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何必计前尘
上官清凌尾随任长老一路穿过满地杂乱的青铜铁坯,提着裙裾小心翼翼不让自己踩到倒乱一地的香炉坩埚。走过长长的廊道,任长老在一扇大门之前停了下来。
这是五路门钉的高大朱门,一眼望去就叫人心生敬畏。任长老伸手推开大门,看见门里面的情景,上官清凌略微有些吃惊。倒不是因为这里面何等金碧辉煌,而是见多了外面四处杂乱无章,反而对里面的华丽整齐不习惯了。
屋里正中是一只巨大的香炉,足有一人多高,里面正烟雾腾腾,不时闪耀一两缕火光。旁边有一只高凳,想来身材矮小的任长老正是爬上这高凳才能往香炉中装东西。这只大香炉的四周还有四只一模一样的小香炉,里面也正氤氲着烟雾。
上官清凌一看见这只大香炉,心中不由自主便肯定方才那声巨响定是来自于它。这屋子里高顶宽梁,陈设雅致华贵,尤其是那几缕恰到好处的轻烟,更给这屋里增添了几分朦胧,衬得飘然有如仙境。
任长老当先走了进去,没有去看那火势正旺的香炉,而是径直走向旁边高高的架子,刷地一声拉开了前面的幕布。仿佛打开了一个宝匣,这架上琳琅满目的法器顿时耀花了上官清凌的眼睛。“这些都是我提炼三次以上的法器,你自己挑吧。”任长老虽然口中说着让她自己挑,却不等她开口便自己走上前来,伸手拿下一张小巧秀气的轻弓,道:“这个怎样?”
上官清凌看一眼那张轻弓,只见弓身上雕刻的花纹繁复,看起来轻盈精巧,难得的是其中似乎还水波盈盈,透彻清洁,可是入手却颇有些沉重。上官清凌摇摇头,将弓递还给任长老。
任长老一点不生气,又踮起脚取下一根软鞭,道:“这是用玄牝灵蛇蜕下来的皮做成的,灵性甚佳,你再试试。”
上官清凌接过来轻轻挥了一鞭,却觉入手有些僵硬,似乎并不那么挥洒自如。这次不等她开口,任长老劈手将软鞭夺了回去,自己先沉吟道:“不好,不行!”
他又侧头想了想,飞快地跑到架子最边上,蹲下身伸长了手,在里面掏了半天,最后掏出来一只长盒,在上官清凌面前打开。
这是一柄月牙弯刀,刀身雪亮,刀柄上还刻着一朵绽放的梅花。“这是上弦梅刀,”任长老道,“可断金碎玉,不沾血迹。”
上官清凌接过来握在手中,却不过是一把寻常刀剑而已,触手没有任何特别之处。任长老又一把夺过去,弃如蔽履般向身后一扔,这次他一扬手,一架木梯架上了顶端,他滴溜溜爬上去,左顾右盼地找起来。
一连又试了四五样法器,却没有一件得心应手。不是上官清凌不喜欢,便是任长老说不适合,但这般挑三拣四地折腾了大半日,任长老居然一点不生气,反而脸现兴奋,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物,他不征服决不罢休。
脚边已经堆满了各式各样的法器,上官清凌却还是两手空空。她心有不安,正想开口向任长老随便讨一样便罢了,一抬头却见任长老瞪大了眼睛,很认真地看着她,像是在思索什么。
“长老?”上官清凌试探地叫了一声。
任长老如梦方醒,只见他脸色深沉,慢慢地手扶木梯退了下来,一面似还在认真思索。上官清凌伸手扶了他一把,他两脚着地,却忽然触电一般跳起来,大声道:“有了!”
他走到架子右首边尽头,上官清凌以为他要取架上的东西,谁知他哗啦啦地将架上一堆东西一阵乱扔,最后踮起脚伸长了手在里面寻了许久,终于喜出望外地取出一只锦盒递到上官清凌面前。
她接过来打开一看,只见里面是一颗鹅蛋大小的珠子。珠子圆润透明,里面却似缠绕着浅浅的蓝色雾纹,显得有些朦胧。任长老道:“这是雪澜珠,是东海海底的千年灵石提炼而成,我前后一共炼化了四次,原先有这样大。”他说着两手一张,比了个比他还大得多的形状。
这些法器提炼次数越多,剩下来的部分便越是精华。这雪澜珠提炼到原先百之一二的大小,足见其弥足珍贵。上官清凌伸手轻轻触了触雪澜珠,只见她手指所及之处,雪澜珠表面顿时轻腾起一阵灵波,荡漾起一圈圈淡淡的涟漪,她并未运功,却像是要与她的灵性相和,她心中莫名便生出几分亲切感来。
任长老忽然拍手大笑:“好,好!这雪澜珠放在我这里几十年,如今总算是认了主了!”
