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我被风吹着,却感觉周围越来越热,便将前襟向下拉了一拉,起身去开窗户。院里有几簇栀子花盛开着,香气扑鼻而来,我回头对慕容与道:“你有没有觉得今天特别热?”
  慕容与嘴唇微张,面色潮红,摇摇晃晃地朝我走来。我心中一惊,迎着他走过去:“你怎么了?是不是药有哪里不对劲?”
  慕容与走到窗前,却将窗子插好,反身一把将我打横抱起来。我只觉得身体越来越热,心中空虚得难受,轻哼了一声便攀上他的脖子。
  他将我扔在床上,随后举身压了过来。身上衣服一件一件不知去了哪里,他的手四处点火,我无法反抗也反抗不了。趁着灵台的最后清明,我扪心自问,这样做究竟可不可以?
  可以,或者不可以,谁知道呢?我只知道我喜欢他,或者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喜欢,这就够了。
  那晚情形太激烈,满屋狼藉,我赤果果地在他怀里醒来,睁眼望着帐顶发呆。
  慕容与用下颌在我头顶蹭了蹭,餍足地轻哼一声。见我醒了,又凑过来在我脸上啃了好几口,才道:“你怎么不说话?”
  我想了想,昨晚他爽了一夜,我连哭带喊嗓子都叫哑了,还有什么好说的?便道:“我想说的只有三句话。现在还剩一句。我的话说完了。”声音就像铁锯在木头上拉一样难听。
  慕容与的胸膛随着笑上下震动,他将头埋在我肩窝里可怜兮兮道:“秀秀,今后你可要对我负责。”
  我道:“为什么是我对你负责?”
  慕容与道:“这药是你拿回来的,也是你说会负责,现在想反悔吗?”
  我蹭地坐起来道:“哼!该负责的是那卖药的死老头子,你去找他去!”
  我这一起便将身上的被单也带起来,被单下风光一览无余,他居然还硬着!我愤怒又羞涩地披着被单下床,跌跌撞撞地跑了。
  院子里虽然只有一间房,但却是两进的屋子,平时我都睡在里屋。整理洗漱过后,我才慢吞吞又回到前屋,浑身像在油锅里炸过一样又酸又痛。
  不回不要紧,一回来便瞧见屋子里依旧是大战过后的狼藉,慕容与却衣衫整洁容光焕发地坐在其中,面前赫然还站着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第一次见面后便匆匆走了的小跟班,刘全。
  小跟班连眼睛也不敢抬一下,只直勾勾盯着屋里唯一一张比较干净的桌子道:“少爷,苏州已经安顿好了。”
  慕容与脸不红心不跳,若无其事道:“甚好,你辛苦了,找个地方去玩吧。”
  刘全如蒙大赦,头一点扭身便走。
  我抚额叹息,世上怎么会有这等无耻之人!
  慕容与见我出来,立刻笑逐颜开对我道:“秀秀,你看这是什么?”
  他从桌上拿起一件洁白光滑的物件,迎着日光,分明是那传说中的传家宝玉。
  第11章 第五章 烟雨平生(一)
  慕容与其人,简直就是一个披着风雅温润外表的大尾巴狼。平时看着一派祥和,其实内里奸诈狡猾无所不尽其极。事实证明,这样的人最好不要见多识广,否则谁遇到谁便会像我一样倒霉。
  那天我拿回来的药他只一闻就知道是什么性质的,偏偏又不说,引着我自己下绊子绊了自己一个大跟头。
  坐在前往苏州的马车上,慕容与一直面带万恶地微笑,还时不时给我端茶倒水嘘寒问暖,我扯着嘴角回应他,几乎将手里用牛皮纸包住的两包药捏碎。这药是怎么来的?其实,一切都是命。
  传家宝玉最后还是挂在了我腰上,那日刘全前脚刚走,慕容与便将玉佩还给了我,事到如今我若还觉得慕容与和这玉没有关系,我就是个地道的大傻瓜。
  但,他们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却让人越想越害怕。我打了个哆嗦,抬起酸软无力的腿,弯下疼痛欲碎的腰,打算将这屋里所有与昨晚有关的凌乱狼藉全部销毁。
  慕容与却凑过来,笑嘻嘻地道:“你昨晚累坏了,我们出去吃早点吧!”
  我扭头道:“我身上脖子上都是红印,不要出去!”
  慕容与道:“乖~听话,不吃饱了怎么上路?”
  我惊诧道:“今天就走?你的伤好了吗?”话一出口,便后悔有此一问,他若没好,昨晚也不会体力旺盛龙马精神了。想来想去,难道这些天他全是装的?
  慕容与道:“不打紧,我们在嘉兴已经耽搁太久了。”
  我挣开他后退两步:“那也要先将这里收拾干净再走,否则……否则让人看了笑话!”
  慕容与抚胸低笑:“谁敢笑话你,我看这样就挺好,以后每次来都会想到昨晚……”
  我怒道:“你无耻!”
  慕容与再次凑过来对我道:“你要我抱你走吗?”
