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浓墨的眉、高挺的鼻、纤薄的唇,这些,都是我最值得珍藏的记忆,我要将它们带入心底,留给你一席宽阔的天域。
廷曦,好多好多话没有对你说,好多好多事没有和你一起去做,有你的这些年,我们到底经历了些什么呢?我曾经不愿去缅怀,甚至不愿再去回想,因为我愚蠢的认为,除了伤,便是痛了。
其实不然。
至少你也曾给过我快乐,曾经让我感到过幸福,哪怕短暂,也曾拥有。就让残留的仇恨随风远去吧,没什么好去纠缠不休的了,没什么要留恋不舍的了。
所谓深仇,所谓大恨,不过是转瞬即逝的过眼云烟,如今,对我而言,什么都不重要了。报仇,何必执念?寻死,何苦自伤?哀天哭地,更是可笑。
就让我这样紧紧地抱着你,闭上沉重的眼眸,隔离这片血海,沉浸在你的怀抱里,直至永恒吧……
作者有话要说:
写完这一章,才发现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每一字一句沁色都是深思熟虑才决定敲下键盘,回头看时,才知道满篇的苍凉,越写越难抑制悲伤。
对不起了,喜欢廷曦的亲们,我最终还是把这样一个男子破灭了,甚至可以说我是把这个故事毁了。我试着想了很多美好的结局,可是我只能无奈的发现,不适合。所以冒着众人狂骂拍砖的危险,我还是写了早就想好的廷曦的归宿。
即将完结,终章正在创作中,亲们请继续看下去,沁色深表感谢。
第一卷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 终章 浮华一梦
终章 浮华一梦
终章
昏昏睡睡,醒来之时,已是半月之后。
我躺在软榻上,沈言城皱紧了眉头,手指在我的手腕上轻轻跳动,不发一言。我阖眼欲睡,近日来一直是这样,时而入梦,时而恍惚。
“前面战事如何?”
未免自己真的睡着,我随口找了个话题开了口。沈言城照例是没有告诉我诊脉的结果,轻咳一声,起身收拾药箱。
“王爷一路驰骋,各路诸侯已纷纷前来投靠,现下已是集结了百万大军,正是挥刀直指昭阳。宸德皇帝痛失太子,军心散乱,现在正是趁胜追击的时候。”
我点了点头,挥手下了逐客令。“我累了,你先下去吧。”
“你好生养着,天大的事也大不过自己个儿的身子。”
费了好些力气才睁开眼,看见沈言城萧瑟的背影缓缓淡出我的视线,那沉稳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挣扎着坐了起来,为自己斟了杯茶,轻酌饮下。双足摸索着穿起绣鞋,一步步走向窗边,遥望天边那抹坠落无声的残阳。
我还记得,醒来的时候,是怎样惊恐地寻找廷曦,又是怎样被众人劝服,告诉我,廷曦已经被裴煜送回昭阳,保他全尸,将他送还给宸德皇帝。当日我已是昏厥,全然不知他们将我与廷曦分开时,费了多少心思。
听说,我们十指相扣,紧紧依偎,想要将我们分离的人一触碰到那冰冷时,不自觉地就会软了力度。若不是裴煜想了法子,命人用润滑的香油涂抹在密合的指缝里,揉揉搓搓,终是将我们分开。
启麟告诉我,廷曦走时,有一绿衣女子站在远处静静凝望,不曾靠近。他说那个女子不算漂亮,却独独有种脱俗气质,那漫天飞舞的狂沙似乎也奈何不了她,干净的不沾染一丁点尘埃。
我听后,没有问那个女子的去向,只是悄然湿润了眼眶。
半夏,这样一个美妙的女子,默默地为廷曦付出了多少,我不得而知。我只是无法忘记,那个夜晚,她细心为廷曦缝制战袍,悄悄藏进一个护身符,看了又看,痴痴地笑。
这世间,原来真的有这样的女子,不抱有任何私心,甚至不求任何回报,只是躲在角落,用尽自己的悲喜,来成全一段不关于她的风花雪月。
侧过身坐于铜镜前,抬袖轻抚额上的伤口,这是那日滚落阶梯之后遗留下的残痕,隐隐还能感觉到丝丝灼痛。已是结痂的褐色疤痕烙在白皙的雪肤上,那般刺眼,仿若雪白的绸缎上沾染了永生难消的印记。
多少年了,这绝美的容颜伴我走过苍凉岁月,为我带来极致荣华,为我埋下无尽祸端,如今,总算是破灭了。看着镜中有些陌生的自己,恍恍惚惚,落泪不止。
那鲜明的伤疤将此生的起起落落,大悲大喜全都封尘,它静静地观望着这世间所有悲欢离合,见证了我们的轰轰烈烈。正如我此刻,痴痴望它,好似从中,能看见那张不怒自威的俊容,那潇洒俊逸的身影。
“嘎吱……”
我转过头,见启麟恭敬有礼地站在门外,一袭绛紫色云纹合襟长袍,斑斓猛虎咆哮于胸前,极品玛瑙镶做虎眼,散出一圈圈迷离的光晕。残阳余辉衬得他俊俏的轮廓如此清晰,微微上扬的嘴角蕴涵一抹浅浅笑意,如星璀璨的黑眸低垂,浓密的睫毛忽闪忽闪。
微凉的风吹起他散下的乌丝,不知是站了多久,才鼓起勇气推开了这一道门。我对他招手,示意上前说话。
“侧妃,各路诸侯带领的军马已投靠父王麾下,现集结百万大军向昭阳进发。父王说……他说……您务必随军同去。”
我轻笑。“为何?我留在南宁不可吗?”
