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
郭老头不知是哭还是笑，脸上鼻涕眼泪汗水一大把，在昏暗的烛光下闪闪发光。
“黄县长呢？他不是支持你吗，这时应该施以援手啊。”
“他呀，莫讲起。”郭老头鄙夷地摇摇头，“老子公司红火时，他跟着的吃香喝辣的，又有政绩又有钱。老子背时时，他躲得远远的，原来讲的话，都不算数了。”
“他现在干什么去了？”
“听说在哪个县当书记，早就提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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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兽郭老头（3）
吴家秀见郭老头怪可怜的，就说：“上家没给你钱，你就欠着下家一些嘛。”
“还欠不少！嗨，你没欠债，不知那滋味！”郭老头连连摇头，苦不堪言：“小丁我问你，如果你欠债，先还一般朋友的，还是至亲好友的？”
丁大为没欠债经历，回答不出。吴家秀说：“谁闹得凶催得急，就还谁的。”
“就是啊！那交情浅的朋友，跟你不讲面子，天天堵在门口叫骂催讨。一家老小的，怕人家急了，闹出什么事来，只能先打发他们。结果呢，拖下的全是至亲好友的钱，日后想翻身，也翻不了了！至亲好友得罪了，一般人谁还支持你？”
吴家秀点头称是：“老话说了：亲戚恶义只为财，朋友恶义两不来！”
“人有脸树有皮，欠人家的债，进进出出怎么见人？”郭老头双手捂脸，好像要把自己藏起来，“只好在这里躲债！”
“人家差你的钱，一直到现在都没给？”
“给个卵！给了，老子就不在这里守了！”
“多少年了？”丁大为板着指头作计算状。
“二十年！”郭老头脱口而出。对这大楼流失的岁月，他刻骨铭心。
“二十年，”丁大为感到不可思议，“奇怪，这烂尾楼，竖在这里二十年没人管？”
吴家秀感叹道：“二十年，一辈人哪！”
郭老头一声浩叹：“是啊，老子这辈子，就栽在这幢楼上了！从三十八到五十八，正是干事的年纪，就这么耗费了。。。。。。呜呜呜。。。。。。”郭老头捂着脸毫无自尊地哭起来。
“您就在这里守了这么多年？”丁大为对郭老头的行为，同样感到不可思议。
“不，开始还想边讨债，边干事。可是不行，一来没心情，二来三角债把声誉搞坏了，人家不和你共事，没机会翻身。我真是尝到了什么叫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吴家秀没想到在这里见到现实版英雄落难的故事，安慰他说：“郭大哥，你还年轻，不要灰心，还可以出去做一番事。”
酒喝完了，炉子里的灰烬也熄了，郭老头心灰意冷的说：“吴大姐，不行了，没那个雄心了！不像小丁，还年轻。”
“如果有人买这幢楼，你就可以向他要工程款，您是有盼头的！”丁大为打气说，“那时，你就翻身了。”
“是啊！”郭老头被这句话激活了，狠狠地挥着拳头捶打墙壁：“所以老子就死守这里。老子就不相信，这么好的地段，没人来开发，武陵城就让它烂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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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串门遇活鬼（1）
第二天，儿子上班去后，吴家秀下楼提水，准备洗衣做饭。她种田人的眼光，一下就发现了银座大厦围墙里，有大片空地。空地上散乱地堆放着沙砾、木料、竹夹板等建材；院墙边还有一个石灰坑，半坑死水泛着绿光。这里好种菜！想起老家鹞儿湾，屁股大块地方也要点上一蔸玉米，这地方让它空着真是太可惜了。
她跑过去问郭老头：“郭大哥，这空地方怎么不种点菜呢？”
“哪个种啊？尽是石头砂子。”郭老头懒洋洋地说。
“俺种！”
“要种你就种吧，到时候给我一把菜吃就行。”
吴家秀没想到事情这么简单，兴奋地说：“包在我身上。”
郭老头住的工棚边有一根自来水管，龙头上罩了个铁匣子，他掌管着钥匙。银座大厦的人要用水，都得请他开。这荒凉的大楼像阿拉伯世界，谁控制了水源谁就掌控了生存权，他就凭这点向大家收房租。