  ……
  正是上午好光景,走到街头,叫卖声不绝于耳,我又听到那卖西域神药的大汉十分具有穿透力地吆喝声:“哎~~~都来看都来瞧啊~~!不管你是十八二十八三十八还是八十八,吃了此药,保管乐开了花啊~~~!”
  这回围在他周围的人不多,我有幸从前面经过,赫然见到他拿在手里的小白瓷瓶,仿佛正在阳光下奸笑。
  这个瓷瓶怎么看起来如此眼熟?
  直到坐在路边粥铺里,我依然在想这个问题。慕容与给我点了一碗红枣栗子粥,外加两个热气腾腾的鸡肉蘑菇陷大胖包子。瞧得我口水直往下淌,什么药瓶的事全忘了。
  他自己只要了一碗白米粥,用勺子一勺一勺慢慢往嘴里送。这样雅致的吃相再配上他这样一个人,此处不起眼的路边摊瞬间亮了不少。路过之人都会不由自主地看过来,似乎如此温润的贵公子不应该出现在此处,而应在那灯火辉煌的秦楼楚馆,软红十丈的温柔乡里。
  直到——
  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对我道:“姑娘,可找着你了!”
  我定睛一瞧,居然是那医馆里的老大夫,顿时火由心生,不咸不淡地哼道:“是您老人家。”
  那老大夫想了想,十分歉意地道:“姑娘莫怪,错只错在老夫一时大意,竟叫街上杂耍卖的混药充了正药。”
  我道:“老先生有话不妨直说。”
  老大夫道:“老夫从医多年,一直有个小毛病,遇到什么药都喜欢研究其成分配方,因此才叫我儿上街买了那瓶药回来,不巧便被姑娘拿走了,姑娘你看……”
  我心道,原来如此,怨不得强身健体药吃出来会有春、药的效果。一旁慕容与却忽然道:“老先生为了此事四处奔波,我们若再抓住不放便是不厚道,罢了吧。”
  老大夫立刻眉开眼笑道:“是,是,这位公子说得对,”将两包药摆在我面前道:“老夫在此便给姑娘和公子赔个不是,这两副是最好的疗伤药,回去煎了服下,包管见效迅速不落病根。”
  慕容与道:“有劳老人家。”
  事到如今,一切来龙去脉都已明了,我也只有打破门牙活血吞,什么叫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我算彻底明白了。
  马车进苏州城前,慕容与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秀秀,不管你承不承认,这辈子都是我的人。”
  我所有思绪都被即将回家的兴奋取代了,放下帘子冷笑道:“慕容公子,我跟你不熟。”
  慕容与道:“原来储翎郡主是个遇事只会逃避的胆小鬼。”
  我最近经常容易被慕容与激怒,实在是他说话太气人,我怒道:“我才不是胆小鬼!”
  慕容与闭目叹息:“或许我才是胆小鬼。”
  马车果不其然停在苏州最大的客栈门口,我道:“为什么不直接送我回家?”
  刘全又开始吞吞吐吐扭扭捏捏地说不出话来,慕容与道:“时辰已经很晚了,明日一早回去也不迟。”
  我心道有理,便随他们进了客栈。
  慕容与自打进了苏州便不爱出声,时时刻刻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我想他这样的人一定有许多事需要想,实属正常。
  昨天折腾一晚,今日又在马车上颠簸一天,我睡得很沉,但依旧觉得苏州不愧是自己的地盘,睡觉时都感觉像被人拥在怀里,既温暖又舒适。
  我又做了个梦,又见那英姿飒爽的少年。
  站在陌生而异常繁华的街头,商铺林立,红尘喧嚣,面前楼宇气势宏伟,无一不彰显了京城雄视天下的磅礴和商贾汇集的富足。整条街中,最高最显眼的三层小楼,门脸赫然挂着一块硕大招牌,蓝底金字,写着:长安天香阁。
  我头戴玉冠,手拿折扇,大摇大摆走了进去,身后忽然有个声音叫住我道:“公子且慢。”
  我一回头,便见到那人站在满城京华烟云中,拱手一笑,云淡天高:“在下梁覃,有心结交公子,不知公子贵姓?”
  我抱拳回笑道:“幸会幸会,在下姓董,苏州董三秀。”
  满天繁星如仙女泼洒的银沙,亮晶晶一颗连着一颗点缀在漆黑夜空里,他手中抱着酒坛坐在屋檐上,眼里映满了月色星光:“秀秀,你知道那日我坐在马背上,想的是什么吗?”
  我喝了一口酒,辛辣畅快从嗓子眼一直暖到脚后跟:“你在想什么?”
  他在夜色下笑道:“我在想……如果有一天,我也能像这样风风光光的娶了你,该多好。”
  我道:“我才不要嫁到皇家,这也是规矩那也是规矩,烦得很,况且……”
  他也喝了一口酒,道:“我知道你喜欢他,所以,如果我打完这一仗回来你不想嫁给他了,我一定会娶你。”
  我在屋脊上挺直了腰道:“梁小四,诗经里有一句话是‘执子之手,与子携老’,大部分人都认为这句话是在说男女相爱幸福到老,但你知道它的真正含义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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