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而现在，浮光掠影，看的是过往片断。看旧片，很多时候是在看旧时的自己，想旧时陪在身边的人，回忆旧日发生的事，一点一滴，时光转身。
张艾嘉说，那是他们的初恋，也是我们的。
十七岁的小柔和十七岁的洛小小都在问，你喜欢我什么？
那时的她们，认为感情能够寻根究底，必得有因，才有果，能划出公式般确切的等号。
那时的她们，相信只要喜欢，就能一直在一起。
廖洋闪进了放映室，闻到烟味，见叶喜靠在高脚椅背上，半仰着头，一张脸蒙在烟雾中。
“呵，这里莫非不禁烟？老板带头违规。”
“你还没走？”
“什么时候对放电影这么有兴趣？我都不知道你会。”
“学的。”
“老大，我发现你实在不浪漫！这个时候不是该陪着她一起看？最好是恐怖片，到时温香软玉在怀，感情立马升温，你居然把人单独撂下，在这里闷头抽烟！防火意识薄弱！当初还异想天开，想弄一个老式放映厅，你以为是露天电影院？发电机发电，还要人手动倒带，幸亏没搞成。”
将指间的烟掐熄，叶喜站了起来，低声说：“我不过是想为她放一次电影。”
叶喜属于将情绪控制到接近完美的人，有时候廖洋会想拔开他平静的笑脸看底下是不是藏着另一张更无可挑剔的面具？而像现在这样在他面前露出落寞的神情，简直是奇迹。不过这样的奇迹也偶尔会发生，像几年前叶喜与堪称完美的女友告吹，被他追问原因，逼得无奈了，吐出一句——廖洋一击掌，是了，难怪会觉得洛小小名字耳熟，当时老大说的是——她们都不是洛小小！说完之后，脸上就是现在的神情，那以后就再没见老大谈过恋爱。
“我去看看她，帮我顾下这里。”
叶喜飞快地走了出去，廖洋只来得及嚷嚷：“我不会——”就恹恹地随着关门声闭上了嘴。
叶喜记得第一次和小小约会时看的就是《心动》，自己向来对这些所谓的文艺片敬谢不敏，无奈拗不过她，跟了进去就没怎么看，小小似乎也不起劲，可过几天还是欢天喜地买了碟，振振有辞，多有纪念价值！
后来就常见她在家里看，只当她爱看帅哥，还调侃，金城武就那样帅？肤浅！小小也不反驳，呵呵地笑，是帅，当然帅，你不觉得他那张侧脸看上去特寂寞？他还嗤之以鼻。
有一次半夜回家，小小缩在沙发中已睡得迷糊，几张简单的云朵素描随手摊开，最上面的写着“心动——最寂寞的天空”，当时不过奇怪小丫头什么时候学了画画，还写这样酸溜溜的文字，却不曾想兴趣有时是用来打发时间，因为寂寞。
只是因为寂寞。
在小小身边坐下时，影片已经接近尾声，小小看得很专注，叶喜试着握住她的手，她自然地靠了过来，像他们最初相恋的日子…
漆黑的电影院，是小小先伸过了手，偷偷地触碰他指尖，他装作不知，待她沮丧地要收回时，忽然抓住，那只小手像受惊的鸟儿般往回缩，柔软的肌肤挲过手心，牵得心中激荡，亏得影院够黑才看不到他脸红，另一只手拍拍她的头往肩膀上带，她就温顺地靠近。两个人的手心全是汗，却都不愿松开，他也紧张得不得了，故意打着哈欠装睡，自己才感觉得到心跳如雷。
出场时小小怕碰到老师同学要分开走，约在电影院前面的小巷口碰面，他早些到买了包烟正要抽，小小拿着大个的棉花糖跑了过来，见他张开双手不过一愣，就跳着扑进他等待的怀中，小鹿般清溜溜的眼，惊惶却又欢喜。
只有一回，他带她去乔山看露天电影，两人才光明正大地牵着手，相依着坐，小小希奇地看着被小孩围满的放映员忙前忙后，就说：“喜呀，要不以后我们去做送电影下乡的专员，你放盘，我坐一边帮你倒带，有小孩子过来我就送她一颗糖，多幸福！”他一个“栗子”敲上头，骂她傻妞…
叶喜陷在回忆里，分不清过去现在，有错觉手中牵着的人就这么相依着一路走来，从未离开，直到小小因情节一声低叹，他才如梦初醒。
画面里是机场告别，浩君送的木盒，一叠天空的照片，“这就是我想你的日子，把它全送给你”，画面上各式的天空，晴朗阴霾，朝霞夕阳都带压抑的蓝，长发遮住脸的少年躺在屋顶上望着天。
叶喜听到小小在说，我喜欢他有寂寞的侧脸，看到小小画里那一行字——最寂寞的天空。
镜头定格在小柔学生时代的证件寸照上，无忧无虑的笑脸，黑白两色也遮不住年少散发的炫目光芒，叶喜心中猛地一痛，小小，也曾有过这样的笑颜。
随镜头拉远，树下的白衣少女少年，看着春夏秋冬，韶光流转，他们在画面里永不会变。
而电影外的他们——
轻描淡写，已是数年。
流年似水，似水的流年——
作者有话要说：把之前写的修正了一下，都发上来了，至于后续~~~~
呵呵，大家参考一下我大学篇懒到直接发情节摘要的恶劣行径，我顶锅盖走人鸟——
12、第 12 章 ...
