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我了然点头,原来此事还夹杂着六年前的陈年旧事。
万象宗的宗主,多半是赵惜梦。
凌月咋一旁幸灾乐祸道:“整个陇甘和江干一带都反了,端木澈这次麻烦大了,惩治恶吏倒也简单,想抚恤暴民可能没那么容易了。”
我不解写道:“为何?”
凌月笑笑:“民何以暴乱?为饥也。无粮,则不足以安抚民心。若是再度从朝廷或是附属国运粮过来,且不论路途之遥,最大的困难,便是道途艰险,这一路盗贼横生,怕救粮还没到灾地,便在半路被洗劫一空。而且民乱拖得越久对木琉国越不利,端木澈若想再短时间内平复一切,唯一的办法就是在陇甘、江干地区周边的县城富商手头购得米粮。”
我不解写道:“那去购买不就成了,难道木琉国堂堂一个大国,还买不起粮食?”
凌月笑得神秘,张赫干咳几声,附在我的耳畔道:“小姐,那些米商手头上的米粮已经全部被我我们宗政家垄断了,就连一些平民百姓手中积蓄多余的米粮,城主也下令全部买下。”
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怔怔地望着他们一脸的怪笑,直至张赫将四方城金狮令牌放到我的手中,道:“一切听后小姐号令。”我方才顿悟,宗政明轩这是在为我制造契机,让端木澈来求我。
凌月道:“若是不出意外,三日内,端木澈必然去而复返,回宫后的第一件事情,定是请见小姐。”
张赫点头,道:“城主让属下为小姐带话,小姐不需为见德昭帝苦了心思,只需静待三日,他自然会来见你。”
我捧着冷冰冰的金狮令牌,却是觉得如斯温暖。
温暖的,是宗政明轩对我的用心。
眼眶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
张赫道:“小姐,你让属下查得另外一件事情,也已经有眉目了。”
我浑身一震,急忙拉住张赫的手,示意他快些道来。
张赫的脸募然红窘,愣是看着我说不出话。
凌月冷哼一声,一甩衣袖,将我的手从张赫手腕中挥落。
张赫瞪了凌月一眼,方才道:“小姐让我去查关于木琉国长公主一事,属下查了几天,觉得事情颇为蹊跷,这宫中之人对此事要么一无所知,要么极为惧怕,连道‘不知’,便落荒逃跑。后来我无意中得知,德昭帝身边原本有一个名唤张德海的太监大总管,极受德昭帝信任,可不知何故,自他六年前受命出宫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我原本只是随意查探他的事情,可这一查,却是让我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不得了的事?”凌月顿感兴趣,凑了上来。
张赫压低着嗓子轻声道:“原来木琉国当真有一个长公主,曾被赐封为‘文统公主’,六年前张德海正是带她受命出宫,从此不复再见。听说这文统公主不是德昭帝的亲生,却是前皇后伊沁心和风璃国的炎武陛下所生,伊皇后死了之后,德昭帝性情大变,下令史官不得记录伊皇后之事,焚烧有关伊皇后的所有画像和诗书,并诰命天下,无论国内百姓还是四国臣民,都不得提及伊皇后之名,若有违此令,必死于非命,自此,伊皇后之名在四国之内成了禁忌,炎武陛下也人间蒸发,风璃国从此易主,而这个小公主也不被世人知晓。有人相传,伊皇后其实没有死,是被炎武陛下带走,从此浪迹天涯去了。”
我眉头纠结,不愿再听这些有的没的事情,便在纸上写道:“好了,别说废话了,人找到了没有?”
“哦。”张赫摸着后脑勺憨笑几声,郑重点头道:“找到了,属下根据张德海昔日的画像,在南靖城北门十里外地林子里找到了他的踪迹。”
我猛然起身,抓住张赫的衣襟,直直指向北门。
张赫一怔,茫然道:“小姐的意思是,现在就要去找他?”
我用力点头。
“可是小姐……”
我募地哭了起来,我只是想去见我的女儿,这难道都不行麽?
凌月一把将我揽进怀中,捏着袖子抹去我的泪,道:“小姐不哭,张木头怕宫门守卫森严不带你去,我带你去!”
说罢,拉着我便往外走。
走到庭院时,张赫追出来,怒喝:“肖凌风,你给我站住!你知道具体位置在哪里麽?”
凌月停住了脚步,闷声回答:“不知。”
张赫哼了一声,纵身跃上宫墙,回头对犹在发愣的凌月喝道:“还愣着做什么,带上小姐跟我来!”
