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绾儿应诺着退了出去,不过一会儿就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玉锦红木盒子。
我大概也猜到盒子里装的就是我要的东西了,吩咐绾儿放下,遣退了她出去。打开盒扣,香丸的香气扑鼻而来,谁会想到这里面藏着剧毒?铃兰草本身就有诱人之香,再配上牡丹华贵之色,由廷曦的手送出,阮凝心绝对不会有拒绝的道理,说不定还会视若至宝。
朱砂描花钿,远山画眉描鬓间,灿如春华、皎如秋月,镜中之人倾城一笑,千娇百媚回眸间,只叹风华绝代。
绾儿痴看着镜中的我,眼亦不眨,“小姐……还是那么美。”小姐?是在告诉我一如当初么?不是了,没有小姐,娇颜未变,心,早已尽失。
从盒中挑出累丝嵌宝石金凤簪插于髻间,配上绛紫色璎珞流苏缎带环环缠绕着乌黑的青丝,随意散下,缎带上的琉璃珠听风作响,叮叮当当。
廷曦什么时候来的,我全无察觉,直到我转身时,见他抱臂立于珠帘外,眼中尽是痴迷贪恋。他着一身玄黑色蛟龙袍,龙身自脚踝处绕上胸前,龙头正喷施熊熊火焰,金丝绣边,银线作龙须,普天之下,唯有皇帝的龙袍可绣五爪金龙,以下则是蛟龙、蟠龙,是皇子藩王所绣之图。他嘴角上扬,迷人心魄,别人看来是一抹冷笑,我却能捕捉到一丝暖意。
我站起身,对她嫣然一笑,他眼里掩不住惊叹之色,我笑道:“怎么变哑巴了?不说话也不吭声。”
他走上前来一手环住我腰身,一手抬起我的下颚,眼看他离我越来越近,吻就要落下,我反手一挡,捂在他的唇上,说道:“费了好大一会儿功夫才打扮如此,你一来,就要毁掉么?”
他拿开我的手,身子紧贴着我,隔着层层衣料,我似乎也能感觉到他身上正燃烧的炽热,我慌忙间想逃,刚跨出一步,便被他弯身抱起,听他挑逗一句:“你在我身上点了把火,就想溜之大吉了?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总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来做为补偿。”
我缩在他的怀里,打也打不过,跑也跑不掉,只好装傻充愣地说道:“若是起火了,我给你浇灭就是。”
他的唇瓣摩擦着我的耳根,酥麻撩人,我狠狠地掐了他一把,“哎哟!……这火被你越烧越旺,你不是灭火的水,你是煽火的风!”说罢,单手抓住我的两只手腕,我躺在榻上动弹不得,奈何胸前的中衣在刚才的扭打中被蹭开,酥胸半露在外,散下的发丝游离在枕边,此时在他看来,更是妩媚动人。
他俯在我的耳边,舌尖轻舔耳垂,我紧咬着下唇却还是没能忍住微微呻吟,他褪去衣袍,发烫地身子紧贴着我的肌肤,轻轻扳开我的玉腿,微一挺身,火热的欲望进入了我的身体。
我躺在他的臂弯,试探性地问道:“听说十日后是阮侧妃的生辰,你可有备礼?”
他淡淡回道:“这些事不必我亲自去做吧?又不是你的生辰。”
我起身越过他的身子,走到木架前取下那个玉锦红木盒子放在廷曦面前,说道:“我给你备了一份,是香肤丸。不过你送去时别说是我准备的,任何一个女子都不愿自己的夫君送礼给自己,却是因为另一个女子。”
他笑了笑,伸手刮了一下我的鼻梁,耸肩无谓道:“随你吧,可是你记住,我只是你一人的夫君。”我俯身靠向他的怀,心中默叹:夫君有妾三千,妾唯有夫君一人。
第一卷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 第四十九章 其人之道(三)
第四十九章其人之道(三)
我每日都像在静静等待着什么,两个月之后,阮凝心会怎样呢?曾经的傲气千金,娇艳如花,以后会沦落成什么样子呢?皇宫,争宠,胜败,比不上男子战场杀敌,却更是惊心动魄,一步一个陷阱。
不知何日,我亦会跨进陷阱里,再无翻身之日。我似乎早就做了那个制造陷阱的人,轻轻一推,就将对手推入万劫不复,然后,继续下一个阴谋,一环连一扣。
我看今日闲来无事,心里忽然很是想念七皇子,自毒蛇一事之后,我甚少再见到他。心里正想,绾儿端进一盆清水,放在木架上,对我说:“太子妃请梳洗吧。”
我轻点头,一双芊芊玉手沁入清水之中,荡开圈圈涟漪。“待会儿去一趟荣华殿,吩咐准备玉辇。”
我梳洗完之后,挽云髻、描丹妆,这番打扮之后,日头已当空高照。拖着牡丹烟纱群裾,走出了寝宫,坐上殿外备好的玉辇。刚走出没多久,竟在路上碰到太子五位庶妃,这五人我只在册封当日见过,因位份太低,每日的请安礼和一些宴席,她们都不允许出席。住的宫殿亦是较偏远,五个人住一宫,分五殿。
她们齐齐在玉辇前作礼请安,我掀开帘子即看到眼前的五人,四年前的选妃,未将她们每个人看的仔细,现下看来,竟都有种陌生不识的感觉。其中有二人,长相清秀,蛾眉淡扫,头髻简单,一人在髻间插兰花簪,一人用流苏缎带缠绕着散下的青丝,除此之外再无修饰。另外三人,皆是相貌平凡,站在人堆里,只能被埋没的女子。
看亦看够了,随即放下帘子,心里始终惦记着七皇子,开口说道:“起吧。”对绾儿摆手,示意她可以起辇。
坐于辇中,不觉勾起一抹宛笑,这宫中孤老的人,也许就是像这五人那般。每日重复昨日所做的事,心中无所求,这样活着,到底是自在还是折磨?她们五人似乎表情都一模一样,我若没记错,廷曦在这四年里,去她们那儿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刚走进荣华殿,就听到奶娘‘咋咋呼呼’的叫喊声:“我的小祖宗呀!您慢些跑……您摔着了,奴婢们可担待不起呀!”