清早，鸣凤在南巷口前迟疑，高挑靓丽的外形惹得几批经过的人屡屡注目，更不敢踏进深巷。
“你……是来找小小的吗？”
她惊喜回头，看到前两天才认识的胖老板提了早餐，站在几步外。
“浩子老板！”
成浩和善地笑：“叫我浩子吧。”那个称呼专属于唐兰，听她甜甜地叫出来，心会抽痛。
“小小起来了吗？我想约她逛街。”
“今天？逛街？我好像听她说约了廖洋吃饭。”
“吃饭也是中午的事了嘛，先陪我呀！”
成浩带着她往里走：“洛小子以前最怕逛街，能不能拖动她看你厉害喽。”
“浩子老——浩子，你们认识很多年了吗？”
“够久啦，洛小子十一二岁已经跟我们混在一起，好好的小姑娘全被我们带坏了。”
“这么早？！那叶大哥也一样？”
“对，他们两……”成浩顿了半天，才说出几个字：“他们也挺不容易的。”
“那说给我听听呗！小小以前是什么样子的？为什么你们叫她洛小子啊？叶大哥呢？他们是一对吧？感情很好吧？我觉得小小是那种谁见了都会喜欢的人呢！”
她声音清脆，说得又快又急，连珠炮一般把问题往外扔，成浩拎着东西回头，看到她年轻的脸庞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心中很感慨：“洛小子以前啊就像你这样，是个很容易快乐的孩子，说话又直又快，隔了老远就能听见她的大嗓门和笑声，我们几个都宠着她，又爱逗她。”
“我才不是小孩子！”
“当然，你是大美女嘛。”
客套话谁都爱，鸣凤笑咪咪跟着成浩深一脚浅一脚走，听他说小小当年短短的刺猬头、跟他们翘课被抓的糗事，还有附中女生宿舍的围墙有多高，鸣凤没有过这样的中学时光，贵族学校里找不到如此多彩的生活，听得不禁有些入迷，成浩停下来了她还意犹未尽。
“上铺，还等着给小小买豆腐脑儿呢？”
“她爱吃这个。”
鸣凤被成浩挡在身后，并没有被看到，而叶喜一身睡衣，汲着拖鞋坐在门槛上抽烟，她瞪大了眼。她从小就被教育睡衣是只能在屋子里穿的，叶喜在她印象里气质儒雅，怎么会一副这样的打扮出现在人前？
成浩也很自然地在他身边坐下，点了烟并抽：“我跑到下条街，才找到以前在巷子口卖油条的大妈，麻烦你以后要讨好人别拉我下水，自己去忙活。”
“我要买别的。”叶喜语气认真，仿佛真在做极重要的事，他半仰着头被阳光照得眯着眼，面上有着缅怀：“浩子，多少年了？廖洋总笑我老了，只管怀旧，土得很。”
“好在还剩了咱们哥两一块儿土，现在洛小子也回来了。”
“是呀，终于回来了。”
鸣凤茫然地看着眼前两个三十岁的大男人懒散地席地而坐，连同他们身后脏乱的巷子构成了奇异的画面，说不出的别扭，偏偏又说不来地吸引人。
“还没来吗？黄姐是不是不过这边了？”
听到小小的声音，叶喜露出了微笑，鸣凤觉得他实在是适合笑的人，就看着这样的笑容都觉得穿着睡衣邋遢地坐地，都没什么大不了，反而让人有些羡慕他为之等早餐的人，在心中再次替自己大哥叹息，上哪儿来的胜算啊？
“肯定会来，南巷都是老主顾，是你起早啦。”
叶喜也不回头，提了脚下的拖鞋往身后一扔，正掉在跑过来的小小脚边，鸣凤探头，看到她打着赤脚，冲叶喜的背挤了个鬼脸，就穿上了。
“呀！鸣凤来啦，怎么不叫我？”
叶喜才正了神色，看见一旁的人，笑着点头示意，话却是对小小说的：“我刚抽了根烟，没注意。”
“你警觉会这么差？”小小嗤之以鼻，抢过成浩手里的早餐，拉了就鸣凤往里走：“别理这两个老烟枪，吃了没？一块儿解决吧？昨晚他两打牌输我一个，要帮我找油条王。诶！多买一份豆花啊！”
最后一句自然是对叶喜说的，她穿着大大的拖鞋，走得吧嗒吧嗒响，乱蓬蓬的长发用根筷子盘在脑后，走快几步发髻就松了，就不耐烦地抽掉了筷子，看似随意地往后一甩，鸣凤回头，傻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