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什么叫“将来若是”，一副交代遗言的样子！
可恶！
莫涵加快脚步向阵眼走去，途中几次差点被错综的竹子引得误入歧途，却都在关键时刻回过神来。
洛月布的阵倒是精良。
待莫涵走到近前，这才发现所谓的阵眼只是一方小小的土丘，藏在错综复杂的密竹之间，远远看去的确是看不出什么异状。
莫涵三两步走到那株红枫面前，没想到竟是栽在一个花盆里。
倒是省力。
莫涵将花盆放倒，施力的时候发觉力气又恢复了几分。
这样便好。
迫不及待地向洛月所在的方向望去，搜索一番之后，如愿看到黑魆魆的竹林中，那一抹淡水色的人影。
还在。
远远看去，洛月只身一人站在刚刚的那个位置，似乎有微风拂过，衣摆摇曳发丝轻舞。
莫涵缓了一口气。
天色开始微微发亮。
就在莫涵开始疑心洛月是不是高估了裴纪莲的时候，远处一阵骚动，顷刻间，洛月面前的那片林子里涌出一队人马，中间一架八抬的轿子。
莫涵心下陡然一紧，下意识地抓紧手边的一颗竹子。
轿夫将轿子小心地放在地上，等了一会儿之后，里面走出来一个身形瘦削、面色似乎不太好的高个男子。
裴纪莲！
第28章 28
“洛月。”裴纪莲看着面前那个但笑不语的人，一声浅笑。
“太子。”洛月亦是淡淡地招呼了一声，语气里尽是熟稔。
“祈王呢？”
“呵，”洛月咧嘴一笑，顿时风情万种，“你倒是干脆。”
“哼。”裴纪莲几不可闻地一哼，抬手理了理额发，看向洛月，“那祈王比本宫更优秀吗？”
“怎会。”洛月风轻云淡地一笑，“然而除了太子，他倒是最好的。”
“那你为什么不为本宫做事？”
“洛某将别人送上霸主之位，不是为了让他早死的。”
“放肆！”裴纪莲身边的影卫一声大吼，“唰”地抽出刀来。
“哼哼。”裴纪莲轻轻一摆手斥退那人，眼眸中尽是笑意，“洛相是嫌弃本宫体弱了。”
“怎会。”洛月不为所动地原地走了两步，“太子这样的人，若是活得太久，其他人便无法活了。”
“放肆！”裴纪莲身边的影卫又没能忍住，瞪着一双牛眼，恨不得将洛月撕碎了喂狗。
“祈王在哪里？”裴纪莲噙着一丝冷笑，看向洛月的眼神愈发光彩夺目起来。
“若是祈王死在这里，”洛月并不理会裴纪莲，抽出腰间的扇子在掌心拍了拍，“我的影卫已经去知会了尉迟兰若，那人并不是个草包，且不说仲付那老狐狸极难对付，光是莫涵手下的那一群悍将便够太子头疼了吧。”
“。。。”裴纪莲看着洛月没有说话，兀自思量了片刻，忽然绽出一个鬼魅的笑容，“若是本宫不给他这个机会？”
“呵。”洛月笑得有些开怀，眼睛里射出的光芒流光溢彩，“太子以为那莫涵是个傻子？作为大祈先王的四子，了无声息地弄死五国闻名的祈太子不说，更是将弑兄的罪名安在另外两个皇子身上，并且，当时还不到十八岁。”
裴纪莲微微皱起眉头，闭了闭眼。
片刻后睁开，却是比前一刻还要杀意凛然。
“倒是。”裴纪莲一笑，有些苍白的面色上升起两抹红云，“然而你却不能活。”
“哦？”洛月挑眉，笑看着裴纪莲。
裴纪莲身侧的几名影卫见状不禁暗暗吸了一口气。
看眼下的情形，这洛月断然是活不过今日了，可是。。。
为什么连一丝的惧色也不曾见到？
“本宫若是没有生病，倒是想与你好好地分个高下。”
裴纪莲抽出腰间的软剑，一步步朝洛月走去，“本宫亲自动手，算是对你的尊敬。”
裴纪莲身后，几个影卫不动声色地跟上，就怕洛月会动手伤了他们的主子。
洛月始终噙着一丝的笑意，看着那抹寒光离自己越来越近，兀自一哼，多少有些自嘲的意味。
倒是可惜了，死在这种地方。
“噌！”裴纪莲猛地抬手，冰冷的长剑带着黎明的寒光，没入洛月的胸口。
莫涵没在一簇密竹之后，摒着气看着下面的情况。
不知道洛月跟那裴纪莲说了些什么，竟惹得影卫连声呵斥。
这个人，无论何时都不知死的吗！
天色渐亮，有清冷的风拂过。
洛月背对着莫涵，无论怎样极目，亦只能看见裴纪莲苍白的脸色，以及那脸面之上始终不见消散的笑意。
忽然，莫涵看见裴纪莲抽出腰间的软剑，在影卫的簇拥下，一步步向洛月走去。
要做什么！
一道寒光闪过，那柄软剑贯穿了洛月的胸膛。
那抹淡水色的背影渐渐渗出一丝艳红，在裴纪莲将剑抽回的瞬间，那抹艳红骤然绽放，放眼望去的满目翠绿之间，艳丽得刺眼。
晨风吹来，带着淡淡的血腥。
莫涵在那一刹那，忘记了呼吸。
心里骤然一空。