“认主?”上官清凌微微一愣,不是她来这里挑法器的么?怎么变成这雪澜珠认主了?
任长老看出她的心思,笑道:“嘿嘿,人们都只当法器可以随便挑选,其实这些东西可都是有灵性的,”他看了一眼自己满架子的杰作,满意地捋着白须,“它适合你,你适合它,这才是珠联璧合,所向披靡!”
上官清凌又看了一眼雪澜珠,这一次她手指轻触,向里面灌注了少许的灵气,只见那雪澜珠中顿时风起云涌,波澜腾跃,这斗室之中似乎都注满了一股水灵之气。
任长老抬起头环顾四周,脸上写满了诧异,良久才转惊为喜,大笑道:“就是它了!”
“长老,”上官清凌忙道,“可是……这雪澜珠有什么用?”
任长老脸一板,道:“这用处可多了,最重要的是,它不会束缚你的灵力。”他取出雪澜珠放在上官清凌手中,只见雪澜珠忽然闪了闪,在她手上散发起了一圈圈淡淡的光雾,有如清波涟漪舒飒平湖。任长老续道:“雪澜珠在手,可以让你现今的灵力修为发挥到极致,比起你徒手攻击,强了至少十倍有余。雪澜珠乃是至灵至性之物,一旦认主便终生不渝,”他眨眨眼,脸上显出饶有兴致的表情,“正是如此我才迟迟没有拿出,因为这雪澜珠百余年前便已经认了主了。”
百余年前?上官清凌心中咯噔一下,从头到脚一阵凉意。任长老还在自顾自地说着:“它的前一位宿主用过了数十年,这其间我又按着她的修为灵性重新提炼过两次,如今要认你更是不易。你可算是捡到一个大便宜了。”
见上官清凌神色有异,任长老停住了,过头仔细查看她表情。上官清凌却不抬头,忽然轻声道:“这个人可是以前天汇宫弟子薛清婉?”
“咦,你如何知道?”任长老毫不避讳,语气中只有惊奇,“我见你入门时日尚浅,倒是悟性十分了得,所以短短时日炼神还虚,可是你入门前几十年薛清婉便已经不在了,你如何知道她?”他不等上官清凌回答,又上下打量她,有些恍然大悟地道:“嗯……这样一说,我见你倒觉得跟她有几分相像,嗯……越看越像……”
上官清凌忽然砰地一声将锦盒关上,向任长老一递:“多谢长老,这雪澜珠不易二主,弟子恐怕不合适。弟子谢过长老美意,只是弟子资质愚钝,这些法器都不肯认主,今日实在是叨扰长老了,弟子告辞。”
她说着转身就要走,任长老却忽然在身后道:“站住!”他急急赶上来,道:“雪澜珠不认二主,如今肯认你,本该是你的福气,你为何不要?”
上官清凌淡淡道:“薛清婉已死,雪澜珠失了主才会退而求其次,与其如此勉强,倒不如任它随前主一同去吧。”
“你这丫头气性倒大,”任长老并不着恼,微微笑道,“你可知你师父,还有你大师兄二师兄,他们为何都不用法器?”不知是不是这炼器堂平日里人烟稀少,他似乎很喜欢自问自答。“你师父像你这般修为的时候也是有法器的,不过后来修为渐高,法器也就不合手了,直到他炼虚合道,法器更是完全弃置,从此再也不用。至于你大师兄萧洛,他灵性属火,火主攻,法器在手反而会阻碍他出手,是以他从不曾用过法器。
“但是雪澜珠不同,我方才说过了,它最大的好处便是不会束缚你,”任长老打开锦盒,又满意地打量雪澜珠,“此物至灵至性,你强它便强,你弱它便弱,你修为多低,它也不会弃你于不顾,你修为再高,它也永远不会成为你的阻碍。”
他踱步到上官清凌面前,有几分玩笑地道:“难道你嫌弃它的过往,嫌弃它曾认旁人为主?”此言一出,上官清凌忽然心头一刺。任长老见她不语,微笑道:“就算它曾经认主,如今人已不在了,那些都是些陈年旧事,何必耿耿于怀?我告诉你,雪澜珠认主从不会退而求其次。这玩意儿从提炼成之初,便有多少人求之不得,比薛清婉修为高的大有人在,可它唯独认了薛清婉。自从薛清婉死后,这几十年里它更是从未认过旁人。小姑娘,你该高兴才是。”他说着将锦盒往上官清凌手中一塞。
上官清凌仍然不语,但接下雪澜珠时,却没有再拒绝。
---------------------------------------------------
新年新气象,祝各位新的一年快快乐乐,阖家平安,工作顺利,学业有成,万事如意!!小绫翘首盼望各位亲新年的第一票,hoh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