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莫涵低低唤了一声,多少有些不安。
  片刻之后,洛月的眼皮抖了抖,微微睁开一条缝隙,看过来的眼神竟是前所未有的虚弱。
  莫涵暗暗皱了皱眉。
  “裴纪莲为什么要杀你?”
  与他说说话的话,或许。。。
  “嗯?”洛月几不可闻地哼了哼,惨白的脸上竟升起一抹淡红,嘴唇微微张开,用极低的声音道,
  “一山。。。容不得二虎。”
  第29章 29
  洛月醒来的时候,发现躺在自己的床上。
  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浑身使不上力气。
  胸口的地方隐隐作痛,稍一用力便会急剧地扩散开来,连带着呼吸亦是变得刺痛起来。
  倒是还活着。
  洛月缓缓地吸了一口气,慢慢地将头偏向一边。
  正好对上床边那双幽怨的眼睛。
  “月。。。一。”洛月使了好大的劲儿,终是艰难地低声唤了唤。
  大病未愈倒是其次,这丫头的眼神太恐怖了。
  “主上。。。”月一抹了抹哗哗往下流的眼泪,声音有些哽咽,然而仔细一看,满面的哀戚之下,竟是一双愤愤的眼睛。
  “我。。。”洛月暗自咽了咽口水,尽量做出一副“只剩一口气”的样子,哑着嗓子小小声道,“睡了几天?”
  “九天。”月一就着满目的泪水瞪了洛月一眼,用力抹了抹脸,留下一道红印,“主上,你下次寻死找个远点儿的地方去,省得我们当下人的忧心。”
  洛月十分无语地想要抽一抽嘴角,然而无奈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得象征性地闭了闭眼。
  “怎么说话的。”
  站在角落里的洛达抿了抿嘴,还是替洛月说了一句话。
  然而语气里却没有多少责备的意思。
  洛月看了看一脸不满的月一,又看了看抄着手不管不问的洛达。
  当真是众叛亲离。。。
  一走眼却看到洛达的身边还站着一个人。
  太医院医正牧之谦。
  “牧医正。”洛月勉强扯出一丝微笑,抬了抬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洛相躺好。”牧之谦走到洛月床边,低下头行了个礼。
  “不知医正怎会在此?”
  “陛下担忧洛相的状况,特遣了在下前来。”
  “这样。。。”洛月微微点了点头,“有劳医正了。”
  “愧不敢当。”牧之谦摇了摇头,“在下也没帮上什么忙,洛相府上的大夫很有一些本领。”
  “医正过讲了。”洛月苦笑一声,“不知洛某现下如何?”
  “洛相放心,此番虽然凶险,却终是保了性命。只是今后大约会留下一些病根,天冷雨雪之时还望保重才是。”
  “好。”洛月闭了闭眼,躺回原来的位置,“洛某有些累了,医正亦是去歇着吧。”
  “好,在下就不打扰洛相了。”
  牧之谦拱了拱手,转身向洛达点了点头,由月一领着,出了房门。
  脚步声渐渐远去。
  洛月睁开眼睛,兀自看着窗外的树影发了一会儿呆。
  “达叔。”
  “在。”
  一直守在屋子里的洛达应声走到床边,眼神一扫刚刚的不满。
  “怎么回来的?”洛月没有回头,一直盯着窗纸上摇曳的树影。
  “孤狼带着主上和祈王出了竹林,不久便遇上我们的人。”洛达微微弓着腰,身体前倾生怕洛月听不清楚,“镇上的一家医馆恰好是我们的人开的。”
  “谁给我处理的伤口?”
  “影四。”
  “。。。是吗。”洛月收回游荡在外的目光,看向洛达,眼神较刚刚柔和了不少,“有折了的吗?”
  “没有。”洛达看着洛月有些干涩的嘴唇,迅速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温茶送到洛月嘴边,“影三和影七受了轻伤。”
  “。。。嗯。”洛月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祈王那边呢?”
  “尉迟兰若约莫正午赶到医馆,影四已经为主上包扎完毕,休息了约莫一天祈王便带着主上上了路。”
  “是吗。”洛月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我伤得怎样?”
  “。。。”洛达微微皱了皱眉,叹了一口气,“虽是保住了性命,然而却伤了心脉,日后大约不太能动武了。”
  “会怎样?”
  “内力损了大半,若是强行运气,约莫会吐血。”
  “这样。”洛月复又闭上眼,静默片刻之后微微睁开,“祈王最近在做什么?”
  “除了处理一般的事务之外倒也没有特别的动静,另外就是赐了不少药材下来。”
  “好。”洛月点了点头,“你下去吧,多叫几个人守着便是。”
  “是。”洛达见洛月闭上眼,直起腰小小声退了出去。
  洛月躺在床上,听见门关上的声音,忽然轻笑一声。
  这个莫涵,倒不是个莽夫。
  裴纪莲。。。
  此番我大难不死,便定要讨个说法回来。
  第30章 30
  洛月在床上躺了半个月。
  月一每天都瞅准了时候,端着个硕大的托盘站到洛月床边。
  当归枸杞羹银耳莲子羹雪莲蛤利羹阿胶红枣羹。
  人参炖甲鱼人参炖猪肺人参炖黑鱼人参炖。。。牛蒡?
