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65
皇宫什么的,其实是个很无聊的地方。
住在破屋里的普通百姓以为皇宫是个仙境一般的地方,遍地是琼台楼阁放眼是如花美眷,吃的是玉露琼浆穿的是绫罗绸缎;住的稍微好一点的富户京官以为皇宫是权利和财富的象征,盘踞的是人中龙凤,进出的是达官显贵,放眼望去的亭台楼阁,无论是雕栏还是画栋,无不彰显着皇家独有的气魄和尊贵。
所以才有那么多人削尖了脑袋也想要进这宫闱,以为只要进了宫门就犹如鱼跃龙门立即身家显赫,殊不知这偌大的皇宫只不过是一个镀着金丝的鸟笼,有进无出、哀怨与血腥四溢。
当日我溜进皇宫只是为了找我那“失散多年”的小弟,现在想来虽然是阴错阳差,倒却真的让我在那一天找到了那小子。然而我对所谓的皇宫没有一丁点儿的兴趣,且不说地方过于庞大实在为难了我这先天的路痴,这深宫中过活的除了不男不女的阉人,就只剩下满脑子勾心斗角满眼眸虚情假意的女眷了。
我极讨厌这类的女子,为了一己私欲将他人的尊严甚至生命践踏于脚下,虽然多半是狗咬狗不存在完全无辜的受害者,然而这么多女人,还绝大多数出身名门,竟为了个疑似种马的家伙枉费了这许多年间所读的圣贤书籍所学的仁爱慈悲。
真真是给广大女性同胞丢脸丢了个干净。
所以我向来认为这深宫中的女子多半是些冠冕堂皇的人中之渣。
我在心中哀叹如斯的时候,正揣着蔚渊给的那块玉牌晃荡在不知哪个宫的哪条走廊上。
天气很好,一轮红日挂在正中偏西的天上,灼目的金光将大地烤的暖暖的,偶尔吹过一丝凉风,恍忽间不禁产生正值盛夏的错觉。我立在雕栏前盯着眼前园子里的花红柳绿,无聊至极到心不在焉的时候身边蹦出来一个小太监。
“公子,”小太监阴阳怪气的声音听得我一阵恶寒,“太子殿下请你一起用晚膳。”
我面无表情地立在栏边又发了一会儿呆,感觉身边的小太监已经差不多快急哭了的时候,长出一口气来,
“知道了,你给我带路吧。”
小太监如释重负,低着头踏着小碎步走到了我前面。
我百无聊赖地跟在后面,看着沿途一望无际却又极其雷同的风景山石,十分地提不起精神。
前后算算我被蔚渊关进宫里已有十日,这厮每日灌我一杯软筋散以防我不知什么时候开溜,先前两日我还象征性地抗议两声顺带翻几个白眼,而后的时日基本上采取无视这厮的态度。
自然不是我放弃了反抗,只不过对于这种完全说不通道理的家伙,再怎么据理力争也只能凸显自身的可笑罢了。
如果说妖孽是霸道得令人想要反抗,那蔚渊就是无理得让人看了他就反胃。
我在东宫的一间偏房里死气沉沉地睡了两日,第三日的时候,蔚渊善心大发给了我一块玉牌,揣着这块牌子我可以出入皇宫的任何地方不受限制,而且无论我迷路到什么地方,只要到了饭点,一准会蹦跶出一两个太监或是侍卫将我领了回去。
毫无疑问的,这块玉牌无法放我出去。
实在是想不透蔚渊这么做的目的。
他将我关在宫中又能如何呢?再过不久妖孽就该凯旋回宫了,现下我整日在皇宫里乱晃,只要是个长了双眼睛听得懂人话的家伙就知道太子带了个小白脸回宫,如此这般等到妖孽回宫之日岂不就是事情败露之时?
“回来了。”抬头看见蔚渊一脸温柔的浅笑,小太监很识时务地退下了,我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绷着脸绕过蔚渊径直走了过去。
擦肩而过的时候蔚渊苦笑了一下。
“你这么做不怕蔚岚回来砍了你?”
“。。。他没那么快回来。”蔚渊的语气很是自信.
“为什么?”我皱着眉看向蔚渊,此刻他依旧背对着我面朝门口立着,没有要回过头来的意思。
“因为,”蔚渊的嘴角向上扯出一个好看的弧线,“这场战争没那么快结束。”
“。。。我不觉得包景康有那么厉害,”我拧着眉盯着蔚渊的后脑勺,“你是不是动了什么手脚?”
