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郭老头突然有些伤感,看到这蓬勃上进的年轻人,他不由想起了自己。“唉——我是不行了,困在这里不得动了!吴大姐,得空时,你要回来看我们哪!”
  吴家秀早眼泪哗哗了,说:“会的,会的。等安顿好了,邀您去玩。”
  三个人跟着两辆板车,来到税务小区。在门口,保安拦住了他们:“你们干什么的?”
  “搬家。住这里!”丁大为简洁有力地说。
  “那一家?”
  “五栋一单元四楼。”
  保安看了住户分布图,疑惑道:“那是孙远岫的家?”
  “是的,我租她的杂物间,她先生姓黄。”
  听说租住杂物间,保安立即沉下脸:“我们怎么不知道?”
  “他出租自己的房子,要告诉你们?”丁大为敏感的心被他的脸色刺得隐隐作痛,没好气的说。
  “当然要告诉我们!小区人员变化,我们要掌握。闲杂人员多,出了安全事故,我们有责任。”
  我们是闲杂人员?丁大为被保安的话激怒了。可他句句说的在理,并没具体对谁进行人身攻击,丁大为抓不到把柄。他不卑不亢的说:“要不要我给他打电话,现在告诉你?”
  丁大为拨通黄先生的电话,递给保安;保安“嗯嗯”了几声,回头询问道:“你在哪里工作?”
  丁大为把《找报》的工作牌递给他,保安看了一眼,又登记了身份证,望着吴家秀问:“她是你什么?”
  “我母亲。”
  再指着小红:“她呢?”
  “我朋友?”
  “女朋友?”
  “不,一般朋友。”
  “你们有暂住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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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蚯蚓见天,蛟龙出渊(2)
  丁大为一下噎住了,他知道在城里居住工作,要这个东西,但从来没办。一方面,他一直住银座烂尾楼,没人查,不需要办;另一方面,他觉得,我有身份证,表明了自己是这个国家的公民,哪里都可以住,还要什么暂住证?城里人到乡里住,谁要他们的暂住证了?
  “还没有办。。”
  “没办不行!”保安撇下他们,为一辆进来的小轿车开门去了。
  丁大为一下挺在门口。吴家秀对这些一点不懂,说不上什么,只干着急。小红也知道要暂住证,她也没办,心先就虚了,不敢开口说话。两个拖板车的见他们半天没完,早不耐烦了,不停催道:“你们快了没有?我们好去接别的活儿!”
  丁大为心里直操保安的娘,只不敢骂出口,一时急得浑身冒汗。想了想,还是找黄先生。
  黄先生因为收了租金,答应帮忙向保安通融。保安见业主担保,不再为难丁大为,开门放他们进去,但严肃交代说:“你们要赶快办!”
  丁大为连声说“好好好”。经保安这么一折腾,乔迁新居的喜庆心境,早烟消云散了。吴家秀忧心忡忡道:“这地方,怕不适合俺住。”在房子里转了一圈,挑剔道:“房子又低又不通风,住着憋人。”
  小红看环境幽静,房子明亮,宽慰吴家秀道:“小区都是这样的,进出管得严。”
  丁大为说:“这就叫物业管理,习惯就好了。楼上不憋人,等我发了财,请您住楼上!”
  搬上搬下又是一番忙碌。差不多安顿好了,小红要走。吴家秀留她吃饭,她说帮这点忙不值得吃,吴家秀把她送到门口,“烂糟糟的没头绪,请你吃放也只是客气话。等我收拾好了,专门接你。丫头,地方你晓得,经常来玩,我一个人在这里,会想你的。俺大为就是那么个犟疙瘩,不要在意。”
  小红说:“我不在意,反正我是‘一般朋友’。”
  吴家秀宽厚的笑了,“做一般朋友还自在些。”
  小红拉着她认真说:“丁妈妈,这地方我喜欢。你要大为打听打听,其他人还有没有房子出租,我也想租过来。”
  吴家秀欢喜不尽道:“好,好,一定帮你打听。”
  送了小红回来,吴家秀心情好多了。“小红这个丫头,真是热心肠。帮着忙了半天,饭没吃就走了,真不好意思。大为,你看这小区,还有谁出租房子,她也想租过来。她来了,妈也有个伴。”
  丁大为觉得这是好事,愿意帮小红这个忙,一口应承下来:“好的。”
  吴家秀仔细摆床铺,安置锅碗瓢盆,又忙活了一会,左看右看很满意,坐在床头歇气。“儿啊,搬了新地方,该给你爸打个电话。好久没给屋里通话了,不知他们好不好。”
  丁大为打通了家里的电话,好一会爸爸才来接。丁大为告诉他搬了新地方,比原来的地方好多了。爸爸自然高兴,问了房子的大小、位置等,他要吴家秀接电话。丁大为把电话给母亲,只见说了不到两句,母亲脸色陡然变了,紧张的问:“几时起的病?半个月了?找医生看了吗?”