凌月恍若梦醒,“哦”了一声,揽起我的腰身,随着张赫借着的夜色掩盖,躲过了宫中侍卫的巡逻,快速飞出宫城。
两世情缘 第208章 奇异之女
凌月抱着我,与张赫两人双双穿梭在树林中间,脚踏落叶“沙沙”作响,移动速度之快,犹如疾风,我只闻得呼呼风声从耳畔掠过。
不消半刻,便见漆黑的树林深处依稀有一道昏黄的烛火明灭。
一间茅屋正缓缓逼近。
张赫在茅屋十丈外的大树底下停住脚步,凌月也随之停下,将我轻轻放下。
我站在大树后头朝着茅屋张望。
茅屋,如寻常农家那般,以木桩打底,茅草作檐,朝南开着木窗,木门半阖。
茅屋前,有两株桑树,还有一片农园。
桑树成荫,农园栽种的蔬果正是成熟时。
一个年纪约莫五旬的老伯正坐在小木凳上,靠着农园的围栏,摇着竹扇,笑得一脸怡然,口中不时说着:“好!好!”
只见一个半高的小女娃,一身紫色布衣,正在农园旁的空地上舞剑,娇小的身子如同燕儿般轻巧,两尺长的小木剑在她的手中成了活物一般,“唰唰”发出裂风的声音。
一个翻身,一记回旋,长剑斡旋,身姿卓然,美如舞,锐如锋。
那一头如雪般的长发随着她每一个动作翩然跳动,在月光和屋内透出的烛光相交映照下,泛出一层炫目的光华。
我捂住嘴巴,眼泪流出。
我认出了那位老人,也认出了那个女娃。
老人正是张德海,而那女娃,是紫凝啊!
紫凝……我的女儿……
我望着不远处舞剑的小人儿,张了张嘴,却只能发出极为难听的“咿咿呀呀”声。
紫凝犹且挥动手中木剑,一记转身,一脚踢在粗大的桑树枝干上。
桑树落下几片树叶,紫凝轻巧地移动着身子,用剑身将树叶一片片地接住。
三片树叶定定落在剑身,纹丝不动。
紫凝静静站立,俯首望着树叶,淡淡一笑,随即娇喝一声,长剑一挥,那三片树叶便如同利刃一般朝我站立的方向径直飞来。
“小姐小心!”
凌月一把揽住我的腰身,将我往一侧拉离,与此同时,张赫伸出长刀将树叶一一挡下。
树叶一片片打在刀柄上,发出“铛铛铛”三声脆响。
仅仅只是树叶,竟有如此锐不可当之势,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此乃出自一个年仅六岁的女娃之手!
张赫不由赞叹:“好俊俏的武功。”
只见紫凝拄着木剑站在桑树底下,望向树林这边,“看够了没有,该出来了罢!”
我走出大树背后,掰开繁茂的树枝,踩着枯草,一步步朝着茅屋走去。
紫凝借着月光看清了我的脸,稚嫩的小脸露出诧异:“是你!”
我不解地望着她。
听她口吻,可是知晓我是谁?
莫非她知道我便是她的母亲?
不可能!我离开前,紫凝方才一岁,她没道理会记得她母亲的容貌。
原本坐在木凳上得张德海乍见我的那一刻,不由站起了身子,一脸难以置信地望着我,颤着唇喃喃地说着:“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张德海大步跑上前来,“噗通”一声跪在我的面前,已是老泪纵横。
“皇后娘娘,这么多年了,您终于来看小公主了,小公主她……命苦啊……”
我看了看四周茅屋清贫,又看了看他们一身苦寒的装扮,眼泪潸潸落下。
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我的女儿过得如此清苦,从堂堂一国公主,沦为平民百姓?
难道端木澈当真错信伊沁心之言,将紫凝当做是子铭的女儿,故而恨我,从而不再善待于她?
凌月与张赫面面相觑,一时不解眼前的状况。
“这……是怎么一回事?”凌月蹙眉自语。
紫凝将木剑系在腰上,扶起跪地长哭的张德海:“张伯起来,别再哭了,她不是我的母后,母后已经死了。”
张德海闻言一怔,止住抽噎,定定地望着我。
许久,他站起身子,擦了擦眼泪,对我歉然道:“这位姑娘真是抱歉了,是我认错了人,请你将方才的事情全都忘记罢。”
我默默不语。
“等等!”凌月黑目一沉,大步上前,指着张德海道:“你将刚才的事情给我说清楚,为什么要将我家小姐唤作皇后娘娘!我家小姐跟伊沁心到底有什么关系!”
我侧首诧异地望向凌月,在他如玉的脸上看到了一层阴鸷。