吴家秀边接水边望着大楼，只见不同的楼层阳台上，挂出男男女女的衣服，不禁产生了农村人的好奇。“这这楼上住着些什么人哪？”
“什么人？”郭老头神秘地说：“做工的，躲债的，吸毒的，卖淫的，既藏龙卧虎，又藏污纳垢，不打听为好。”
吴家秀见郭老头不愿说，接满水就上楼去了。
衣服洗完后，吴家秀闲着没事，一时很不习惯。想去整地种菜，手头又没工具。强烈的好奇心驱使她去走动串门。一个大楼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打招呼也不知姓名，多不好！
她先在自己住的楼层，一个个门查看，发现另一头住着一个人。但是门紧闭着，怎么喊也不开，从门缝里看，黑乎乎看不清楚。她上到六楼，隐隐绰绰发现走廊里有人，“喂——”她热心地招呼，向人影走过去。
“谁？”对方凶狠地大声问，把她吓一跳。
“我。。。。。。”她迟疑地停下脚步，“新来的，串串门。”
“不要过来！”楼道里粗暴的声音嗡嗡回响。
吴家秀只好转身往回走。她不甘心，又上到七楼。楼道里阒无声息，只听到自己的脚步和心跳。因为是双面楼房，长长的走廊只有尽头才有亮光，地上的脚印显示这层楼住着人。她双眼扫着两边的门洞向前走，终于发现一间房里住着一个男人，看不出多大年纪，头上搭一块湿毛巾，身子歪在窗户底下一把没靠背的椅子上，牙齿黢黑，骨髓好像被烟熏成了一碰即散的灰；他目光呆滞地望着她，自言自语，听不清说什么，只有两片嘴唇的开合还表明他是个活物。“我是新来的，小丁的妈妈，”吴家秀发现这人没有斥赶她，眼里也无恶意，就自我介绍说。
对方视她为不存在，既不回答也不驱赶。这样相持一会，她害怕了，连忙走开，边走边回头望，生怕后面追了过来。
她不想再串门了。在楼梯口，终于碰上了一个人——提水上楼的小红。她热情地招呼道：“提水呀，妹子。”
小红放下蓝色塑料水桶，气喘吁吁：“小丁妈妈，您干什么？”
“没事，串串门。”
小红客套地邀请：“到我那里坐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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串门遇活鬼（2）
终于有人向她发出了邀请，她提起小红的水桶，就往上走。小红住八楼左手的一个房间，屋里有两张床，小莺上了夜班正蒙头睡觉，她们进去了也一动不动。吴家秀打量着屋里，房间虽然简陋，但到底是姑娘们，收拾得很整洁，一边摆着两个可折卸的塑料布衣柜，一边放着一张梳妆台，地下的鞋子摆得整整齐齐，空气中散发着香水味。
小红递给她一小瓶矿泉水，“这里不好烧茶，就喝水吧。”
吴家秀觉得这东西贵重，连忙推回：“不渴，不渴。俺喝了来的，留着自己喝吧。”
小红递给她一只塑料凳子：“小丁妈妈，您来武陵城做事啊？”
“不，俺来伺候儿子。”
“专门伺候儿子？小丁真好福气啊！”
“他一个人，在这地方吃不好住不好，俺不放心。”吴家秀说罢，想问她一个姑娘家，怎么也住这种地方，一转念觉得刚见面有些不妥，便问：“小红干什么工作？”
小红支吾了一会：“在理发店洗头。”
“好哇，工资蛮高吧。”
“高个屁！高就不住这里了。”
“住这里都是吃苦懂事的，不像有些人，弄一个花一个。吃得苦中苦，做的人上人。”吴家秀顺带把自己的儿子赞扬一番，又像解释自己住这里的理由：“俺大为说要攒钱在城里买房，非要住这里，这里房租低。”
小红顺着她说道：“现在都是超前消费，年轻人像他这样想的少。我看他蛮懂事的。”
床上的小莺动了一下。吴家秀反应过来，站起来说：“俺要做饭去了，到俺那里说话去吧，中饭就在俺那里吃。”
“谢谢。我刚回来，要休息，昨天上了晚班。下午有时候来吧。”
“下午一定来哟，俺等着。”
中午，丁大为回来吃饭，吴家秀兴奋的告诉儿子，相中了一块地，要他下午买锄头铲子回来，她好整地种菜。丁大为想母亲闲着无事，正好种菜打发时光，况且种菜是她的拿手好戏，就爽快的答应了。他还告诉母亲，附近建民巷菜场，可以买到种子和菜苗。
“这楼里住的人好怪！”吴家秀向儿子说了上午的经历。
丁大为告诫母亲：“这不是乡里，妈，不要东打听西打听，人家不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