  红烧牛腩红烧猪爪红烧大虾红烧武昌鱼红烧。。。土豆?
  幸好牧之谦明确表示洛月此番伤了经脉脾胃亦是虚寒。
  洛月心惊胆战地瞅了瞅托盘里的各色菜肴,又心惊胆战地瞅了瞅月一抹了煤灰一般的脸色,然后心有戚戚地向立在一边儿的牧之谦投去一个求助的眼神。
  然而牧之谦正顾着捂嘴偷笑。
  天要亡我。。。
  洛月心不甘情不愿地抬手指了指当归枸杞羹。
  “嗯?”月一哼了一哼。
  洛月又心不甘情不愿地指了指人参炖牛蒡。
  “嗯?”月一又哼了一哼。
  洛月抬头哀凄地看了看月一,不出意料地收到一记眼刀。
  于是颤颤巍巍地又指了指红烧土豆。
  这日子还怎么过啊。。。
  “主上,太傅大人到了。”
  洛达恰好在这关键的时刻进屋,顺便带来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
  “好!”前一刻还面色晦败的洛月登时来了精神,折腾了几下坐好,“快请快请。”
  仲付的确很快就被请了进来。
  老头子根本没等洛达传报,循着饭香一路闯了进来。
  “哎呦呦,寒之吃饭呢。”
  仲付捋着胡子进门,红光满面的脸上,两只眼睛贼溜溜地盯着月一手上的托盘。
  “太傅大人吃过没,一起吧。”
  洛月不顾月一已然黑得看不清五官的脸面,热情地招呼仲付。
  救命稻草啊!
  “好啊好啊!”
  很明显,仲付的字典里没有“谦虚”这两个字。
  径直向托盘扑去的仲付忽然瞥见站在角落里的牧之谦。
  “哦,之谦也在啊,”仲付看着牧之谦眨了眨眼睛,“吃过饭了吧。”
  “。。。是。”牧之谦愣了半晌,蓦然醒悟。
  老头这是护食呢。
  “太傅和洛相慢用,之谦回去了。”
  牧之谦识时务地退了出去,仲付向他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
  这小子,越来越懂事了。
  随即一把拖过屋子中央的那张圆桌,拉拉扯扯的弄到洛月床边,拍了拍月一的肩膀,示意她可以把托盘放下来了。
  月一抿着嘴咽了咽口水,终是忍住没把托盘扣在仲付头上。
  “月一你先退下吧。”
  洛月充分利用了仲付带来的机会,向月一挥挥手。
  月一咬了咬牙皱了皱鼻子,面色扭曲地走了。
  “幸好幸好。”洛月见房门关上,靠回背后的那堆软垫。
  “咕吱咕吱。”一边儿仲付已经开吃。
  “太傅来得太是时候了。”洛月心怀感激地将托盘向仲付推了推。
  幸好他肚子够大。
  仲付亦是礼尚往来地将那碗当归枸杞羹放到洛月面前。
  顿时其乐融融。
  月一黑着脸将一桌子空盘子空碗收拾干净的时候,仲付已经挺着个大了不少的肚子,坐在洛月屋外的廊檐下消食。
  洛月表示近来躺得太多不利于身体的恢复,亦是差人摆了张太师椅在仲付旁边。
  细雨蒙蒙,院子里的几株牡丹芍药,被盈盈雨丝弄得多少有些不堪重负,颤颤巍巍地挂在枝头,一上一下地摆动着;院子中央的一棵金桂下面藏着几只躲雨的小鸟,偶尔一阵扑腾,雨滴连带着花瓣,溅落到地上,飘散开丝丝清香。
  洛月披着一件雪白的狐裘坐在太师椅里,膝盖上铺着一条绒毯,上面放着一只精致的手炉,正冒着缕缕的青烟。
  不远的地方,小黑小白两只半大的狗仔正在抢着仲付刚刚啃剩的那堆骨头,“呼哧呼哧”的扑腾得不亦乐乎。
  孤狼安静地伏在洛月脚边,偶尔一滴雨水溅到鼻尖上,微微睁开绿幽幽的眼睛瞄一眼,便复又兀自打起瞌睡。
  这样平静的日子。
  莫涵从前厅拐到后院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的一番景色。
  半个月不见,那个人愈见瘦削了。
  裹在狐裘里也还是只有那么大一点儿。
  黑发黑眸,一身青衣隐没在狐裘中若隐若现,脚下的那头雪狼倒是乖巧。
  可惜旁边坐着个煞风景的仲付。
  尉迟兰若跟在莫涵后头,一个劲儿地盯着洛月脚下的那头雪狼。
  那狼看上去不错。
  其实这两个人是跟仲付一块儿来的。
  前一天夜里,牧之谦说洛月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莫涵今日下了早朝便留住了尉迟兰若。
  一个人去似乎不太好。
  然而依旧觉得不妥,遂顺道去了一趟太傅府,将借口“回程之时饱受惊吓”而翘了半个月早朝的仲付一并拉了出来。
  死老头,又胖了不少。
  到了洛月的府上,出来迎接的却是洛一。
  听闻洛月正在吃饭,莫涵顿觉松了一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儿怕见这个人啊。
  仲付闻言立即喜形于色,明确表示自己亦没有吃饭,正好可以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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