他上前一步,双膝触及地面发出干裂的碰撞声,我愕然,淬不及防他居然向我下跪。俯身欲将他扶起,怎奈他固执地挣开我的手。
“侧妃,启麟知道你与父王心中有结,这些日子父王愁眉不展,您只晓他不曾来看你一眼,而实际上,他早已看过你千次万次,只是驻足在门外,不敢敲门罢了。”
我木然点头,不吭一声,启麟见我没用反应,继而又说:“天下百姓皆知宸德皇帝气数已尽,父王将要稳坐江山。此去进发昭阳,必是报以大胜的决心,若是父王登帝位,怎会再回南宁?明日出发,南宁王府所有人必同行,侧妃若执意不去,于理不合,且众口悠悠,恐是坏了父王贤德名声。”
伸手轻轻抚摸他的脸颊,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他释然,随即起身拍了拍衣上的灰尘。与他对坐桌前,才发现这孩子真真是长大了些,渐渐褪去了稚气,一举一动颇有气魄。
与他闲聊片刻,见他忧心忡忡,想必是想着前方战事,我也不好再强留他,便挥手遣了他退下。看他背影一点一点消失在垂下的黑幕中,不知为何,心底生出一瞬欣慰,莫名地感到熟悉。
之所以没有拒绝启麟,实在是找不到任何理由反驳。我知道裴煜已是应了天时地利人和,这浩瀚天下,苍茫大地等不了多久便是由他坐稳。他要带着所有家眷共赴昭阳,无非是要让世人知道,纵然他做了皇帝,可是不会忘本,不会忘了是哪些人曾经陪他在水深火热中挣扎,既然他是胜者,就该论功行赏,他要让所有人明白,他会是贤良宽仁的明君。
启麟说的,无不在理,明面上我还是他的侧妃,我还是瑾阳郡主的亲生母妃,我若不随他去,难保不招人口舌是非。为了他能安稳无忧的坐上皇位,为了他能光明正大的站在世人面前,接受山呼万岁,膜拜磕头,就不能留下任何一个可能给他造成的麻烦。
裴煜现在的号召力已不可小看,据闻,这半月来不断有从四面八方前来投奔他的兵马。他在世人眼中已是不可否认的君王,而亲手射杀了廷曦这一传言经千人口万人嘴,更是大大的鼓舞了军心,无形中已是给宸德陇上了一层阴霾。
这走来的每一步,都清清楚楚的告诉了我们每一个人,裴煜即将手掌乾坤,成为这变幻莫测的天地中,又一个叛乱成功的君主。
裴煜要的,我能给的,也仅是这样了,没有任何情感牵扯下,我们是无法触及的陌生人。纵然明知他站在门外,纵然明知他料峭的寒风肆意吹打着他萧瑟的身影,我也只能漠然坐在屋内,假装不知。
隔着这一道门,也是隔了千山万水,再无可能走近。
夜里无眠,时常想起过去种种,我宁愿用一个个安谧的长夜来回忆这些深藏在心底,某一个角落的人,或者事。
一些原以为忘得干干净净的尘事就这样悄悄趟入脑海,想起来有时发笑,有时落泪,可是不会再心痛,不会再感受撕心裂肺。
是真的放下了,也该释怀了,执著了太久不该执著的,到头来,遍体鳞伤,竟然找不到一处完好的地方。
这样的一生,历经磨难,却未曾蜕变,只能在悄然流逝的岁月中,一点点抹灭最初的自己。直到这一刻,即便是站在镜前,也无法看清镜中人是我、抑或不是?
----------------------------------------------------------------------------------------------------------------------
宸德十二年,三月初三,彼时春暖花开,湛蓝的天空不见一片浮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