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我一说话,吓了小姑娘一跳:“哎呀你醒了。”
走过来,摸了摸我放在外面的手:“在输液呢,还有半袋。冷么?”
摇摇头:“几点了?”
“十一点多了。你手机响了很久。”
伤口隐约有点疼,重重的沙袋压着真是一种折磨。
“手机给我吧。”
护理从我外套的兜里拿出来,递给我,又强调一次:“响了好几次。不是什么急事儿吧?”
刚说完,我手机又想起来,看着屏幕上“辛穆”二字,没来由的心虚。
看我发呆,小姑娘又问:“姐,不接啊?”
我笑了笑,但是伤口很疼,遂放弃这自欺欺人的笑:“给我打点热水去吧。”
她拿着水壶出门,我才接起电话。
“你在医院?”电话的里声音清冷,听不出一丝情绪。
“说话!”
医院人不多,尤其病房区,格外的安静。我住在二楼,隐约听到楼下救护车的鸣笛声。过了一会儿,有单架床从面前的走廊经过,护理出去的时候没关门。所以我看到单架床上的血量触目惊心。孕妇哭天嚎地,家人急得吵嚷。
电话里静默了许久,我答道:“医院。”
他的声音似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真的去做流产?你竟然……你怎么做的出来!”
诧异……不知道谁传的话,怎么到他那儿成了人流。刚要开口解释,病房门口出现了一个不算熟悉的、但却是我认识的身影。
宋阿姨。
她含笑看着我,一丁点的关怀都没有,仿佛眼前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电话里辛穆的声音传过来,忽远忽近:“你告诉我……为什么就容不得这孩子生下来?”
我没有回答,轻轻的挂掉电话。眼泪湿了一脸,我连擦的力气都没有。
是啊,谁来告诉我,怎么就容不得这孩子生下来?
【42.旧爱(上)】
辛穆的难过,我感同身受。
可我的不堪,我却永远不忍心让他领会。
宋阿姨穿着得体的的套装,玲珑的身段丝毫未因岁月而变化。我估计就这身打扮,从后面瞅,指不定以为哪个大领导的小三呢。
实际*也的确没那么正大光明。
嘴角噙着笑,看得我浑身直发毛,恨不得拿卫生巾把她那嘴给粘上。当然,我没这个体力,手头也的确没卫生巾。更重要的是,丫那张嘴,卫生巾都阻止不了她。
“气色不错。”
我冷笑:“托您的福。”
她坐下来,妥帖的并拢双腿摆出个名媛的姿态,挺大岁数整这一出出的真让人受不了。
她看了我一眼,道:“辛穆也知道这事儿了吧。”
“多新鲜呐。可有的是人抢着当小喇叭呢。生怕辛穆不知道。”
宋阿姨站起身,走到我床边,微微俯身看着我,脸上是笑着,那一双眼睛却刀子似的冷清:“甭跟我这儿厉害,没用。辛老爷子也知道这事儿了,连夜把辛穆召回家。现在辛穆被他爸打的上衣都穿不上了。所以,你也别指望他来看你。孩子都没了,你还拿什么跟我吆喝啊?”
我定定的看着她,忽然觉得轻松,如果对手是这样无耻而又卑鄙的人,那我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宋阿姨,您也别拿这话吓唬我。进不了辛家门,那是我自己个儿造化不够。孩子流掉了,也是我当*福薄。半斤八两,都是没过孩子的人。咱俩还真犯不着拿这事儿刺激对方。”
话毕,看到她苍白的脸,我顿时心生快意。宋阿姨刚进辛家没多久,就怀上一孩子。后来不知道怎么就给强迫流产了。有说孩子根本不是辛家种,也有说辛老爷子放话说辛家没有这规矩,二太太还想母凭子贵,那可真是太抬举自己个儿了。
第一种说法我不太信,毕竟宋阿姨也不是傻子。她万不敢做出偷人的事儿,再说,要是她真做了,还有她太太平平十几年的辛太太当?
