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更不要说昨夜被洛相那么一激惹。
“陛下。”莫涵兀自游神看着外面灰蒙蒙的一片，不知何时尉迟兰若已经到了，“有什么吩咐？”
“与孤一起去相府走一趟。”
尉迟兰若心下一惊，却又不明所以，不禁微微蹙眉道，
“陛下为何忽然要去相府？”
“。。。”莫涵回过头来看向尉迟兰若，眼神捉摸不定，“既然他主动邀请孤去，孤便去看看他究竟耍什么花样。”
尉迟兰若抿了抿嘴咽了口唾沫，眸色沉了沉。
这洛月，为何总是要激怒陛下。
片刻之后，尉迟兰若驾着一辆双骑的马车，驶出了东华门。
莫涵换了一身便服坐在车内，玄黑色的长袍，腰间束着一根宽腰带，披在外面的那件外袍上绣着深蓝色的流云纹。
差不多已是正午。
莫涵自早上起便没吃什么东西，现下虽然腹中空空，却完全没有吃东西的心情。
这洛月，比想象中的要复杂了许多。
“陛下。”
莫涵兀自坐在车内，胸中总觉得有些郁结，忽然听见尉迟兰若轻轻地叫了他一声，不觉有些纳闷。
这小子怎么愈发的娘娘腔了？
和洛月莫非走得太近了吗？
莫涵皱着眉将车门打开了一条缝隙，还没来得急看向尉迟兰若，一个背影跃入了眼帘。
漫天的雨丝之间，几丈开外的地方，一个淡水色的人影，擎着一把青色的油纸伞，站在街边的遮雨棚下，修长的背影带着说不出的清新淡雅，片刻前的郁结豁然开朗，微风拂过之际，如丝的墨发随着衣摆一同，轻轻摇曳，带着泥土的馨香，直入心肺。
莫涵微微一窒，随即回复了清醒。
又搞什么花样，莫非是特意在这里等孤？
“洛月。”莫涵还没来得及细想，尉迟兰若已经开了口。
笨蛋。
洛月的侧脸微微一抬，好像刚刚正在走神，被尉迟兰若一叫才回过神来，施施然转身，看到身后的两人，淡淡一笑。
尉迟兰若大咧咧地将马车赶了过去。
“汪！”
莫涵一愣，随即将视线向那声犬吠的来源看去。
刚刚一直顾着盯在洛月脸上，竟没发现他的手中抱着两只幼犬。
一白一黑，一笑一怒。
真是两只奇怪的狗。
“哪里来的狗？” 尉迟兰若率先从马车上跃下，莽撞地伸出手去，在那只“怒目而视”的黑白花纹小狗头上摸了摸。
“啊呜。”小狗不情愿地一扭头，随即犬牙一龇，差点在尉迟兰若的手上开条口子。
“啧啧，”尉迟兰若心有余悸地摸了摸那只险些落入犬牙之下的手指，冲着洛月怀里的小狗龇了龇牙。
“陛下。”洛月笑看着尉迟兰若，慢慢转头对着仍在车上的莫涵一躬身。
“嗯。”莫涵淡漠地点点头。
“你怎么会在这里？” 尉迟兰若不死心地又伸出手去摸了摸那只通体白毛的小狗，结果被舔了一口。
“今日城西有个集市，我去看了看。”
“咦？我怎么不知？” 尉迟兰若一脸的惊异，“下次我也去弄只狗回来。”
“陛下，”洛月忽然感到身侧隐隐射过来的阵阵寒光，噙着一丝干笑回过头去，“既然遇上了，臣能否一道回府？”
“是啊是啊。” 尉迟兰若方才意识到冷落了自家主上，涎着一张讪笑的脸连连附和。
“好。”莫涵冷冷瞥了尉迟兰若一眼，向里面挪了挪。
“打扰了。”洛月微微躬身，将左手抱着的两只小狗放在了车上，然后淡定地转身将手上的油纸伞收了起来，横放在驾座上，垂手撩开衣摆，跨上马车。
两只幼犬初初被放到车里，呆呆地趴了片刻，茫然四顾一通之后，此刻已然活蹦乱跳了起来。
纯白的那一只，抬头瞅了瞅莫涵，见到对方一张冷脸看都不看自己，便兀自钻到车厢一角的矮桌下开始龅牙；黑白相间的那一只，围着莫涵转了两圈，低头闻了闻铺在地上的外袍，瞪了莫涵片刻后，找了个角落趴了下来。
洛月自动忽视掉身旁莫涵盯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理了理沾湿的衣摆，缓缓吸了口气。
“洛月。。。”莫涵刚一开口，尉迟兰若就跳上了马车，利索地将车门关上，“驾”的一声扬起鞭子。
明明是同样上来一个人，尉迟兰若的动静怎么就那么大呢？
莫涵闭了闭眼吸了口气，睁开眼的时候，对上洛月含笑的目光。
“。。。你究竟是什么人？”莫涵敛眉看进洛月的眼中。
“陛下觉得臣是什么人？”洛月依旧一脸的风轻云淡，坦然地迎向莫涵的目光。
“洛月，孤可以信任你吗？”
“陛下，”洛月微微挑眉，脸上的笑意深了些许，“如果臣说可以，您会信吗？”
“。。。不会。”
“为何不会？”洛月闻言轻笑出声，肩膀一颤一颤的。
“孤为何要信你？”莫涵眼神一凛，周身的气息顿时一冷。
“。。。”洛月收起笑容，兀自盯着两人之间的那一小块空隙，搭在膝盖上的手指轻轻地敲动着。
