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潘哲在医院里迷迷糊糊醒来，睁眼就看到立在窗边一个男人的背影，她心中一阵喜悦，脱口就喊：“御景…”
  英重听到声响回过头，潘哲眼中的光茫立即暗淡下去，“阿重，是你啊。”
  英重走到床边扶起她，“醒了，渴不渴，要不要喝点水？”
  潘哲摇头，口中问道：“御景来过吗？他知不知道我进了医院？”
  英重犹豫了一会，平静道，“你们之间是不是出问题了？我打过电话给他，可他说很忙，没时间来看你。”
  潘哲虚弱地笑了笑，“哦，他是这样说啊。其实我们之间什么问题都没有，只是有一点很小很小的误会，解释清楚就没事了，真的，”她似乎是确认一般，重重地点了点头，“解释清楚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英重垂下眼睛点头，“没事就好。”
  “那我能出院了吗？我要早点去找他。”
  “你撞到护拦，幸好没受伤，不过医生说你身体很虚弱，贫血，回家多休息几天好吗？身体养好了再去找他。”
  潘哲摇头，“不行，我现在就要去。”她下床穿鞋，脚刚沾到地，眼前便一阵发黑，她抓住床沿才没有倒下去。
  英重扶住她，“你如果一定要现在过去，我送你。”
  外边天色已经大亮了，潘哲问英重，“阿重，我睡了一整夜吗？我记得我昏倒的时候，明明是傍晚。”
  “嗯。医生说你情绪不安稳，需要好好休息，所以输液的时候加了少量的镇静剂。”
  潘哲嗯了一声，然后就陷入了沉默。英重问，“是去他家还是公司？”
  潘哲想了想，“公司，汇中大厦，快到上班时间了。等会你把我放下就去上班吧。”
  英重把车开到汇中门口的时候，向御景正好也到了门口。潘哲立即下车向他走去。他却仿佛没有看到她一般，下车后又打开后座车门，把何宛仪扶出来，温柔细致地帮她理了理外套。
  潘哲惨白着脸愣在当地。
  向御景搂着何宛仪经过她身边的时候似乎才注意到她，他对她礼貌地微笑点头。潘哲这才像惊醒一般，再次看到他的笑容，她的心里一阵狂喜，“御景…”
  向御景对何宛仪示意，何宛仪从包里拿出一张红色的卡片递给他。潘哲心里突然涌起一阵恐惧，直觉得就想要逃跑。向御景却已经把卡片递到她面前，对着她微笑，“我和宛仪本周日会在帝悦酒店举行婚礼，潘小姐如果有时间的话，请赏光参加，这是请柬。”
  眼前只有一片片鲜艳的红色和金色旋转飞舞，她突然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了。
  英重把请柬接过，向御景微笑，嘴角带着浓浓的讽刺和愤怒，“如果霍先生有时间的话，也请霍先生赏光。”
  英重不安地转头去看潘哲的表情，她愣愣的，根本没有注意到向御景重而又重强调的‘霍先生’三个字。
  英重看着向御景，目光阴鸷，带着警告的神色，淡淡道：
  “恭喜。”
  向御景的眼中瞬间迸出愤恨，而后便隐去了所有表情，带着何宛仪离去。
  潘哲疯狂地追上去，从身后搂住他的腰。向御景急急去掰她的手指，这时英重也从后面赶上来，他把潘哲从向御景身后扯开，抱在自己怀里，向御景带着何宛仪头也不回地进了大夏。
  潘哲在英重怀里奋力挣扎，她不再说话，瞪着大眼睛看着向御景离去的方向，带着一股狠劲。英重把她紧紧地摁在怀里，语气轻柔，“乖，不要闹了…会没事的，一切都会没事的…”
  潘哲渐渐地没了力气，她不再挣扎，眼泪却慢慢地溢出来，刚开始小声地压抑地哭，渐渐地就开始嚎淘大哭。她的眼泪滴落在他胸前，那温热的液体烫得他的心一阵阵痉挛紧缩，疼痛苦涩肆无忌惮地扩散蔓延。
