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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的脸,和清清的柳眉丹凤眼相似,是“汉的笔触。”南宫石受教地点头,“所以你的样子也是取自某副画吧。汉朝的?”
“不错,你算有眼光的,不愧是世代古董商家中人。”桃木精满意地笑,爱惜地轻抚自己的长发,巧手挽成个髻,垂在耳侧是唐代流行的模样,“我的样子取自汉蔡巨的画作,不过不是直取自他的画,而是一位姐姐依自己的记忆画了给我的。你该听说过她吧,她可是有名的妖。”
桃花精的神色有向往地佩服,南宫石不敢兴趣地拉拉唇角:“是吗?”
“是。”桃木精认真地点头,盯着南宫石的脸,像是如果他有一点不同意的意思,她就要上前辩驳。
“好,就算她有名好了,也不能以此为理由让你可以伤人吧。”石答得有点敷衍,指责的口气却带上严厉。小心地看护床塌上的清清,他怕她忽然醒来会被吓到。
“是你击晕了她,我只是受到牵引,你们的身上有我需要的血。”
“我以为只有妖魔鬼怪才噬血。”
“我只需要两个人的血。当初是这两个人合力才给了我形体的可能;我希望真正为妖,然后进入轮回为人。不过,也许我弄错了,你的血不完全是我要的;你说话这么多弯子,也不像是他。”桃木精有些泄气,凑上去看清清的脸,“我只能确定是她,可是她也和以前不一样了。”
“为人总是复杀的,其实做精灵也好。”
石似是随口的感叹引来桃木精不以为然地吐舌:“你是人当然这么说。奇怪,我明明感觉到他的一些气息,难道是另一个男人?你明明叫做南宫石啊!”
“你叫什么?”不理桃木精的自语,石想了想还是抱起清清,还是送她回主屋比较合适。
“我叫做桃花。”桃花精看着他就要出去的样子急切地开口,“你要丢下我吗?”
“你先留在这里吧。这是偏屋,西属水阴,适合你的状况。难道你没有感觉吗?这里没有主屋般的守护气常”
“我知道你们家的主屋处处都有佛印守护,所以我只能在这里才有机会脱离簪身,可是我想跟着她。”留恋地望着清清,桃木精认真地点头,“我被留在原来的地方很多年,可是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我等的那个人没有在轮回里出现,我等的都要断了念头,那粗暴的笨贼就将我连同其它的古物一起带了出来,让我看到了她。”孩子气地皱皱鼻翼,桃木精的手指穿过南宫石的手臂落在清清的颊面上。
“你怎么知道就是她?”南宫石看着她的动作,并不停下自己的步子,他用脚步踢开半掩的门,将清清的身子倒过来,脸倒向他的臂弯,擦过了桃木精的手指。
“不管外面的世界如何影响,本质的气息是不会变的,尤其是她。入轮回不过几百年,怎敌得别人一直在轮回里的改变?呵呵,还有她的血,我是靠她的血才可最终现形的。”应该被叫做“桃花”的女子笑盈盈地吸气,“我最喜欢她的气息,淡淡的水草香气,是来自……”
“是来自西湖的味道。”
南宫石隐约的声音耳语般的响,桃花没有听清:“你说什么?”好奇地追问,她直觉亲近这个同样以石为名的男子,记忆里的另一张脸和他也只有少许不同,所以开始的时候她才会误认。只是血的味道着实不同,他的血里有檀香味道,是佛印带来的力量显示,“你身上怎么会有天星佛印呢?”
“我身上有很多东西的,可是不想告诉你。”乘着桃木精发呆的时间,南宫石三步跨出屋门,用左脚一个回踢,“啪——”门顺利关上,“我奉劝你:聪明的话就不要跟来了,你刚刚可以脱离簪身成形,如果这时被天星佛印击散元神,千年功力就亏于一旦了,自己计算吧。”
“你!奸诈小人。”被关在门内的桃木精本想穿门而过的身形缩回来,对着厚厚的门板吐舌头,知道南宫石所言不虚,气愤的眼光瞄到桌子上的簪身后叹气,没法看到门外的南宫石:绽开的唇角似乎看到她生气的模样,暗暗地得意。
“这样欺负个女孩子不太好吧?”
