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廖洋还在那里心理挣扎，叶喜已经再装了一盆饭出来，另将盛好的小碗递给小小。
“呀！你把我做猪养，这么多！”
说是这样说，小小还是喜滋滋地捧着饭碗大口扒，叶喜在心中默数，一、二、三——
“叶喜！你做死呀！这样很幼稚类！”小小圆溜溜的眼扫过一桌的人，确定将饭吐出来太失礼，绝望地咽了下去，边骂脚已经朝叶喜踹了过去，只是右手边的人早有准备，凳子一挪就躲开，向后退了几步，靠着葡萄架子大笑起来。
洛小小不依不饶，追上去又是几拳，被叶喜一一躲开，陈孟宇这才确定了，小小是能打的，难怪一个女孩子敢走那么远，半夜里随陌生人下车也不怕，只是这二人唱得哪出戏倒是叫人费解。
叶喜已经许久没有这样大笑过了，笑得太过，连头都抽得有点痛，一把抓住了小小抡过来的拳头：“好了，小小，脸都打红了。”
洛小小眼一翻，转身胳膊肘就撞过去，被叶喜隔在了肋骨前两公分。
“都是我教的，怎么制得住我？”叶喜借着她的力将人往怀中一带，两人都背对着饭桌，别人看来似还在僵持，只有彼此知道这份亲昵，叶喜在她耳边轻声说，满是宠溺。
小小脚一跺，咬牙切齿：“放开。”
叶喜又捏了捏她的手，怕把她惹毛了，才撒了手，小小的脚又招呼过来，他不过退后两步闪开，都不看后面蓄势再攻的小小，转身低头闪过她的手，还腾出空用自己的空碗装了一大勺鱼汤，仍是笑眯眯地：“先别打了，嘴里的蒜味难受吧？把汤喝了。”
小小僵了两秒，终于屈服于口中厌恶的蒜味，气鼓鼓地坐了下来，接过汤大口喝下，叶喜看她用自己的碗，笑里就都是暖意。
“洛小子你也真是学不乖，被叶喜这招骗了多少次？还没有一点戒心。”一直在旁看好戏的成浩这才走上来，接收到小小怨恨的目光，连忙将水果托出来做借口：“我可不知道他拌了蒜蓉，想着你们吃得差不多，切水果呢！这不就送来了。”
“你时间还真是算得好！”小小吞下汤，又急忙拣了块西瓜往嘴里一扔，终于觉得嘴里舒坦了，歉疚地看向孟宇和鸣凤：“抱歉，抱歉，闹得你们饭都吃不好。”
鸣凤的眼睛亮闪闪地，只差冒出星星，一把拉住小小的手：“你得教我！你要教我，太帅了，小小，酷到不行呀！”
廖洋将脱落的下巴拉了回去，他明里暗里试了多少次，要激叶喜动手都不成功，不想今天就忽然看到了，居然还是为了这么档事，还真是…真是…有点幼稚呀！他若是回去说给大家听，也不会有人相信叶老大会做这样无聊的事吧？但是——
他看着因动手而脸色绯红，双眼濯亮的小小，不知为何感觉顺眼许多，平心而论还长得可以。
能让叶老大开怀大笑的女孩，凭这点，就该加分！
那厢叶喜已经准备要坐下，小小偏着头，鼓着腮帮子，还在瞪他：“你欺负我！”却不知这句话勾起了小小自己怎样的心事，眼帘一垂，似有泪水溢上，那模样委屈得紧：“叶喜，你总这样对我！”
叶喜就再笑不出，几乎是慌了，要去握她的手又怕被甩开，半弯着腰杵在那里：“小小，我只是玩笑，是我不好——”
他一心道歉，却不见小小的脚一撩，将他凳已缓慢移开，确定他没留意，小小才扁着嘴说：“算了，是我自己笨，吃西瓜吧。”
语气是温柔的，因小计谋要得逞，小小眼中禁不住流露出笑意，看得叶喜愣住，当真就直直坐了下去，哪里还收得住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成浩最先暴笑，连最持稳的孟宇也勾起了唇角，廖洋极力要去忍最终还是“噗哧”破功，洛小小捶着桌子靠住同样乐翻的鸣凤笑得险些要背过气去， 揉着肚子喊“哎哟”。
叶喜撑着额头，哭笑不得，多少年没有这样丢脸过了？还真是一点形象都没有了，可见小小喜笑颜开，他就欢喜起来，觉得再怎么没面子也值得。
终于大伙都吃得心满意足，闲闲地喝两口茶，吃着水果聊天，就听见小小与鸣凤两人唧唧刮刮，不时还与廖洋逗两句嘴，也热闹非凡。
“果真是好吃的吧？鸣凤，我可有说错？”
“是，是，你推荐的哪能有错？要不是肚子太撑，我肯定还能再吃一碗，哎，我平时晚上可是不吃什么的，这下可要命了，白白多长两斤肉。”
“要葡萄熟了的时候才好呢，吃完饭就拿剪刀现摘几串，最新鲜不过，好吃得要命。”
小小见她吃得开心，比自己受了赞还高兴，说起吃来是滔滔不绝，手再往西瓜伸去，叶喜轻打在她手背上，低声嘱咐：“不要吃太多，你肠胃不好。”
