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如何能让你活过来,只要你说,我便去做。”
我凄笑,没有答案回应,静静的躺着,似睡着了又似醒着。身后的他早已入梦,我却一夜无眠,在塌上辗转反侧,思来想去终是翻身看向他。剑眉之下的明眸安然闭目,不知是做了什么好梦,浅笑挂在嘴边,印出颊上的两个梨涡。
我想,如若他不是那个荒淫的太子,如若他不是位居储位,如若他今后不会后宫佳丽三千,也许,我是说也许,我会将解开心锁的钥匙毫无保留的交给他,义无反顾的追寻他。可是,我不能做到看不见,听不见,有些事存在就是存在,抹掉外层的光芒,也掩盖不了内里,真正介怀的东西。
次日初醒,天空已泛出鱼肚白,身侧早已不见昨夜枕边人。绾儿闻声入内,笑着为我递上脸帕与漱茶。
“殿下几时走的?”
“回太子妃的话,殿下卯时就走了。”
我点头不语,手拂上锦被,好似还留有他的余温,我突突地又绯红了脸颊。
“太子妃,您不知道这宫里的人是有多会变脸,一看太子妃受了宠,就三四五群的快把门槛跨破了来拜访。我估摸着您还歇着,一一的给打发了回去,走时还不忘说记得通禀呢!”
我唇边浮出一抹讥笑,轻声说道:“自古都是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碳的少。”
人心难测,今日还交好,明日就可为敌,此时终于明白,为何当年爹执意不让哥哥入朝为官,想那朝堂上的人必然也是比这宫里好不了多少,爹的一番苦心,也不知哥哥何时才能完全明了。想到爹,想到哥哥,不禁鼻上一酸,眼泪转瞬落下。命运多变,当日的别离,不知还有没有相聚的日子。一生哀叹,浮华飘渺,得失之间我早就走出了一步亦错亦对的路,得到的不见得是想要的,失去的却是再也抓不回来的。
第一卷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 第五章 南宁世子
第五章南宁世子
九月,天气已入夏末,昭阳城里已经渐退了暑气,皇上也携皇后和众妃由避暑南苑返回禁宫。我一直忙于为南宁世子设宴一事,凡事皆亲自过问,唯恐有任何纰漏,不过才短短几日,我竟消瘦了不少。
其实我深知,南宁世子进宫,名为朝奉,实为胁作人质。皇上始终是对南宁王有所忌惮,但又不能轻举妄动,所以下诏命世子进宫,来了既是听从皇命,若不来,只怕就被扣上抗旨不尊的恶名,到时就算真真不是叛臣,也逼得成了叛臣。算算日子,南宁世子入宫已有四个月了,然而皇上却丝毫没有放归的意思,只放下话来,让太子好生款待着,莫失了天家仪态。
“绾儿,吩咐底下宫人发出帖子了没?还有上次我说的歌姬舞姬可已安排妥当?菜肴珍酒的材料可让膳食房准备好了?还有……”
话还未说完,绾儿便已不耐烦的摆手说道:“知道了,知道了,太子妃真是越发啰嗦了,这些事昨日不是已经确定过了吗!”
我伸出手在她鼻梁上轻轻刮了一下,作势生气道:“你以为还是原先庄府上的普通家宴么,晚上前来赴宴的,不是皇亲既是贵族,不小心谨慎着点,出了乱子,可是你我担待的起的!”
绾儿不曾想我会发火,赶忙作揖认错,打发了人下去一一核对,再三确定无误后才敢上禀了我。
“是哪个奴才胆大,居然敢惹火了太子妃,找死不成?”
我闻言速起,转身便见太子跨步走来,微微欠身作礼。自几个月前,他在我寝宫留宿之后,就似变了个人,整日不再游戏于女子之间,对我亦甚好,听闻本已多年未上朝的他,竟也是破天荒的每日早起上朝。
只是我与他,夜晚终究是没有初合过,仅是两个人合衣睡在一张塌上,有时从夜晚聊至天明,有时也可一夜无话,相安无事。
“太子妃可是在为晚上设宴款待南宁世子一事烦恼?”
我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顺手拿起石桌上搁着的菜单,逐一核查。“殿下知道就好,这等费力不讨好的事,以后切莫再丢给我,省的我提心吊胆的生怕做得不好,驳了殿下的颜面。”话虽这样说出了口,可有耳朵的人一听就知道我并无恼意,不过是涂个嘴快罢了。
“是该细致些好,毕竟也算个藩王,这等事交给你去办,我才放心,旁人怎可与你相比。”
我顿感脸上一热,忙端起茶杯大口饮茶,才入口,我即感不妙,“噗”我顾不得仪态,慌忙把滚烫的茶水吐出,可是舌尖仍是被灼到了,瞬间麻木刺痛。
“哈哈……哈哈……”他撑肚狂笑不止,歇息片刻后,才断断续续的开了口:“我还以为昭阳美人果真没知觉,没感情,不懂人间伤痛悲喜。今日一见,也不尽然嘛。”我恼羞成怒,也懒得再与他痴缠,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之后便拂袖走开,留得他一人在院中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黑暮才刚刚笼罩整个大地,太*里就渐入热闹气象。灯火通明的回廊贯通在了掖池之上,水里飘荡着清荷,时而还能见几条鱼儿欢快畅游在叶下。我与太子齐步向大殿走去,他宽大的秀袍遮盖住了我们相握的手,身后跟随了一众妃嫔,宫人。
“太子殿下,太子妃,到!”