  丁大为一旁听出些眉目:爷爷病倒半个月了,因为是头晕的老病,既没请医生,也没告诉他们。
  吴家秀放心电话,心情沉重,“你爸爸真是的!爷爷怕花钱,他也就不去看,又怕耽误你的事,电话也没打!今日不打过去,他还不说!八十几的人,哪天一口气上不来,终都送不到。我要回去看看,你爸一个人,里里外外不知忙成什么样了!”
  丁大为想这两天没什么紧要事,就说:“我也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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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一章  路引与安坟文(1)
  第二天,娘儿俩急急忙忙赶往鹞儿湾。老人家似乎在等这个丁家长孙,见面双手还是温热的,半个时辰就慢慢变凉了。“爷爷,爷爷!”丁大为贴着老人家的耳朵呼唤,老人似乎明白孙子儿媳都回来了,见了最后一面,满意地闭上了眼睛。
  “你看怪不怪,这老头几天就一口气悠着,时好时歹,今日见了亲人,立马就落气了!”隔壁几个老太太,围坐在老人身旁,啧啧感叹。
  “这老倌子命好,儿孙都在面前。俺明儿死的时候,他们不知赶不赶得回来。”
  因为年轻后辈都出外打工,临终时满堂儿孙在面前,已成为乡村老人的一种奢侈。
  丁大为听着老人们的议论,幸庆自己及时赶来回来,满足了爷爷的心愿。
  吴家秀大放悲声,哭了一阵,在人们的劝慰下,抑制住伤心,和来帮忙的乡亲们一起处理后事。
  丁家屋场一时爆竹噼啪,清烟袅袅;晚辈儿孙,素衣缟服。丁大为和父亲作为至亲孝子孝孙,腰里还扎着草绳,更显悲戚苍凉。
  丁大为先去安慰奶奶,他握着奶奶枯柴般的手,自己先呜咽起来。小时候,自己受了委屈,或干坏事挨打,总是爷爷护他;扑在爷爷怀里哭一阵,爷爷轻轻拍他一会儿背,就没事了;夏天的夜晚,一家人乘凉时,躺在竹床上,爷爷边为他扇风驱赶蚊子,边用粗糙的手为他抓痒痒,那感觉,无论走到哪里,心头都一阵慰藉温暖。现在,爷爷死了,奶奶垂垂老矣,丁大为心头说不出的悲怆。
  奶奶对爷爷的离去,似乎显得不怎么伤心,她很镇定地守在棺材旁,好像在等他醒来;上了年纪的人,口里经常谈论生死,已经真正参透了,死是生的常态,正常死亡是喜事。她把丁大为当小孩揽在怀里,轻轻拍抚,“大为,你爷爷先走了,安静了,丢下家里的事,要我操心。”
  “奶奶,您安心享福,少管事。想吃什么,俺给您买!”
  奶奶端详着孙儿的脸,“你比过年时养好了,脸上有了肉,气色也好看了,你妈没白费精神。唉,只可怜你爸,一个人外面里面,心里又有事,累得不成人样了!”说罢扯起衣角擦起泪来。
  丁大为眼前浮现父亲的形象:胡子稀拉,眼窝深陷,脸上蜡黄,衣服像挂在竹竿上,一脸倦容可还是不停的跑前跑后,安排爷爷的后事。回家到现在,丁大为只和他打个招呼,他根本没时间停下说话。这一段时间他是怎么熬过来的,丁大为不想也知道。
  奶奶心疼儿子,话里含有责怪媳妇的意思,丁大为明白也理解。奶奶的儿子是爸爸,妈妈的儿子是我。同一个屋檐下的亲人,母亲最心疼的是儿子。这是装不了,假不了,可以摆在桌上说的。他感到很惭愧,因为自己,母亲丢下家里一摊子,让身体本来就不健壮的父亲,独自承担身心的压力。
  “奶奶,这次回来,妈妈就不去了,就在家照顾您和爸爸,我会照顾自己的。”丁大为安慰奶奶。
  这时,妹妹过来叫丁大为:“哥,爸爸叫你去一下。”
  丁大为随妹妹来到爸妈房里,爸妈和几个叔伯正等着他。丁时高躺在竹椅上闭目养神,见儿子一来,立即打起精神坐起来。“爸,找我有事?”
  “爷爷放几天,这事由你定!”他没头没脑地说。
  “我?”
  原来,按鹞儿湾乡里风俗,老人逝世后要请道士做斋打樵,超度亡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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