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莫涵瞪着眼还没来得及出声,仲付已经熟门熟路地蹿没了人影。
尉迟兰若看着莫涵明显不太高兴的脸面,自觉地将心中的冲动给强压了下去。
其实他也很想一起去。
莫涵黑着张脸喝了小半个时辰的茶,洛达便引着他去了后院。
正好看见先前的那一幕。
这个人,什么时候都是这般风轻云淡的吗。
洛月捂着手炉,半垂着眼睑望着院子里的花花草草。
“陛下。”尉迟兰若见莫涵站在拐角处不再向前走,遂小小声道。
“。。。”莫涵没有说话,微微抬起一只手。
就在这里看看吧。
仲付坐在洛月身边,仔细地削着一只比拳头还大了不少的苹果。
这老头什么时候这么贴心了。
莫涵皱了皱眉,一时想象不出仲付竟然会替别人削苹果。
“卡啦。”
仲付好不容易将苹果处理干净,用袖子擦了擦小刀,顺手丢在洛月膝头的绒毯上,然后抄起那只苹果,送到自己嘴里。
“卡啦”,汁水溅了一脸。
莫涵的眼角抽了抽。
死老头!
洛月没有回头,任那把还沾着汁水的小刀放在自己的腿上。
“呐,”仲付“卡啦卡啦”嚼得直响,满胡子满嘴的苹果汁,抬袖抹了抹道,“听说伤得不轻?”
“。。。嗯。”洛月的眼神依旧游离在院子里。
“那个死小子。”
“。。。啊?”洛月缓缓地回头,看向仲付的眼神里满是不解。
“我说子言。”仲付趁着往下咽的空当皱了皱眉,“死小子白练了这么多年的功夫,逃跑都要靠别人。”
“哪里。”洛月浅浅一笑,不置可否。
“呐。”仲付三两下解决的那只苹果,掏出丝帕擦了擦手,“听说你功夫不错。”
“保命而已。”洛月指了指仲付的胡子,后者见状连忙抬手擦了擦,抖掉一片苹果皮。
“以后不行了吗?”仲付难得地皱了眉头。
“。。。嗯。”洛月敛眉垂下眼睑,静默片刻之后噙着一丝笑意道,“想来我练了十多年的功夫,今次全部用来换了那人的一条命去,也不知道值不值当。”
“不值的不值的。”仲付不屑一顾地摇了摇胳膊,顺手拿过洛月膝上的那只手炉捂在手里,“那小子没心没肺的,你这次亏大了。”
“呵呵。”洛月忽然笑了起来,嘴角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露出一排白牙,“嗯,大概吧。”
“就是。”仲付揉了揉肚子,皱了皱眉,“吃太多了。。。对了,那会儿你怎么不顺便做了裴纪莲?”
“嗯?”洛月拧着眉看着仲付。
“嗝。”仲付忽然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吓得洛月脚下的孤狼“嗖”的睁开眼睛,环顾一周之后见没有什么异状,遂又趴了回去。
“裴纪莲杀你的时候,是亲自动手的吧。”仲付拍了拍胸脯,捋了捋胡子,眯起眼睛。
“那个啊。”洛月点点头,“倒是如此。然而裴纪莲那个身子骨,若是挨我一扇子,就算当时不死,多半也活不了多久。”
“那种人,死了就死了呗。”仲付摇头晃脑地说道,顺便用脚踢了踢孤狼的耳朵。
孤狼睁开眼看了仲付片刻,起身趴远了两尺。
“若是死了,大周约莫就要亡了。”
洛月弯腰顺了顺孤狼的毛,后者舒服地一抖脖子。
“周王虽是个明君,然而年岁已大,更何况后继者中,亦只有裴纪莲能堪当重任,若是此人死了,哼。。。”
“你倒是有这份闲心。”仲付抿着嘴看着洛月摇了摇头,“若是大周现在亡了,对大祈的确不利,且不说卫国和大郑会在里面分一杯羹,就是南边的番邦,少了大周的牵制,大约会变得很麻烦。”
“。。。嗯。”洛月眯着眼,看着不远处的一汪水潭。
“然而那会儿你还不是死了。”
“啊?”
“我说,你那会儿都快死了,还担心那么多。”仲付撇了撇嘴。
“哦。。。”洛月看着仲付缓缓眨了眨眼睛,“倒是。”
“哼。”仲付起身伸了一个懒腰,支着肥肥的腰说,“可别指望那个死小子会明白。”
“嗯。”洛月浅浅笑道,“无所谓吧。”
“哎呀呀,”仲付一脸的“朽木不可雕也”,看着洛月直摇头,下一刻却忽然好想想起了什么,眼中精光一湛,“对了,老夫听说,你小子弹得一手好琴,若是临水而奏,更是涟漪拂动碧波荡漾,好似天神下凡,可是真的?”