一声通传之后,殿内众人即刻俯首迎驾。太子携我坐在堂上主位,方才挥袖示意一干人等入座,笑言众人不必拘束,自当是家宴那般。刚才坐定,便听到一个陌生却又熟悉的声音传来:“裴煜在此,以美酒致意,谢过太子殿下的盛宴待之。”
抬眼望去,心“砰”的一声像是被何物撞击了一下,果然是他!那眼神依旧一尘不染,嘴边仍是挂有春风般的浅笑,着一身墨绿色长袍,腰间系上纯白镶金缎带,贵气中带有一份儒雅。裴煜仰头饮下杯中清酒,笑着拂过广袖拱手拜之。
“世子何需客气,今夜就让我们把酒共欢,行酒令、对词赋、不醉不归!”
底下众人随即附和,我朝宫人打了个眼色,未过多久,就有舞姬上殿献舞。乐声响起,是《阳春白雪》一曲,舞姬弄手飞舞纱带,时而旋转,时而立定,扭腰摆姿之间,底下已有王孙公候啧啧赞好。我瞥眼看向裴煜,见他只是一味的饮酒,一杯复一杯,左手手指在食案上打着乐拍,好不自在。
“你今晚好美。”
太子俯在我身侧,手顺势揽住我的腰,在我耳边低声尓尓。
我不着痕迹的挪了挪身子,端起面前的酒杯浅饮一口,徐徐说道:“殿下醉了,若是身子不适,可先行回宫。”
身边却没了声音,见他倒头昏睡,嘴里迷迷糊糊的呢喃着什么,我亦听不清,只是他始终紧拉着我的裙角,任我使尽浑身解数都松不了他的手。我只好作罢,唤了绾儿取了湿帕来,轻手轻力地为他抹脸。
他突然一翻身,我立感不妙,怎奈衣裙被他死死拽住,逃脱不了,随即闻得一阵恶臭,他竟然将秽物吐在了我的身上!旁边的宫人慌了手脚,不停的问是先为太子解酒还是先为我清理衣裳。
我再忍无可忍,斥喝道:“一群没长眼力见儿的东西,先给本宫弄开他的手!”
我愤然指了指牵绊住我衣裙的手,宫人即刻明白过来,一个两个蹲下身来一根一根的掰开,却又不敢使足了劲,唯恐弄伤了太子。好在太子呕吐之后,全身无力,瘫软的睡在地上,不过一会儿,宫人就解了开被他揉捏在拳中的裙角。
我急忙着了绾儿随我回寝宫更衣,吩咐其他宫人将太子用玉撵抬去了内殿歇息,再嘱咐那些早已酒醉不醒的王侯,命随身侍从尽快带他们退席回府。
脱掉了身上污秽不堪的繁重襦裙,换了套鹅黄色的淡雅衫子,随意将发丝挽作平暨,只插了一支白玉襄珠凤钗在暨上。
“太子妃,还需去太*看看吗,那些王孙公侯们,怕是已经离席了罢。”
我点头,还是去看了安心,若人都走了倒无事,可要是谁宿醉在了太*,这等流言传了出去,有损太子脸面。
“你不必跟了我去,退下休息去罢,本宫一人即可,看完便归。”
绾儿还欲多说,我挥袖制止,渡步走了出去。九月的夜风静静的吹着,温和又不失雅致,像是拂过心上的一股暖意,又像是逐然飘至的一缕幽香,将我席上那一点略微的醉意在不经意间带走,心,瞬然安静。
才进宫口,刚才还热闹非凡的大殿已鸦雀无声。果然是多虑了,哪里还找得到一个人,若不是看见食案上还摆有未来得及撤走的食物,我甚至怀疑是否有过这样一次夜宴。
转身欲走间,怎知背后站定一人,我收不住脚步,硬生生的撞在了他的身上,隐约闻到淡淡的梨花香。
“原来你是太子妃,刚才在席上还差点以为认错了人。你其实更适合穿这样素净的衣衫。”
又是那个熟悉的声音!我不用抬头便知道来人是谁,平静的心瞬间狂乱,脸颊像火烧般的灼热。
“子夫见过世子,莽撞之处,还望世子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