我呵笑着对在园中疯跑嬉戏的小人儿说道:“七皇子,您要是摔了,这一院的人都得遭殃呢!”
七皇子听见是我的声音,慌忙转头,手里抓着一束刚摘下的金菊,跌跌撞撞地奔向我,我俯身相迎,他一头撞进我的怀里。我趁机又挠了挠他的痒,他‘咯咯’发笑,举手把那束金菊递给我,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细缝。
辰妃听到响动,出门一看是我,笑着走过来,:“瞧这孩子,也不见得他对亲娘这般亲热。”说完,还不忘在七皇子水嫩的脸蛋上拧了一把。
我顺势抱起了七皇子,与辰妃一同走进了内殿,七皇子趴在我的肩头,似乎对我髻上的珊瑚金丝步摇很感兴趣,珠子‘叮当’一声,他即发笑一声。刚坐在桌前,还未来得及放下他,这孩子像是隐忍了很久,终于动手抽出步摇,头髻一松,一头柔顺乌亮的青丝随风散下,发丝扫过七皇子的鼻尖,引得他止不住的打了几个喷嚏。
一旁的奶娘立刻赔笑着说道:“七皇子百岁……百岁!”我放下七皇子,他手里拿着步摇,好奇地把玩着垂下的珠子,我与辰妃都是相识一笑。
我想到因上次毒蛇一事,还未和辰妃聊几句,心里有些歉然,转头说道:“娘娘,上次害得七皇子受惊了,还好七皇子无伤,不然我定会愧疚终生。”
辰妃一听,立时摇头道:“太子妃哪里的话,若不是你舍身相救,紧要关头还将我皇儿护在身下,自己去挡蛇口,我皇儿哪里还有命在这里嬉笑玩乐呢?”
我笑着为辰妃斟茶,她想了一瞬,遣退了殿内的宫人,命奶娘带七皇子在院外玩耍,一脸认真地对我说:“你不会是真的相信这宫里平白无故会有毒蛇吧?”
我无奈摇头,叹道:“许是毒蛇看我好欺负罢,别人的寝宫不选,偏偏往我那地儿钻。”
辰妃虽不是皇上的宠妃,在宫里却算得上有分量的人,膝下育有淑韵公主、七皇子,仅次于惠贵妃之下。她这一番话,可想作两重目的,一则是拉拢我,二则是挑拨我,不管一二,对她都是有利无弊,不过,只能怪我不卖她的帐,暂时并未想过要与她有什么瓜葛。
她见我半假半真的回她,亦不多加追问,只与我谈些宫中的琐事,女人之间的闲话。我坐了一会儿,本来只是为看七皇子,不想再和辰妃磨嘴皮子,随即起身告辞。
七皇子见我要走,撒娇打混的拉住我的广袖,我笑着点了点他的脑袋,“小不点儿,回头再来看你。不过你若再淘气,我就再也不见你,以后都躲着你!”
他仿佛能听懂一般,乌溜溜地眼珠子一转,傻笑着放开了广袖,一直在我身后看着我离开,眸子清澈无杂质,我回头对他一笑,愿他永远这般天真快乐吧,不要卷入宫廷之中的斗争就好。
我刚坐上玉辇,看到飘散的青丝,才想起步摇还在七皇子手里,绾儿开口问我:“太子妃,可需奴婢去拿?”
我摇头,惋惜道:“七皇子喜欢,不必了。快些回宫,这般披头散发的,叫人看见不好。”
有些话,真真是说不得,越说越会灵验,阮凝心步态优雅地朝我走来,眼神高傲,唇角上扬,眉间精心描绘的芙蓉花钿,又显得她娇媚柔情。
“参见太子妃。”
我摆手道:“妹妹真是好兴致,又来逛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