鸣凤眼一眯，憋了许久的话再也忍不住，拉拉孟宇的衣袖：“哥，她有男友，你还招惹？”这样的亲近，只能是恋人。
孟宇耸肩，学她压低声音：“我招惹？是你眼巴巴非得赖着她。”
鸣凤被她一梗，说不得话，想自己本来是好意要来撮合，小姐脾气蹭上来掩饰尴尬，拎起大包小包要走：“小小，我要先回去了。”
洛小小还在那里与叶喜争夺西瓜，一愣：“怎么就走了，不坐得好好的吗？待会晚点我再带你去吃宵夜，那也是个好地——”
“小小，王记没开了。”叶喜猜到她说得哪里，不得不打断她，在别人眼中看来却是默契，更让鸣凤觉得自己做了蠢事。
“啊？”小小脸一皱，满是惋惜：“我还念着要去吃麻辣小龙虾呢！”
“不用了，小小，我也再吃不下。”鸣凤出于礼貌还是朝成浩粲然一笑：“多谢你的美食了，浩子老板。”
她只听着小小她们叫老板浩子，一时也想不到别的称呼，不过随口而出，成浩呆在那里。平常称呼他最多的是老板，熟客或年级大一点叫他小成，老朋友就浩子来耗子去，当年只有一个唐兰会笑盈盈调侃，唤一声浩子老板。
“哟，瞧瞧浩子那熊样，看美女看傻了。”小小推了成浩一把，他才回神，胡乱点头就避开了视线，鸣凤因他的失礼微皱着眉。
陈孟宇接过了小妹手中的袋子，欠身告辞，小小忙不迭起身：“我送送你们，外面黑，你们又不熟。”
“我陪你。”叶喜也不容小小拒绝，问成浩要了个手电，走在了前面。
鸣凤因为忍气刻意将自己与孟宇的距离拉开，反而同叶喜并肩走，就不禁多打量两眼。周正的五官，目光执着，明明拿着小手电，走在这种杂乱小巷中也不掩气质，肩膀宽且厚，有充沛的安全感。他一定是吃过苦头的，所以面上不会有她认识那些男生常流露出有恃无恐的随意，当然她并不讨厌那样的随意，一如她不讨厌与他们玩乐，但更欣赏叶喜的坚定，这样的人才懂得珍惜。鸣凤自十来岁起，身边便围绕着各式男生，她虽然个性纯真，倒也享受恋爱的乐趣，因而观察男子的眼光日益精进，而叶喜无疑是出色的。
探究的目光太过明显，叶喜微笑着挑眉回望，鸣凤觉得难以直视，心中暗叹真是有父亲的气势，嘴里就不由自主辨白：“我只是觉得奇怪，你怎么可以走在这种地方还显得风度翩翩，瞧瞧我哥，哪有一点形象？”这也是实话，因为路边坑洼，陈孟宇高一脚低一脚走得狼狈。
“你哥有安然的气度，而我不过是些表皮，内里还是乔山所出，出身虽不能说明问题，骨子有些印记也不能更改。”现在的叶喜已经能平常地面对自己的出身，无甚忌讳。
“乔山？”
“我长大的地方，老城的棚区，一般都说那里三教九流、龙蛇混杂。”
“就像这里？”
“不，这里仅仅是略乱的市井小巷。”叶喜见她努力想象，笑了：“你一辈子都不会去那种地方，也不是你去得的，无需猜测。”
“你很坦白。”
“因为你是小小的朋友，”叶喜也的确坦白：“她喜欢你，而你视我为你哥的情敌。”
“真的吗？”无论怎样，听到自己得别人欢心还是高兴的，正说着，为了躲地上一滩污水，鸣凤抬脚跳了过去，看到叶喜将光回照着水，待小小过了才收回来，她被打动：“我在想我哥和你争有几分胜算。”
“可有结论？”
鸣凤摇头：“我常自诩爱情专家，可你和小小我看不懂。”
看不懂？叶喜心想，他与小小如何能辨得出丁卯，说得清黑白，那些牵扯又怎样去理清一个来龙去脉？他淡淡一笑，将话题扯开。
跟在后面的两人忽然听到前面的鸣凤低声叫唤一声，继而大笑，陈孟宇摇头：“这个小妹，真是疯婆子样。”
“他们聊得挺开心。”
恰好自一个发廊前过，孟宇借着昏黄的光看清楚小小面上的平静，居然没有一丝酸意，可她越是这样孟宇反而越替她心疼，因为记得她曾经走到千里之外也流泪整夜，现在平和如斯代表割舍，将一份深刻的感情生生割舍了去，该是怎样的痛？洛小小，他竟舍不得她受一点痛，仅凭想象都会不舍，陈孟宇直到今天才知道自己的感情也能这般浓烈。
已经快走到巷口，孟宇用力捏了捏拳才开口叫住小小，看她回头，脸稍稍仰着，一双眼映着微亮波光流转，职业病让他走神在想，这双眼在镜头下会怎样美不胜收，就忆起少年时陪母亲看《红楼梦》记下的一个花签，荼蘼——昭华胜极，母亲喃喃念了句“花事了，群芳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