  哭完之后，潘哲从英重怀里抬起头，抱歉地看着他，“对不起，阿重，我把你的衣服都弄湿了。”
  英重摇头，“没关系。”
  “那我们回家吧。我的头还是有点晕。你说得对，我应该回家养身体。”
  她的表情很安静，又安静又柔和，还带着清淡的笑意。像从前一样。
  英重随手把请柬扔在车上，发动了汽车。潘哲把请柬拿过来展开看了看，露出笑意，
  “这请柬设计得蛮漂亮。”
  她把它放在手里翻来覆去又看了几遍，然后摇下车窗，把它丢了出去。
  英重留意着潘哲的一举一动，可她没有任何异常。她甚至打电话到事务所，对她不负责任的行为做了深刻检讨，表示愿意接受公司的任何惩罚，并保证下周一一定按时上班，遵守纪律。直到周六晚上吃饭的时候，她才状似无意地问，
  “阿重，御景的结婚请柬放哪了？”
  英重的心猛地一跳，回答道：“扔了，那天你在车上把它扔了，你不记得了吗？”
  潘哲歪头想了一会才道：“哦，这样啊，我忘记了。”
  “你想去？”
  “嗯，”潘哲点点头，看到英重稍显严肃的表情，她微笑安慰他：“不用担心，我不是去闹场，我只是想说声恭喜。现在想起来，他们其实很配。”
  她的表情太过自然，英重看不出任何不妥的地方。第二天潘哲梳洗打扮一番去了帝悦酒店，英重把她送到门口，担忧地看着她，欲言又止。潘哲露出笑容，“阿重，你先走。不用担心我。结束之后我就回家。什么事都不会有。”
  英重点点头，发动车子离开。车开得很快，他的脸上掠过一波又一波深切的疼痛。只有亲眼看到向御景娶别人，她才能真正死心，不是吗？可是没有关系，她还有他在身边，只要时间足够长，她一定会忘记向御景，就像是忘记当年那个男生一样。不过是时间而已，他有一辈子时间和她呆在一起，所以没什么可担心的。只要她永远在他身边，一时的迷失又算得了什么？
  想到这里，他笑起来，幸福而满足。
  酒店门口的保安请潘哲出示请柬，潘哲解释：“我原本是有请柬的，可不知放到哪里了，是向御景和何宛仪的婚礼是不是？我知道的。”
  “全城谁不知道今天是向先生和何小姐的婚礼？要是每个人都让进，多大的酒店也不够坐啊…”
  “这位小姐是我们的客人，让她进来吧。”
  何宛仪的身影从保安身后露出来，美丽高雅，大概是因为婚纱上绣着蕾丝百合的缘故，还带着一丝浪漫的气息。她微笑着走向潘哲，
  “潘小姐，欢迎你。”
  潘哲真诚地微笑，“恭喜你，你今天真漂亮。”
  何宛仪把她安排在角落里一个空桌，“潘小姐，你坐这里行吗？”
  潘哲点头，“谢谢你。”
  “那你坐一会，我去迎接客人。开席之后我和御景会过来敬酒。”
  潘哲点头，再次说谢谢。
  何宛仪离去。潘哲看着她的背影想，她真是一个好女人。高贵优雅，温柔体贴，她和御景真的很配。
  开席之后新人向各桌的宾客敬酒。轮到潘哲的时候，她站起身端起酒杯，微笑地看着新郎新娘，
  “恭喜你们，祝你们幸福。”
  向御景表情僵硬，何宛仪微笑着道：“谢谢，”然后看着向御景，“那边有人叫我，我先过去，你喝酒喝慢些，对身体不好。”说完自顾自离去。
  向御景不说话，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御景，”潘哲微笑着，“我答应你，我们分手。以后我再也不会来找你了。祝你幸福。”
  她说完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辣味呛进了她的鼻腔，她低头咳嗽，再抬头时，只看到向御景匆匆离去的背影。真好，她想，我最后留给他的是笑容，而不是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