他只顾着低头笑,冷不防踏上另一双穿着黑色布鞋的脚面,一愣地抬头看到儒雅的熟悉面孔:“执,她不算是女孩子吧?”
“成了人形就有性别之分的,她的气息不弱,我在主屋都感受到了。”一样穿着白色休闲衣的南宫执安静地笑,素手执立的姿态却让门后的桃花都正了神色。
“是个连人形都没实化的桃木小精罢了,执,不要动她。”南宫石抱着清清站在门前,护卫似地守着,不想让南宫执进屋的样子。
“放心,我知道她和你们的渊源。万年的桃木又出自鬼斧鲁班之手雕成,是有善心的苗子,我只是来看看就好,”执笑得入了眼,瞄到清清时却都是担心。眉间的青痣隐隐地红,他下意识地去揉,“我们做了很久兄弟了,石,我现在对你最有感情。”
他似是无意的话语击在石的心上,他闭了闭眼:“我知道,我知道的。”不自觉地收紧了手臂,石感觉到胸前的温暖,浅浅的气息间有淡淡的草香,当然是清清的。
第九章
山本身不高,临江的阶梯是人工雕筑的,只为通行所以精糙得很,百步后一个转弯却是南方的曲折特色,也有考验人耐性的意思,至少他走得就有些辛苦。天色也不是太好,灰色的雨云在天幕下云集,隐隐地亮又不像是闪电,没有雷声跟随。
他警觉地抬头,加快了自己的脚步,连续又拐了两个弯,他绕过那块上刻着“佛法无边”的青石,眼前豁然地开朗,依山而造的殿堂楼台层层相连,理直气壮地占据了半山腰唯一的平地并且向山顶恢宏着气势。是纯木的建筑,大开的四方形红门,把手上显眼的黄铜环上却是串黑得发亮的佛珠。
“金山寺”,他仰着头望见高悬在门上的金漆匾额,松下口气地放下肩上的包囊,跨进红色的门槛,没在意木制面上拓印的一行小字:“佛渡有缘人,缘勿强求,求而不得,悔之。”
门内又有天地,他闻不惯檀木的香,太浓郁,刺激了一向敏感的鼻。从衣袋里掏出白色的素帕,他用来掩鼻,不小心挡住了视线,步子随性地跨出,“呀——”踩到柔软的东西,“见谅见谅。”急忙地道歉,他把脚从虔诚跪着的男子手上移开,医者的直觉是拾起那微红的掌在眼前细看:“没看到肿痕应该还好,只伤了表面的皮肤,回去找山菊草捣碎敷上两天一定会好,见谅了,是我冒失。”
“没事,没事,许大夫,你也来上香啊,带着这么大一个包。”认出他的男子站起身,把手上的香插进佛像座下的香炉,知道他的医名,也不在意并不疼痛难当的手伤,“就您一个人吗?许夫人呢,听说她有孕了,恭喜您啊,许家真是双喜临门呢。”
“双喜?”他不惯与人做家常式的对谈,尤其在不是面对病人的情况下。愣愣地反应,他的手不自觉地摸向左肩下的包囊,布制的包被他摸出内物的形状,长长的方形,两头有尖利的凸起。
“是啊,你会喜得贵子,而您的妻妹不是要嫁给杭州城里首富沈家的二公子吗?那可是个有金手指的主儿啊,你们两家联姻可真是财德双全的结合呢。哦,对了,许大夫,你自己的手指也金贵得很呢!哈哈哈哈——”
“是吗?呵,承您吉言。”勉强地陪笑,他攥住布袋的指节用力地泛了白。
没有眼力的男子兀自大笑还想和他攀交情的后续幸被来收香火钱的小沙弥打断:“许施主吗?法海禅师有请。”
他急忙地点头,装做抱歉地对热心的男子笑别,眼里连他的样子都想即刻忘记。和沈家联姻——他咬住的下唇上有隐约的红,不是新伤。
“这么好从杭州城跑这么远来看我这个旧友。”
干净的禅房里只有一张楠木的茶几,蒲草编的垫子发出清淡的香气,法海坐在靠窗的位置。
纸窗半开,他的眼晴好可以直接看到江面上的白帆点点,像散落的云,倒是漂亮的。等小沙弥奉了茶退出去才坐下,他正对着法海的脸,把包囊卸下放在茶几上:“我觉得只有你才能帮我。”