这个人，就这么死了？
莫涵猛地回神，睁大眼睛看着裴纪莲从洛月身边慢慢走开，那个淡水色的背影晃了晃，颓然倒下。
心中猛然一悸。
这个人，虽然总是惹孤生气，总是有事瞒着孤，然而，孤却从未想到过他会死。
还是因为孤才死的。
莫涵深吸了一口气，呼出的时候，察觉到自己在颤抖。
裴纪莲站在轿前看着地上的洛月，一个影卫上前似乎是探了探鼻息，回身说了句什么，裴纪莲便转身进了轿子。
片刻之后，数十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莫涵努力静了静心绪，定下神来屏息试探了一下四周。
应该是走了。
下一刻，莫涵朝着洛月的方向飞奔起来，竟是前所未有的惶恐。
裴纪莲走了，那么那个人是不是已经。。。
莫涵猛地攥紧拳头，顾不得看路，一个劲儿朝着那股血腥传来的方向奔去。
半刻的路程，好似几个时辰一般漫长。
血腥味四溢，莫涵心下突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慌。
若是真的死了，若是。。。
不远处的地上，洛月倒在那里。
厚厚的落叶被暗红色的血淹没了好大一片，红是红绿是绿。
感觉不到生的气息。
莫涵深深吸了几口气，用力握了握拳走到近前蹲下。
没有。
伸在洛月鼻下的那只手抖得厉害，莫涵失神地盯着面前那张毫无血色的面孔，原本白皙的肤色惨白得没有一丝的生气，淡粉色的双唇更是变作了紫灰色。
莫涵的身子禁不住颤抖起来，伸出手环住洛月的脖子，将他的头抬了起来。
要将他带回去。。。不能、不能让他在这里。。。
“咳”
陡然一声轻咳，却好似惊雷一般，莫涵浑身一紧。
了无生气的洛月，忽然轻咳一声，胸口复又开始起伏。
“洛月！”莫涵不敢置信地复又将手伸到洛月鼻下。
有微弱的气流拂过。
仿佛千斤的重压骤然释放，莫涵有些无力地坐到地上。
“陛。。。下。”洛月微微睁开眼，依旧没有血色的唇张了张，吐出两个字。
“不要紧。”莫涵骤然回神，迅速地点住伤口周围的穴道止了血，“孤带你去看大夫。”
洛月无力地闭了闭眼，示意莫涵打住，挣扎着将手伸进衣袖，摸索了半天终是掏出一截短玉，上面有两个小洞。
“两声长一声短。。。三声长再一声短。”
莫涵接过短玉，也不细问，直接放到嘴边吹了吹。
虽然不明所以，然而现下拿出来，多半有他的用意。
莫涵皱着眉环顾了一下四周，不禁有些急躁。
分不清方向。
忽然一股寒意袭来，莫涵心下一凛，反射性地回头。
却是一只通体雪白的狼。
幽深的狼眼闪烁着凛凛的寒光，一动不动地立在距莫涵他们两丈远的地方，盯着洛月身下的血迹。
莫涵将手移向腰间的佩剑。
“孤狼。。。”洛月挣扎着向那头狼那边看了看，艰难地低声唤了唤。
那头狼一顿，卸下浑身的杀意，抖了抖脖子走了过来。
莫涵皱着眉看着那头狼走近，按在剑上的手用了用力。
孤狼走到洛月的身边停下，伸出舌头舔了舔洛月的脸，喉咙里发出几声低低的哀鸣。
莫涵见状不禁愣住。
这狼，不会是他养的。。。吧？
“孤狼。。。带这个人。。。出去。”洛月勉强抬手指了指莫涵。
那狼又是一声低鸣，复又舔了舔洛月的脸，而后看向莫涵。
“不行。”莫涵看着洛月，语气不容拒绝，“孤会带你一起。”
不等洛月回话，莫涵一下将他打横抱起，理了理气息，瞥了一眼身边的那头白狼，气势凛然。
“带路。”
孤狼看着莫涵的面容，又看了看莫涵怀里的洛月，狼眼中精光一闪，“嗖”的一声窜到前面。
莫涵运了运气，跟上孤狼的步伐。
黎明的竹林忽明忽暗，随着晨风拂动，高高低低的竹子轻轻摇曳，周围的景色斑驳变幻，稍一分神便会迷失了方向。
莫涵始终紧紧跟在两丈远处的那抹白影之后，刻意地稍稍弓着腰，将洛月拢在怀里。
“陛下。。。”洛月挣扎了片刻好不容易吐出几个字来，“若是裴。。。纪莲想起陛下。。。没有子嗣，定当、定当。。。折回来，陛。。。下还是。。。”
“闭嘴！”莫涵一声低喝，声音里尽是威严。
“陛。。。”洛月依旧挣扎着想要说什么。
“孤让你闭嘴！”莫涵脚下没停，目色凌厉地低头瞪了一眼洛月，却不想看到怀里那人的脸色比前一刻更加的晦暗了。
莫涵心下道一声不好，脚下不禁又加快了不少。
洛月许久不曾再吱声，连带呼出来的气息亦是微弱了不少。
“洛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