“什么天神下凡,”洛月笑着摇了摇头,“只是加了些许的内力而已,太傅若是有意,有机会便弹与你听吧。”
“唔。。。”仲付捋着胡子思量了片刻,“原来是加了内力。。。”复又转向洛月,“还是算了,你伤成这样,还是别随便动用内力为好。”
莫涵站在拐角处默不作声地看着,一阵风拂过,忽然觉得有些凉。
“走吧。”莫涵转身,也不看满目不解的尉迟兰若,径自离开。
这个人,究竟。。。
孤不明白。。。
第31章 31
洛月第一天回朝,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
原本就算不上健壮的身板此刻更是瘦削得可怜,裹在深色的朝服里,脚步虚浮得好似随时会被晨风吹走一般。
莫涵皱着眉坐在殿上,目光总是不自觉地从那个垂首而立的人身上滑过。
然后心中便是无尽的烦扰。
唉。。。
户部尚书叶镓在下面絮絮叨叨地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只是觉得很烦,脑子里乱糟糟的,什么也听不进去。
这个洛月,这副模样就跑出来了。
大冷天的。
莫涵神思飘渺地混过了早朝。
俞德趁着叶镓唠叨的时候瞄了瞄莫涵的脸,心中暗自叹了好几口气,招呼了一声“有事上奏无事退朝”,算是给莫涵解了围。
“洛相。”
洛月跟尉迟兰若不急不慢地好半天才走到东华门,身后忽然响起一声浑厚而沉稳的男声。
“平阳王。”
洛月浅笑着躬身一偮,站在原地看着平阳王走过来。
“那末将就先告辞了。”
尉迟兰若很有眼色地亦是一偮,转身冲洛月点了点头,递交了门牌翻身上了马。
平阳王眯着眼看着尉迟兰若走远,抚了抚拇指上的那只扳指,看着洛月一脸的微笑。
“洛相此番辛苦了,伤好得怎样了?”
“托王爷的福,”洛月咧嘴笑了笑,苍白的面色多少有些无力,“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嗯。”平阳王点了点头,迈开步子向东华门走去,“还是要多加小心才是,本王也会跟陛下说说,近来多让洛相休息才是。”
“让王爷费心了。”洛月跟在平阳王后头,快到东华门的时候,忽然看见门外停着一辆相当华贵的马车。
檀香木的车身,沿着车壁的轮廓镶嵌着数十颗色彩斑斓的宝石,车顶上更是安放着一颗硕大的夜明珠,在周围四块方形琉璃瓦的衬托下熠熠生辉;花纹繁杂的车门上悬着一挂精致的串珠门帘,一颗颗的琉璃彩珠在日光下反射出绚烂的光芒;拉车的两匹骏马,通体暗红,无论是矫健匀称的身形还是洪亮振奋的嘶鸣亦或是油光岑亮的毛色,统统在昭示着它们不凡的身家。
想来除了平阳王,玉桓也没有第二个人敢用这样的车了吧。
“洛相,”平阳王不出意料地转过身来看向洛月,“本王前些日子恰好得了些还算名贵的药材,今日恰好带了来,不如顺道送去洛相府上?”
好一个“恰好”。
“那还真是。。。”洛月面露惊诧之色,微微睁大眼睛,苍白的面色上更是升起两抹红云,“多谢王爷抬爱,洛某真是受宠若惊。”
“哎,”平阳王一声朗笑,摸了摸下巴,看向洛月的眼神愈发满意起来,“洛相言重了,洛相是为我大祈尽忠才身陷险境,区区药材,不足挂齿。”
“那。。。”洛月的面色有些犹豫,微微皱眉思量了片刻,叹了一口气出来,似是下了什么决心,苦笑一声道,“那洛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言罢又是躬身一偮。
“嗯。”平阳王伸出一只手来指向那辆马车,“本王的座驾恰好在此,不如就由本王送洛相回去吧。”
“有劳王爷了。”
洛月也不拒绝,跟在平阳王身后上了马车。
宽敞的车厢内摆放着几只硕大的红木箱子,一张镶着金边的矮桌后面放着几块软垫,金色的流苏铺在地上,洋洋洒洒的好大一片。
倒是偏爱这种奢侈的颜色。
“洛相。”
两人在车内坐定,尚且还没有到正午,宽敞的大街上依旧有些萧瑟,偶尔遇到几个老汉,穿着粗布的旧棉袄,拿着一把硕大的扫帚,“哗啦啦”地打扫着前一天晚上堆积的落叶;几只毛色杂乱的野狗正在街角的垃圾堆里翻找着什么,微风拂过的时候,送过来一阵鱼腥。
洛月正望着车窗外有些发呆,平阳王忽然叫了他一句。
“。。。”洛月怔了怔,施施然回头,“失礼了,刚刚有些走神。”
“无妨。”平阳王挥了挥手,“洛相重伤初愈,精神有些不济也是正常的。”
“不知王爷是有何事?”
洛月理了理衣襟,吸了一口气看向平阳王。
“本王听说,此番刺杀洛相之人大有来头,似乎与大周有关?”
洛月闻言一怔,微微张开嘴来愣了片刻,看面色似乎极为不解。
“怎会?”洛月皱起眉头,缓缓地摇了摇头,“洛某虽不知道那些人是什么来头,然而,听口音似乎不是北边的。”
“哦?”平阳王挑了挑眉,看向洛月的眼中兴致盎然,“可是本王听闻,这帮人并不是冲着洛相去的。”
“咦?”洛月闻言大骇,“莫非是冲着太傅大人?”
平阳王似笑非笑地看着洛月,不置可否地端起矮桌上的清茶呷了一口,“本王听闻,仲付此番还带了一个学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