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我于是伏在他的肩上，嚎啕大哭。
门不知被谁推开。
然后那个本应该在家里养伤，据说被揍的连衣服都穿不上的人，正出现在那里。
斜倚着门，笑意未减。仿佛眼前的我们是在演戏逗他开心的小丑。
“哟，这演的是哪出啊。”
【43·旧爱（中）】
辛穆穿着一件枣红色的衬衫，这衣服我只见他穿过一次，从前逛街的时候他说过最讨厌这个色，红的不正，感觉像是给坐月子的女的穿的。
当时我还说呢，有能耐你一辈子甭沾这色。
原来一辈子这么短。
他的皮肤本来就白，现在也不知是气的还是被辛老爷子打的，更是白的没了血色。
宋阿姨说的那些话又像锥子似地敲打我的大脑，敲得两耳嗡嗡作响。我不是不能解释，只是我觉着心灰意冷。
平日里你辛穆再怎么脾气大，再怎么公子哥。我忍着你让着你，偶尔跟你撒一 无伤大雅的娇，让你得到点男人该有的虚荣心。那是因为我爱你。
可今儿不管这孩子到底是因为什么被我做掉了，我除了跟孩子的爸一样心痛之外，还多承受了一份身体上的罪。是以无论如何，这个时候，任何的谴责，不该我来受。
冷着脸，回他：“演哪出你看不出来么？”
他又如何看不出来，沉下脸，冷笑道：“咱们俩的世界如今老是多一个人出来搅和，真是不叫人痛快。”
高一就坐在我旁边，苦笑着摇摇头：“这话送给你正好，我们俩人的世界多出一个你来。真是不痛快。”
辛穆眼中寒光一闪，过了良久，忽而一笑。
这笑愈发邪气，让人不敢直视。
门口突兀出现的护理，闹不明白在她排队打水的这半个小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看看我，又看看高一，再看看辛穆。
最后还是看向我：“初姐……”
“进来吧，把水放那儿。”
护理傻乎乎的劲儿同这屋子里的三人格格不入，但我却觉着可爱至极，也羡慕她未经世事的质朴。
“姐……药快打完了，是我给你拔针，还是叫护士来？”
我抬头看了一眼吊瓶，道：“你拔就行。”
针管离开我手背的时候还滴着几滴药水。高一握住输液管的手终于放开。我按着手上的针眼处，躺进被窝里。
“把灯闭了，我要睡觉。”
“还有，刚才宋阿姨来，提醒我一个人。你们俩，出去商量商量。回头等我睡醒了，我想闹明白，吟涟这人，到底跟你俩什么关系。”
坐在床边的高一忽然抬起头来看向门口的辛穆，辛穆本来斜倚着门，此刻也站直了，活像个门神。
不打自招的反应落入我眼里，真是讨厌自己干嘛那么较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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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白天睡多了，半夜里居然醒了过来。等意识渐渐恢复，我才发现原是被疼醒的。
伤口像是被人撕扯着一样痛的 难以忍受，呼吸都变的急促。护理在沙发上睡的正熟。我不想打扰她，再说把她弄醒也没什么用。
被子让我碰掉了一个角在地上，我伸手去拽，不成想扯到了伤口。
“嘶……”一咬牙，把被子捡起来，自言自语“哎呦疼死我了。”
“该。”
低沉的男声在这寂静的午夜分外吓人，尤其是医院这种诡异的气氛……
“谁……谁啊……”
那人低笑：“鬼。”
我听出来是高一的声音，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大半夜不睡觉你装什么鬼啊你！”
“伤口疼了吧。”
“知道还不帮我捡！”
本来还想跟他厉害一会儿的，结果伤口疼的超乎想象，只好微微躯着身子，双手轻轻抚在肚子上。
高一看了一会，忽然俯*抱住我，两臂*，箍得我整个人动弹不了。许久，我咳了一声，随后便一阵干呕，终于伏在他右臂上吐出一口，这才微觉舒服。
高一看着我说：“要是你把辛穆给这么吐出来就好了。”
我气喘，用手推开他的两臂： “我也希望把他就这么吐出来得了，干干净净，再没那么多牵挂。他根本不信我，听了别人的一句话，就……”
说不下去，声音哽咽，泣不成声。
大概心事太重，眼泪半天都没流完。
高一不知道是真缺心眼还是逗我：“你这哭还分上下集的啊。”
我觉着在他面前哭成这样不合适，于是擦了擦眼泪：“你俩合计出来咋糊弄我了么？”
他哭笑不得：“还惦记这事儿呢？”
“多新鲜呐，换你你能不惦记？”
高一摸了摸我的头发，忽然说了句：“上高中那会儿，你头发比这长多了。齐腰。”
我点头：“后来是我外婆说的，齐腰头发有说道，不吉利。我就给剪了。”
他木讷的点点头，不知道有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
“麻醉劲儿过了，你肯定得疼一会儿。先躺着吧，回头等你身体好了，我保证都告诉你。”
想斜睨他，疼的直哼哼也不忘挖苦：“你的话能信么？”
高一倒是认真的想了一会儿：“能说的我都告诉你，不能说的我也不骗你。这行么？”
我点点头，幅度极小，也不知道他看出来没有。眼神往门口瞟，想再看到那个枣红色的身影。
高一盯着我看，叹了口气：“辛穆发烧，重症昏迷，被他叔叔专机接回去了。”
“他没事吧！”
高一没回答我，屋内比外面还黑，我的情绪表露无遗，在前任男友的面前，这话题着实尴尬。
到底是他打破了这如冰的沉默：“没事。就是后背的伤，发炎才导致发烧的。打几针就好了，他都回帝都了。肯定没事。他让我告诉你，不管什么事儿，你等他回来。”
我点头，机械的重复他的话：“我等他回来……”
“我这几天，留在这照顾你。”
我瞪着双眼：“你个大男人能照顾我什么啊……辛穆回来算怎么回事儿！”
他斜睨我：“就是辛穆让我留下的。怕宋阿姨那一路牛鬼蛇神再找你麻烦。你怕什么啊，咱俩又不是潘金莲和西门庆。”
“得，打住。”白了他一眼“我们家可不衬武大郎啊。”
他哈哈大笑起来，只笑声中，无半丝愉悦。
【44·旧爱（下）】
如果说豹子的本性是跑得快，老鼠的本质是爱打洞的话。那么人的本性，一定就是自私。
谁让你觉着快乐，觉得温暖，你就会下意识的去靠近他，依偎他。
相反，如果有人让我们觉得不舒服不痛快，甚至感觉到痛苦的话，我们就会疏远他。
可唯有爱上一个人，我们才会显得无私。受伤和委屈，都变得没那么轻微。我们将姿态放得很低很低，只不过是想求一个结果，哪怕明明知道没结果，也要执着的守护着这来之不易的过程。
一觉到天明，伤口还是有点疼。不知道高一去哪里了，昨晚睡在沙发上的护理此刻正在卫生间洗漱，淅淅沥沥的水声让我觉得这冷清的医院总算有一丝人气。
窗帘被护理来开了一个角，阳光恰好照进来，只有一束，但却足够温暖人心。
我笑了笑，对着那束阳光道：“早上好，我自己。”
爱让人成长，爱让人坚强。这么多年来，我从未觉得自己愧对谁。
可是在这个清晨，我独自一人躺在病床上，忽然想对自己说声对不起。因为自始自终，我都没学会如何好好对待自己，没学会让自己变得开朗变得快乐，变得不恨世嫉俗、不尖酸刻薄。
一步一步把自己逼成现在这个样子的，或许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