第二种说法也是没头没尾,知情的不肯透露口风,不知情的压根不敢嚼这舌头。但唯一肯定的是,宋阿姨的孩子,确确实实没生下来。
她的失态也只是几秒钟,转瞬便笑了起来,拍着我的肩膀:“行啊初尘,这几年锻炼的愈发有模样了。这要是个正经人家孩子,早不知道羞成什么样了,也就你,还能跟我对付。”
“抬举了。我家正经不正经,你心里明镜儿的。你也用不着摆出一副大家长的样子。我跟辛穆打不开拆不散,这辈子我就认定他了。别说他现在还要我呢,就是有一天他不要我了,那是我没本事留住他。跟外人没关系。”
“这话说的太早了。当初你对着高一的爸爸不也信誓旦旦?你以为那么巧吟涟就跟高一混在一起了?你怎么不琢磨琢磨,吟涟她一个没背景的女孩子,凭什么跟辛穆、高一玩的那么熟。”
我强撑着的气势瞬间崩塌,忽然感觉很多不明白的事情串在一起。吟涟流产时,出现在她屋里的辛穆,那种怜惜和疼爱,绝对不是装出来的。而高一和吟涟,之前一点勾搭在一起的迹象都没有,就那么横冲直撞的出现在我面前,一切看起来都顺理成章。但现在想想,果然疑点重重、劣迹斑斑。
过了麻醉的劲儿,伤口疼的好像又被重新切开了一样,我强压着疼痛,问她:“你什么意思?”
“哟。”
宋阿姨捂着嘴,一副不小心说错了话的模样。
“瞧我这嘴,辛穆可警告过我不准告诉你的。”
我冷眼瞧着她的演技,默不作声。
门口传来一个声音,久违的、熟悉的,却并不是我思念的。
“你们怎么回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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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一站在门口,医院白色的灯照在他的脸上,黑色的风衣将他的身材显得修长切削瘦。
明明还是那个眉眼,可分明有许多东西,不一样了。
宋阿姨回过头,见高一来了,却并不惊讶。
我冷冷一笑:“你们倒是各个消息灵通。”
高一走进来,对着宋阿姨道:“我有些话,单独跟她谈谈。”
宋阿姨并不说话,只凉凉的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包含许多信息。让我无从理顺。
未及多想,病房的门已经被她轻轻的关上。满是消毒水的病房里,突兀的气氛。我坐在床上忍着伤口的的疼痛,高一站在不远处,并不走过来。
一时间谁也无言。
他脱下风衣,放在一旁的沙发上,挽着袖子走过来:“喝水么?”
我摇头,看他把护理的椅子搬过来,坐在我床边。
“难受么?”
我又摇头,看着自己手上的针头,仿佛那里面有宝藏一般,目不转睛。
高一锲而不舍:“冷不冷?”
我叹口气:“你有话就说吧。”
他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直接,倒是一时怔忪。
随即又是苦笑,抬起手来握住输液管,从前他就喜欢这样做,他说输液太凉了,要捂一下,小时候他生病,*妈就会这样做。
“有些话,等你身体好了,再告诉你。”
他的手,和我的手,只隔着短短的一段距离。输液管在他的手中起了一点点的水珠,四壁上还有白色的雾状水珠。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真的觉得打进我身体里的液体,不那么凉了。
抬头看他,一时无语。
倒是高一,空出的那只手摸了摸我的头发:“傻小二儿,哭什么呢。又不怪你。”
一句话成功击破我的泪点,我终于再也忍不住。抬起没有输液的那只手,捂着自己的脸痛哭失声。
不知道多久没有这样哭过,大概连初家倒了的时候我都没有哭。因为我从未如今日这般感到绝望和力不从心。
高一摸着我头发的手轻轻放在我的后背,把我整个人按在他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