“这茶是新摘的毛尖,用这山上的泉冲泡的,一定是紫陶具盛,味香醇且甘美,你尝尝看。如果喜欢,我送你些带回去。”法海端起紫陶杯慢慢地啜饮,专心的视线刻意地绕过他,落在茶几面上。
“你应该听说了吧,沈家的二儿子已经下了聘,责贞订的日期就是十二日后,我无计可施无法可想。法海师傅,你应该帮我。”他拿起茶杯一口喝尽,星目瞪视着法海,左手去解茶几上的包裹扣,“啪嗒——”
圆柱的卷轴被他的手抖出来,在茶几面上滚了一圈,在快要掉落地面时被法海伸手接住:“汉蔡巨的《小列女图》本是有福之作。蔡巨靠此画第一次胜过兄弟蔡仪,我当时也觉得这样子选得好,列女本是忠词,她又确有善心,只是——”佛指一扬,将卷轴推回给他,法海的眸子里精光突现,睿智的直指人心,“你已经娶到了一个不遑多让的妻子了,人要知足才可常乐。”
“可是也说大丈夫无信不立的。”
他认真地回视法海的眸子里全是坚持,惹来僧人一声长叹:“天命已是如此,你再执着就成了冤念,对你们都不好。”
“是吗?”他垂下眼帘,提起的肩线山样起伏,没有妥协的意思。
楠木箱沉实得很,要两个壮年男子才能顺利抬进庭院,和其它的崭新物什放在一起。白素贞答案谢地奉上香茗,有礼地送走今日的第三批下聘者,略有好奇地打开箱子看:“倒是新玩意儿了。”箱子里一株半人高的珊瑚树,全是上好的碧玉雕成,树桩处有小小的字是“‘百年好合’,你看沈家多有心,知道以你的名字暗合聘礼,看来你嫁过去断不会受苦的。”她的声音是奇怪地压低,用手撑着后腰,她爱怜的掌亲拍微隆的腹,调侃的视线转向廊下。
懒懒倚着凉椅半躺的小青不感兴趣地抬一下眼皮:“是吗?该庆兴吧。”她伸出手轻轻一拂,楠木的箱盖自动地合上,“啪”一声。
“你不满意吗?”白素贞看着她的动作,眯起眼,一双柳眉微垂。她的白衣上沾了露水,衣摆重重地下坠,阻住了原本轻巧的身影,纤手一挥,安置在庭院一角的众多箱子应声而开,彩光一片都是珍贵的珠宝玉器,“这些东西寻常人家可用一世的。”
“都送给你好了。”小青坐起身,把皱起的锦衣拉直,她摸着腕上的佛珠,深思的眼里有担扰的焦虑,“白姐姐,你是这月生产吗?”
“按理说是的。”难得地展露笑容,白素贞的眼里有隐隐的期待,“婆婆说肚圆生男,我希望有个如相公一般的男孩子,也为许家延续香火。”
“姐姐,你确定要这个孩子吗?”小青看着她的腹,咬唇得用力,思忖了许久才开口:“它未必会为人的。”
“它一定会为人的。”素贞接得快,斩钉截铁的语气坚决地出乎她自己的意料,挑畔的瞥向小青,她涨红的脸上有别样的妖艳。
“你说是就一定会是的。”小青点点头,想了一下把腕上的佛珠褪下来递给素贞,“这是法海的礼物,他是天星僧人,生有佛印护体,随身之物也应如此。你戴着保胎吧,如有妖怪一定可以镇住的。”
“小青,你说我怎么能不嫉妒你?”素贞接过佛珠并不立即戴上,放在掌中握着。她偏过头看小青,玩笑的口吻并不轻松:“连法海都对你另眼相看,这是有加强气的护主祥物,他是送你保命的吧。”
“我只不过和他相识得久罢了,不过是个人情。”小青站起身,转身往屋里走,但是不想继续这无谓的话语。
素贞点头,掉转视线看天幕,密集的雨云灰蒙蒙地压过来:“要变天了。”她懒得去收那竿子上的衣服,微启唇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