“哼。。。”蔚渊回过头来浅浅一笑,“没什么,只不过,”蔚渊走到我身边微微低下头来眯起眼,“我要将父皇给他的十几万大军多消耗掉一些才是。”
“。。。那些都是人命。”
“是,又如何?”蔚渊的眉眼弯成好看的弧度,噙着一丝冷冷的笑意凝眸望着我。
这就是所谓的帝王吗?
哼。。。
我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去,走到桌边兀自坐下。
“今日过的还好吗?”蔚渊在我对面的位子坐下,将面前的那盘大虾向我这边推了推。
“。。。你觉得呢?”我慢条斯理地吞了嘴里的那口饭,顺带夹了一只虾到碗里。
“你是在恨我了?”蔚渊依旧一脸欠收拾的浅笑,然而那眼眸中却藏着深深的无奈和哀愁。
“我觉得你是在努力让我恨你。”我自顾自地剥着虾,也不看蔚渊的表情。
“。。。”蔚渊欲言又止了片刻,“再过些时日便好了。”
“哦?”我轻轻一嘲,挑眉看着对面那只半垂着眼睑我见犹怜的家伙。“再过些时日?是几天、几个月还是几年?”
“。。。”蔚渊抬起眼来看了我片刻,我丝毫不顾形象地剥着虾壳,反正这厮一张嘴里也吐不出什么像样的话来。
“最多几个月吧。。。”蔚渊别开脸去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嘁,”我十分不雅地一口淬掉虾尾巴,“你直接杀了我得了。”
蔚渊一抖,微微皱眉看我,“你。。。”脸色渐渐的苍白起来。
“你去打听打听,”我亦是皱着眉看回去,“我什么时候被关在个巴掌大的地方几个月过。”
“。。。就这一次。。。”蔚渊犹豫了片刻低下头去,“以后再也不会了。。。以后。。。我会对你好的。”
“哦!”我抽抽嘴角懒得理他,“虽然不知道你的话有几句是可以相信的,不过,你所谓的“以后”,我可能等不到了。”
蔚渊猛地抬头,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瞪得滚圆,与不解相交融的是些许恐惧的光芒。
“我觉得你可以多派几个人跟着我,以防我被憋久了哪天想不开就自行了断了。”说完我翻了个白眼,又夹起一只虾来,独剩蔚渊一人坐在我对面,脸上青白交错了许久才平静下来。
不是我无情,对着这厮满腔的情意还能出口伤人。
实在是他挑战了我的底线。
最烦这种不情不愿的事情。
大爷我活了小半辈子还没受过这等窝囊气。
你又不是我爹又不是我娘,我凭什么情愿被你关起来!
用完晚膳蔚渊萧瑟地起身去了书房。
一般这种时刻我喜欢出门溜达。你想啊,吃饱喝足,揣着包碎银子,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东张西望,不时买些小食听个小曲,累了到街边的茶摊上喝口茶水,倦了进临水的船阁里游条小湖,怎一个惬意怎一个逍遥!
然而我现下却被一个无耻腹黑关在这深不见底的宫闱之中。
脑子被驴踢了的才会争先恐后地想要进这牢笼!
天色渐暗,我带着一腔的悲愤游荡在东宫附近的一个园子里。虽是初夏,然而入夜后的凉风还是令人倍感萧索。我缩缩脖子将手抄在衣袖里,撇撇嘴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一个小宫娥拦住了我。
“请问是贺芸诀公子吗?”小宫娥一脸恭敬,然而我却隐约觉得那面上似乎隐藏着这种阶层的宫人所不应该有的冷傲。
大约是不好的事。
“正是在下。”我拱拱手。
“太子妃娘娘传您去一下。”小宫娥依旧冷着脸。
。。。太子妃吗。。。
我在心下摇摇头叹了口气。
自从进宫以来我一直没有主动去招惹这女人,今日却主动来找我的碴儿了吗。。。
莫云芳。。。莫不是之前说你爹身份低微所以遭报应了吗。。。
左丞那老贼教出来的女儿还能良善到什么地步呢。。。
看看那姿色平平却心高气傲的莫云珊就略知一二了。
想来这莫云芳只会更加的惹人烦扰吧。。。
“好,请带个路吧。”我心下一横。
其实就算不想又能怎样呢,蔚渊总不至于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吧。
再说我又凭什么非得要他来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