“怎么不说话？”莫涵看着洛月，眉眼没有松动的意思。
“陛下的话，有相信的人吗？”洛月忽然抬头，总是挂着一丝笑容的脸上难得的严肃。
第12章 12
“曾经有过。”莫涵眯起眼睛。
要露出真面目了吗？
“是吗。”哪知洛月闻言竟略带嘲讽地一笑，眉眼有些冷冷地看着莫涵道，“也就是说，无论臣如何努力，都得不到陛下的信任？”
“。。。”莫涵不动声色地一敛眉，“你在套孤的话吗？”
“不是。”洛月语气淡得听不出语气，“臣只是想要确定，自己的付出，会得到怎样的回报。”
“孤不能用大祈的命运作赌。”
“大祈的命运？”洛月仰起头来，眼中噙着一丝不屑，“若是坐在王位上的不是陛下，大祈的运势就尽了吗？”
莫涵眸色一凛，有淡淡的杀意浮现。
“陛下，”洛月轻笑着摇了摇头，“普天之下的圣明之士固然极少，然而能坐在这王位上的，却绝不止一人。陛下说不敢用大祈的命运作赌，其实只是托词。自古以来的帝王，无论是出于对身居帝位权势奢华的贪婪，还是对一旦失势九族伏诛的恐惧，大多只求安稳不愿冒险。”洛月停了停，将目光从莫涵脸上移到烟雨朦胧的窗外，忽然叹了一口气，“只是害怕坐在帝座上的不再是自己，其实，无论谁人为帝，大祈依旧是大祈，就好比大陈，山河依旧，万民依旧。”
“你是说孤不配坐这帝位？”莫涵的语气冷得骇人，周身的寒气依旧缭绕。
“不是。”洛月的面色有些苍白，看上去多少有些无力，“臣只是说，成者王侯败者寇，圣君与昏君之间的差别仅仅在于前者活了下来，而后者未能经得住考验罢了。”洛月向后挪了挪靠在车壁上，“两者却有一个共同点，便是打破了安稳追求更高的目标。”洛月收回目光重新看向莫涵，“若是害怕失败便只求安稳的话，穷尽一身，也不过一位明君罢了，就好比陈王。”
洛月说得很慢，语气淡淡的。
然而却犹如道道惊雷，震得莫涵骤然一窒。
莫涵看向洛月的目光渐渐放柔，，周身的杀意渐渐收敛了起来，静默片刻之后，凝眸道，“你怎知孤想做一名圣君？”
“呵。”洛月轻笑，刚刚有些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些许的红光，“臣只是觉得可能会而已。”
“若是不呢？”莫涵挑眉。
“那臣便离去就是了。”洛月淡淡地笑道。
“。。。”莫涵愈发觉得琢磨不透洛月的心思，闭上眼轻轻摇摇头，“孤不懂。”
“嗯。”洛月点点头，“其实臣也不懂。”
“嗯？”莫涵睁开眼来，皱着眉看向洛月，“什么？”
“其实大陈亡的时候，臣大可以离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却因着心中的那一丝念想，还是留了下来。”
“你不是有把柄握在媚妃手上吗？”
“嗯？”洛月带着些许的不解看向莫涵，片刻后一舒眉恍然，“那个啊，算不作把柄。”言罢摇了摇头。
“那你为何收养尹浩玉？”
“嗯？哦，那个臣跟陛下说过的啊。”洛月笑得满眼的无奈，“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是什么？”莫涵琢磨着洛月脸上意味不明的笑容。
“嗯？”
“那个把柄。”
“呵呵，”洛月抽出扇子摇了摇，“那个虽然算不作把柄，却不能告诉陛下，不行不行。”
莫涵胸中一堵，有些不悦。
“既然你信不过孤，又要孤如何信你？”
“那个是两件事。”洛月又恢复平日里的面色，一脸的一本正经，“陛下，不知为何不信臣？”
“。。。”莫涵复又吸了一口气，咬了咬牙，“因为你有太多的秘密。”
“那样不好吗？”洛月用扇子半遮住脸，两只眼睛眯得弯弯的，“若是敌人，便更是搞不清楚了啊。”
“你这般，让孤如何分辨敌我。”
“臣不是说了吗，臣是自己人。”
“哦？”莫涵看着洛月半遮着的那张脸，不置可否。
连脸都遮了起来，还说自己人。
他倒是脸皮够厚。
“陛下，”洛月放下扇子来搭在另一只手上，慢慢用力，一格一格的收拢，“您可是有什么话要问臣？”
“你如何得知？”
与这洛月对上的时候，还是尽量少露底线为好。
“陛下不是差了人在到处查臣吗？”洛月将扇子“啪”的一声拍在手掌上，惊得眯眼假寐的小狗耳朵一抖。
“。。。洛相手下可是有不少能人啊。”莫涵没有想到洛月竟这么直接地揭开了那层纱，索性不再遮掩。
“出行在外，总要有些依傍才是。”洛月一脸的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