依旧是“垂杨不断接残芜,雁齿红桥俨画图”……场景依旧,变幻的只是演戏于其间的人物罢了。bookbao8 最好的txt下载网
龙虎山记游
不管雨刮器是怎样卖力地工作,前挡风玻璃还是成了一道水幕墙,我们就这样艰难地穿越于大自然的“枪林弹雨”间,向着那方“红色胜地”进发——呼之以“红色”,一因江西素有革命根据地之称,二是龙虎山所属区域又是典型的丹霞地貌。眼看着导航器上的小红旗一点点移近目标地,有一种胜利的喜悦跃然心头。
素有“神仙所都”之称的龙虎山本是一处道家胜地,原名云锦,东汉时张道陵在此“丹成而龙虎见”,故名。《水浒》开篇第一回回目即是——“张天师祈禳瘟疫,洪太尉误走妖魔”。这天师世家承袭至今已有六十三代,历经一千九百余年,其影响之大,并不亚于曲阜孔子家族。故有“南张北孔”一说。
我不是道徒,自然不是来授录的,当然,悬棺崖墓考证之重责亦非吾能胜任,所以,我只是来游山玩水而已。只是,因出发时间晚了些,再加上狂风暴雨的阻截,在临近午夜时分,虽非第一次来此的我们一行车行已有十个小时,却还在群山之间团团乱转,灯光照处,但见白雾飘逸,群木飘摇,山路窄阔盘桓变幻,颇有绿野仙踪之况味,倒也是一番难得之体验。
第二天雨过天晴,气温陡然回升,又是一幅酷暑行乐图。同行中,有人欣赏,有人漠然,原来,学会欣赏也需历练,否则再美的景色亦是枉然。
从仙水岩登舟,顺泸溪河飘流,两岸奇峰竞秀,怪石争雄,时有莲花初绽,忽见仙桃坠落,……有仙梳一把横荡水中,我笑,这更像是我父缺齿的牙。这江南的山水其实都有些大同小异,不同的只是人文、是心态、是想象力。
有些景色宜仰望,有的则需俯观,只是,俯视需要一定的实力——不管是俯视景物还是俯视人物。眼下的我们因天气酷热而无力上山,于是,只得仰望。
一幅幅天然巨画般的山屏移步换景,舟行约半,忽又有一峰壁耸立于前,随船导游介绍说:此为九虎一龙壁,当年乾隆帝到此,猛见一龙九虎聚于眼前,所以能从壁上看出一龙九虎的必是真命天子了。然关心王位的只是少数,毕竟真龙天子也只有一个,人更关心的还是那些凡尘俗套的心事——于两块巨崖间有一桥如飞虹跨过,险峻异常。一边是真龙真虎,一边是寺院尼庵,那尼庵更是神奇,建于一个可容千人的天然溶洞里,传说当年曾经住着十八位漂亮的小尼姑,听来怎不怦然心动?
看到文豪峰,差不多就该下船了。导游说文豪峰形似鲁迅,可我看来更像莎士比亚。且不管像谁,反正都是大文豪。
步行至正一观,此乃当年天师炼丹之所,现今无丹可炼,炼丹用的井水倒赚起了钱来。让人有点哭笑不得。
返回竹筏,一路飘流而下。上岸不多远,一壁状若女阴,惟妙惟肖,乃大地之母也,联想起景点门外不远处那块像极了元阳的巨石,每个看到的人都发出了会心的一笑。这就是天造地设最绝妙的诠注了吧?
饭后至象鼻山,一石巨然,一径通幽,只是天公偏不作美,霎时又下起了雨来,狼狈而逃,及归至九曲洲,天又放晴,于是,有人踏着清露去垂钓,有人枕着清溪做香梦,我拉上一人,偷偷溜往上清宫而去。
天师府已在春天时去过了,这回没再进去,但留下的记忆颇深。那重重的门第,自是气象非凡,有着自然景色所没有的肃穆古意。印象尤深的是那些开枝散叶的古樟,它们仿佛也沾染了道家气派,看上去都仙风道骨的,森然巨枝上蔓藤缠绵,颇见年华的痕迹。很多建筑在战火或乱世中被毁,填补空白的是葱茏的花草和葱茏的岁月。
到达上清宫已近傍晚,现今的上清宫那曾经盛大的道场法事已不可见。“善恶分界井”隐缩于一阴暗的角落,井栏残破,青苔斑驳,在我看来不过是一眼极普通的井罢了,出乎我对神仙们的想象,也或许世间万物之本质都是极简单的,只是我们习惯于想得复杂了。“镇妖井”亦是同样的普通,它只在施耐庵的妙笔之下才有“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从中冲将而出。沿山绕行,松涛声声,云海缭绕,感觉仙气犹存。时间匆促,又不得不走马观花,这许是仙俗之分界了吧?神仙都是悠哉的,只有凡者才是匆匆的。临出口处有九十九级寿阶,一路走下,就像人的一生,一点一点地往下坠去,闻听身旁游人在对同伴说,你已经走了多少多少级,相当于多少多少岁,不觉莞尔:倘若人生真是这样的简单该有多好。
无蚊村的神奇让人羡慕,道家的超脱让人神往,然羡慕神往之余的我们还是不肯放手那种我们一直过着的“喜忧参半”的生活。于是,回家。一路远山由深至浅次第铺开,层层稻田仿似一方方的绿帕,偶夹其间的一池池荷塘则如帕上题着的诗意。生活亦是如此,平淡间觅得一点精彩也就够了。
花游程数倍的时间于路程,有人说值,有人说不值,有人只管兀自哼着自编的山歌: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庵,庵里住着十八个漂亮的小尼姑……
梧桐道
在南京的中山陵通往明孝陵之间有一条梧桐大道,那次是因为认错了路误打误撞才得以发现。
一路走去,华盖葱茏,蔽日遮天,道两旁那排列齐整的梧桐仿佛一个个纹丝不动的士兵,在捍卫着什么;又恍惚似一支支的烛台,但我却没能体味出丝毫的浪漫气息,反更有一种庄严和肃穆在我的身旁缭绕,那些参天的梧桐竟然让我有些肃然起敬。每棵树都保持着同一姿态——在半截处被分成三枝向上、向上、向上……让人必须仰视才能够看到它们一耸入云般的全貌。据说,那一棵棵梧桐三支向上的分叉都是刻意培植而成的,它们代表着孙中山的三民主义。
慢慢地走在这条曲折幽静的梧桐道上,没有易安居士“梧桐更兼细雨”那欲说还休的淡淡思愁,也没有李后主“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那剪不断理还乱的国仇家恨。枝头的盈盈绿意让人无从想象它们与悲秋又会有什么样的关联,甚至那枝干上的斑斑驳痕也无法阻挡梧桐们的遒劲向上,其实梧桐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